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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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涅阳城周家绸缎庄老板娘杨槐花,美若天仙,唇红齿白,一双眉眼顾盼流情,一颦一笑风情万种。风传那功夫最是迷人,能把男人撩拨得勇猛刚劲所向披靡,熨贴得筋软骨酥浑身通泰。杨槐花男人周大公子终日沉缅于温柔之乡不能自拔,不足一年便气血双亏一命呜呼。涅阳城有头有脸的男人们不信这个邪,只说周大公子没这个艳福。

    涅阳第一民团团长周天豹乃周大公子的远房堂兄,早就垂涎弟媳的姿色。周天豹近水楼台,投其所好,不费吹灰之力很快便与杨槐花黏糊上了。杨槐花似乎并不满足,时常还在大街上招蜂引蝶,风摆杨柳般走来走去,勾引得一街男人心旌摇荡想入非非。

    一日,驻守在城外的二民团团长陈大疤瘌去司令部开会,清脆的马蹄声在青青的石板街道上,敲击出一路威风。当座骑行至城隍庙下街时,陈大疤瘌猛然觉得眼前亮丽如春,左脸上那块月牙儿刀疤憋胀得紫里透红,大张的阔嘴“刺溜”挂下一串明晃晃的涎水。奶奶的,这是谁家的女人?陈大疤瘌马鞭往前一指,眼睛都直了。

    卫兵歪头一笑,团座,她就是周家绸缎庄风骚小寡妇杨槐花呢!陈大疤瘌心痒难耐,唉哟,快快快,送我的帖子,就说今晚我请她去醉仙楼吃饭!

    夜幕还没来得及罩严县城,醉仙楼却早已灯火辉煌车水马龙了。杨槐花浓妆艳抹,身着开叉很大春光乍泻的粉红旗袍,一步一闪亮,一扭一刺眼,应约而至。

    几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推杯换盏,陈大疤瘌和杨槐花便心有灵犀眉来眼去了。陈大疤瘌猴急地一把揽过杨槐花如蜂细腰,在她的粉脸上“叭”地亲了一口。杨槐花顺水推舟,蓝花指一点陈大疤瘌脑门,娇嗔道,陈团长,看把你急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陈大疤瘌一阵晕乎,一双手就越发变得不那么老实了……

    周天豹在绸缎庄遍寻不着杨槐花,没头苍蝇一样地到处乱撞,最终打听出,尤物早已被陈大疤瘌请到了醉仙楼。周天豹醋意大发,手提大肚匣子,一路大骂着直奔醉仙楼。

    醉仙楼上,陈大疤瘌的两个卫兵上前挡驾,却被周天豹一人一个耳巴子抽了个趔趄。周天豹趁势一膀子撞开房门,扑进了包厢……陈大疤瘌被周天豹搅了好事,恼羞成怒。周天豹骂陈大疤瘌夺人之爱。陈大疤瘌骂周天豹吃着碗里还占着锅里。二人继尔大打出手,险些火拼。

    消息很快传到司令部。王三麻子大发雷霆,翻身上马直冲醉仙楼,马鞭银蛇样飞窜在二人的脑袋上:“他奶奶的,你两个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抢老子的女人!”

    二人闻听立时面如土色,“扑嗵”一声,双双跪地求饶。周天豹浑身筛糠,嘴唇哆嗦得溃不成军,司令,我我我,我真不知道槐花是司令的女人啊!陈大疤瘌苦丧着一张马脸,脸上的刀疤闪展腾挪,司,司令,您就饶过兄弟吧,我和她可没动真格!周天豹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对红眼珠子争先乱翻,你你你,你胡扯,我冲进来时,你他妈还正泰山压顶呢!陈大疤瘌一挺脖子,老子,老子……

    王三麻子面色铁青,脑门上青筋一蹦老高,一拍桌子怒吼道:“你们都他妈的混蛋!来人,把这两个家伙拉出去崩了!”

    几个卫兵一拥而入,架起二人便朝楼下拖。二人目瞪口呆面如白纸,挣扎着大喊饶命。一同赶来的参谋李半仙忙求情道,司令,恕我直言,在这里为一个女人,连杀两位爱将,岂不让人耻笑?还是饶过二位吧!

    王三麻子闻听仰脸长叹,唉,咱民团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都是猪脑子啊,十几年生死弟兄了,竟为一个女人,啥也不顾了,值得吗?王三麻子一边说,一边来回踱着步。周天豹与陈大疤瘌两颗心也随着王三麻子的大马靴,咯噔咯噔过来,咯噔咯噔过去。

    王三麻子忽然停下了脚步,算了,算了,这个女人司令我也不要了,送给你们了。不过,你俩必须打一赌,谁赢了,女人就归谁,谁输了,以后不准再纠缠!赌法很简单,就是那个叫啥子来着?噢,杨槐花,头戴一朵鲜花,站在三百步之外,一声令下,你俩同时起跑,谁先摘到鲜花者,女人就归谁!

    于是,一顶花轿将杨槐花抬进了司令部。当夜无话。

    二日一大早,杨槐花挽着王三麻子的胳膊,风摆杨柳般走出了司令部。笑眯眯的王三麻子愿想周天豹和陈大疤瘌能从中看出端倪,识想地打退堂鼓,可他们雄纠纠如两只公鸡。这让王三麻子很失望。

    一切安排妥当,随着王三麻子一声令下,周天豹和陈大疤瘌便撒脚如飞向杨槐花冲去。奔跑过程中,二人生怕被对方占了先,一边跑还一边互相扯胳膊绊腿。

    就在二人撕扯不清丑态百出的时候,“叭”地一声枪响,满脸妩媚的杨槐花圆润的左胸上,迎声开放出一朵鲜艳的梅花……

    周天豹与陈大疤瘌冷惊回头,只见王三麻子手中握着一把德国造,正神色阴沉地紧盯着他们。二人浑身同时一个激灵,裆间立时丁当出一片水声。

    王三麻子瞄了一眼还在地上一抽一抽的女人,回味着昨晚女人身上的美妙,心里恨死了周天豹和陈大疤瘌,他舍不得这女人!这女人他谁也不想给!可收回命令,自己的话不成一个屁了么?他奶奶的!王三麻子掩饰着隐隐心疼,轻轻吹去枪口上飘着的一缕儿蓝烟,不紧不慢地说:“奶奶的,女人,女人是祸水,留着她,会坏了咱兄弟情意!”

    周天豹与陈大疤瘌握手言和,王三麻子皮笑肉不笑地设宴庆贺,不断地示意手下可劲劝酒。结果,喝得鸡不认得鸭子一溜歪斜二团长在回团部的路上祸从天降:周天豹撞上了一辆飞奔的马车,头都扁了。陈大疤瘌也马失前蹄从城门断了两块桥板的吊桥上栽下了护城河。

    王三麻子气冲斗牛,叭叭两枪便结决了昨晚把守吊桥的两个失职士兵,同时下令严查肇事马车,一会工夫,肇事马车夫便也找到了,却是王三麻子的一位护兵。王三麻子毫不犹豫地又是一枪。望着两个团长的尸体,王三麻子明里大放悲声,鼻子哭得大头朝下,啊哈,你俩个都是俺的好兄弟啊!暗里却在心里恨恨地骂,不识抬举的东西!让老子赔了夫人又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