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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异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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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砰砰……”

    罗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是鼓点一般越来越急。

    他的双腿发软,嘴唇干涸,神情有些茫然,耗费了不少气力,这才勉强将惊惶之色压在了面皮之下。

    “我来吧……”

    勉强吐出几个字,罗平强作镇定,来到乔森身后。

    乔森回过头,像丢炸药一般将手里的火机丢给罗平,刚刚站起身,脚下又是一软,险些摔倒,他抬手擦着额上的汗水,往刘陵东的方向踉跄着走去。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罗平将左手竖在胸前,嘴里念念有词。

    他不敢望向那具漆成了黑色的棺木,目光只落在香烛上,右手紧握着火机,颤抖着将大拇指移到了打火机的齿轮上,将齿轮拨动。

    “嚓!”

    齿轮转动,摩擦着火石。

    没有火!

    罗平手一抖,将火机丢到一旁,他咬牙切齿地喊道。

    “顾心言,给我拿盒火柴来……”

    顾心言没有说话,默默向前,从军挎包内拿出一盒火柴,递给了罗平。然而,罗平并未转身,也未伸手将火柴接过去,他颤抖着说道。

    “顾心言,把香烛点上……”

    话音落下,他转过头对周围的人笑了笑。

    “顾心言是童子,纯阳童子当前,邪崇皆要避散……”

    罗平当然不敢承认是自己害怕了,于是,他下意识地给自己的畏缩找了个理由,至于别人信不信,至少他是信了。

    刘陵东微微摇头。

    左手负在身后,不停地掐指算着,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右手不由放在了腰间挎着的布囊内,将方圆三寸大小的铜镜握在手中。

    他隐隐感到棺木中孕育着一股凶煞之气。

    不过,时辰不对。

    太阳这才刚刚落山,虽然,黑夜已经驱散了光明,笼罩了整个天地,然而,阳气依旧浩浩荡荡,在大地穿行。

    就算是有凶灵恶鬼,这时候也不会出来。

    过了午夜,阳气消散,阴气上升,那就不好说了!

    顾心言皱了皱眉,仍然没有说什么,他默默来到棺木前,低着头,抽开火柴盒,掏出一根火柴,在涂有红磷的火柴盒一侧轻轻一擦。

    “咻!”

    火苗在火柴头上燃起,散发着微光。

    没有犹疑,没有停顿,顾心言将燃着的火柴靠近摆放在棺木前插在干馒头上的香烛,火光映照下,他的瞳孔闪烁着幽光,深不可测。

    下一刻,香烛被点燃。

    火苗腾腾而起,烟气袅袅而升。

    “呼……”

    屋内的,屋外的齐齐出了一口大气。

    罗平脸上露出了笑意,然而,笑容尚未在脸上绽放就像肥皂泡一般幻灭了,他的目光落在棺木上,眼中满是惊骇。

    无数黑色的水草从棺木中爬了出来,张牙舞爪地在空中挥舞,污浊的水从棺木底部涌出,形成了一条小瀑布。

    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啊!”

    罗平不由张大了嘴。

    就在他差点惊呼出声时,一切变得正常。

    眼前,摆放在长凳上的仍然是那具棺木。

    怎么回事?

    天气太热,产生幻觉了?

    擦了擦眼,抹了抹满脸的汗,罗平呼出一口长气,然后,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恢复了平静。

    “今天晚上,千万不要让香烛灭了!”

    说完之后,他对外面的那些人说道。

    “别挤在门口,不嫌热所,没啥子西洋镜可看,不过是打火机有点问题,搞得像出了多大的事一样……

    说罢,他背着手,向外行去。

    “刘先生,你看?”

    乔森望着旁边的刘陵东,脸上的表情充满了乞求。

    他根本不信罗平的说辞。

    他自己知道,打火机根本没有问题。每次靠近香烛的时候,握着火机的手指就会感觉到一种阴冷,那是一种在这样的天气绝不可能出现的寒冷,就像是冻结在万年寒冰中,那一刻,仿佛连心脏也被冰冻了一般。

    要不是刘陵东仍然留在屋内,他早就跑出去了。

    他非常清楚,刘陵东是有真本事的人,不像姓罗的那个骗子,最初,他不知道刘陵东为何要随自己而来,以他的地位,根本就没有资格请对方上门。

    现在,他觉得自己找到了理由。

    应该是感觉到这里会有怪异的事情发生,他这才来的吧?

    那些高人不都会未卜先知吗?

    刘陵东没有理会乔森,他打量着正走出门去的顾心言,眼神带着疑惑,有些东西他想不通。

    “刘大师……”

    乔森再次出声说道。

    “哦!”

    刘陵东回过头,笑了笑。

    “无妨,我在这儿,不会出什么大事……不过?”

    “不过什么?”

    “现在还不好说,过一阵就知道了!”

    那会儿,乔森整个人都不好了,差一点就要爆粗口,还好,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自己得罪不起,粗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

    “江三爷,我一会就在门口念经吧?”

    屋外,罗平对江三爷这般说道。

    “为啥子嘛?”

    院坝已经被整理干净了,桌子板凳摆到了远处,不一会,家属们将跪在门口,听江三爷念祭文悼念先人。

    在江三爷念祭文的时候,罗平要在棺木前敲着木鱼念着经文超度乔六爷。

    如果,他也要跑到门口来念经,相互打扰不说,地方也摆不开啊!

    迟疑了一下,罗平望了望四周,压低了声音。

    “江三爷,乔六有点邪啊!”

    “你不是说是火机有问题?”

    “我那是找的理由,怕弄得人心惶惶的……”

    “那,你说怎么办?”

    江三爷今年七十出头,已然是知天命了,虽然对邪性的事情也有所忌讳,却不至于像后生仔那样沉不住声色。

    罗平来回踱着步子,眉头紧锁,非常纠结的样子。

    半晌,他停下脚步,神情决然。

    “一会儿,给乔家人说,今晚就不要守灵了,晚上人越少越好,最好不要留人……”

    “这样的话,难免人心惶惶啊!”

    “嗯!”

    罗平用力点点头。

    “总比瞒着大伙儿好,万一要真出了什么问题,我罗某人过不了心头这一关啊!”

    随后,他手托着下巴,下定了决心。

    “趁时间还早,叫人去弄点黑狗血,再拿只大公鸡来,公鸡越凶越好,要真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这些玩意也许能管点用?”

    “也许?”

    江三爷一脸诧异地望着罗平。

    罗平搓着双手,一脸苦笑。

    “江三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姓罗的,什么时候遇到过这样的怪事?既然碰上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要是书上说的没有错的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书上说的?”

    江三爷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罗平。

    “罗师傅,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除了这样,还能做啥子?丢下吃饭家伙,一个人跑了?这样做,没有了名声不说,万一真要出事,乔家洼的人怎么办?”

    罗平一脸愤然。

    江三爷笑了笑,朝罗平竖起了大拇指。

    罗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不过是赶鸭子上架罢了!”

    “那我就去给乔家人打招呼了!”

    江三爷这样说道。

    罗平点了点头。

    然后,江三爷就背着手摇着头离开了。

    罗平转过头,对一旁的顾心言说道。

    “顾心言,我和江三爷说的那些你已经听到了噻,等会儿,你就一个人回家,电筒记得带上,不要摸黑走到田里去了!”

    顾心言望着罗平,没有说话。

    自己这个二舅虽然干的是江湖骗子的营生,做事不靠谱,也喜欢偷奸耍滑,然而,在关键的时候,还是像他平时自吹的那样绝不拉稀摆带。

    “喂,听到没得,一会儿你先走!”

    罗平大声说道。

    顾心言仍然沉默着,没有说话。

    不过,从他的身体语言里,罗平看到了拒绝。

    “你这娃儿,听话,二舅给你说正经的,不开玩笑……”

    罗平急了。

    这时候,江三爷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罗平,乔家人已经把那些帮忙的人劝走了,今晚他们也只留乔森一个人守灵,他们让你跟我和杜松涛一起回去……”

    “这怎么成?”

    罗平瞪大了眼睛。

    “他们说,刘先生会留下,他是玉泉观传人,是有真本事的人!”

    “玉泉观?哪个玉泉观?”

    “就是你想的那个玉泉观……”

    “哦!”

    罗平的脸色变得木然。

    身为江津县人,又是吃阴阳这门饭,要是不知道玉泉观,那就太孤陋寡闻了!

    “我们要收拾东西走了,你跟着走不?”

    江三爷催促着说道。

    此时,人们正七嘴八舌地说着闲话,纷纷离开了乔家,若非乔家把玉泉观的名头搬了出来,多半不会这么顺利。

    “我不走,这个机会难得,以后很难看到真人降妖伏魔的场面了……何况,今儿个我罗某人走了,名声也废了,以后还会有人来寻我做法事?”

    罗平神情激动,口沫横飞。

    “那,随你!”

    江三爷没有多劝,转身欲走。

    “等一下,江三爷,你把我这个泥猴子带走,别让他留在这里碍手碍脚,这娃儿在这里,我免不了担心他,活动不开手脚。”

    随后,他盯着顾心言,神情严肃。

    “顾心言,真的没有给你开玩笑,你必须离开!”

    顾心言微微扭动脖颈,缓缓望着四周,像是在观察什么,半晌,他沉默着点了点头,貌似屈服了。

    “那好!马上跟江三爷他们走!”

    走之前,顾心言把军挎包取下递给了罗平。

    罗平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下来。

    这些东西虽然没有什么用,不过,身为一个阴阳道士,要是行头都不带,那就说不过去了。

    顾心言深深地看了将军挎包挂在肩上的罗平一眼,随江三爷一起离开了。

    罗平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再看了看空空荡荡的院坝,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在心间弥漫,让他有着跟上去的冲动。

    最后,他叹了叹气,仍旧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