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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 锦好心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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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皇后清冷的声音,如同散落在了白玉盘上的各色珍珠,掷地有声却又是满满的清脆,破了也是碎了。

    更加的不可忽视的是她‘砰’地一声狠狠地砸在了青石板地上的双腿,分明是下了狠力道的,这下子,即便是起来了,膝盖处必然也会是红肿一片。

    “娘娘!”李德喜见此情状,面色大惊,不可抑制地也便是惊呼出声,想要上前搀着她起来,可又因为顾虑着什么后,脚步一顿,连忙是用眼神示意着在身边还站着的这两个大宫女,语气带着满满的焦急,“还不快把娘娘扶了起来!”

    瑾兰和瑾惜面色一紧,看着主子如此,自然心中也是好受,当下一左一右也便是想要搀扶着徐皇后起来,却是被她的手迅速地给推开了。

    “娘娘!”瑾兰和瑾惜在一旁也是低声劝说着。瑾惜的面色犹为是焦急。这消息毕竟是她传给了主子的,皇后娘娘本身凤体违和,这如此下去,倘若真是出了什么事,她可真是担当不起。

    徐皇后面色淡然,就好像是完全也是察觉不到自己的膝盖的疼痛。铁了心地就是打算在这殿外跪着,挥手摆退周边的宫人,面色也是极其冷静。

    看向李德喜的眸子还是温和,“劳李公公再替本宫通报一声,徐氏听桐求见陛下。倘若是圣上今天不见本宫,本宫就在这里一直跪着。”说着,便是朝着李德喜行了大礼,重重地拜下。

    这一刻,她代表的不是大焱皇朝皇后的这个高高在上的身份,而仅仅是徐氏听桐,这个帝王家的妻子。只盼着这个和她二十余年同床异梦,些许温润的丈夫,能够看在了这一点真正地对他们娘儿俩心软一次。

    “娘娘,这可真是使不得,使不得,老奴当不起您的大礼。”李德喜面上慌乱,止不住徐皇后的行动,身子匆忙向着一旁一避,心中已然是紧紧揪起。

    “还请公公向皇上再通报一声。”瑾兰和瑾惜姐妹两相互间对视了一眼,也便是随着徐皇后重重跪下,对着李德喜大拜。

    “你们这是——”李德喜眸子一皱,心中赞叹地看了这两个宫女一眼,心中长叹,这倒也是个忠义的。只是,这终究的不是个好主意。

    谁人都向往着金碧辉煌的重重宫阙,可谁又能够知道这其中所掩盖着的浓浓的重重的心酸。帝王的心,难测啊,圣心二字,可不跪着就能够有的。

    李德喜皱着眉想了想,又看了看被紧闭了的宫殿的大门,狠狠一咬牙,“我这就去再通报一声,还请娘娘千万顾惜自己?”

    “多谢李公公。”徐皇后本已经是冷寂到了极点的眸子,忽然也便是多了几缕淡淡的幽光。眼眶倏然也就说酸涩,泛出了细细的泪花,不过是一刻也便是尽数压下。

    李德喜轻叹了一声,也便是走进了[勤政殿]。

    殿内,高高在上的龙椅之上,身着龙袍气势凛然威武霸气的昭帝,正在批阅着放置在了龙桌上的厚厚的奏章。

    眉眼气势如虹,面上更是一派淡然,似乎对着之前外边明显的争执,连一丝异样也无。如此明显的做派,丝毫也就是没有将此事放在了自己的心上。

    李德喜眸子轻垂,莫名也是替在外头跪着的徐皇后感到了不值。他随着昭帝风风雨雨地也是那么多年,这些年该看的也都是看透了。

    轻轻地接过了茶水间内的小太监送上来的托盘,用眼神示意着他退下,李德喜亲自奉上了茶来,递给了昭帝,“皇上——”

    昭帝朱笔在翻开了的奏章下龙飞凤舞地写下了一个‘准’字,而后也才是接过了李德喜奉上的茶碗,拂开了茶碗盖子,然后是轻轻地呷了一口,重新递给了李德喜。

    正想着是继续翻看奏章,可眸子见李德喜竟然还是停留在了原地,一时之间,心中也是染上了几分的好奇,身子向后一躺,而后也便是将手中的折子小心扔在了面前的御桌上。“说吧,有什么事?”

    “皇上圣明。”李德喜面上稍稍犹豫,也便是轻轻对着昭帝说道,“皇后娘娘在殿外跪着,您看是不是让娘娘先进殿来——”一边也是细细地观察着昭帝的脸色。

    “真是荒谬!堂堂一朝之后,竟然如此不顾皇家威仪,究竟是何体统。”昭帝面上倏然便是浮现了一阵的复杂,然后又是很快压下,登时也就是翻上了几些恼怒了起来,“去,叫人把皇后‘请’回[凤栖宫]!”

    “——是。”李德喜略微迟疑,便是领了皇命向着殿外走出。才是走了两步,也就是被昭帝喊住,只听得她冷哼了一声,“算了,既然她爱跪,就让她跪着吧。”

    李德喜一愣,连忙是抬起了头来,看向了坐在了龙椅上的昭帝,可是在见到了依旧是威严冷酷,无动于衷的面色时,心中倏然是一寒,忙谨小慎微地低下了头,也就是向着外边快步走去。

    只是他自然也是没有看见了,他走了以后,那原先是执起了朱笔的面容威严冷厉的昭帝,眸子所闪现的若有若无的复杂,以及是乍然之下升起了的担忧。或许的清浅的连他自己也都是没有发觉。

    [勤政殿]的大门再一次也便是被打开了。仅容是一人能够通过的小缝在李德喜出来后,又是迅速地被合上。

    李德喜看着在殿下跪着是笔直的风姿卓绝的徐皇后,莫名也就是闪过了一道难过,却也还是记得嘱托。快步地走下了殿去。

    徐皇后一眼也就是瞅见了李德喜,可是在看见了他如此的面色时,心中倏然便是一沉,心中如同是白丈冰原一般的冷冽彻骨,“他不肯见我是不是。”

    李德喜素来也是知道徐皇后是聪慧敏锐的,可是真正的面对到了,只能是一时语塞,想了想,还是只能是挖空了心思,劝说道,“圣上政务繁忙,还请娘娘回宫吧。”

    徐皇后冷笑,眼瞳中的冰冷是毫不犹豫地也就是投向了那座被紧紧关闭着的宫殿。身子依旧也是停滞着,淡淡不说话。顾自也是僵硬地跪着。入宫二十年,她今日也算是明白了这个男人的心中究竟是有多冷。

    时辰已经是不早了,六月的天,愈发是灼热的阳光,晒在地面所铺着的厚厚青石板上,不过是片刻后也便是涂抹上了一层凝滞的热气。

    徐皇后的面上已经是沾染上了细密的汗珠,喉咙也是越发加紧的疼,双腿僵硬的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眼神却依旧还是坚定地看着那扇紧闭着的宫门,身子微微是摇晃。宫门开了关了数次,可是从来也都没有她想要是听见了的话传出来。

    李德喜见劝说无法,也便是眼神示意着同样也是难受的瑾兰和瑾惜,快想了法子让皇后娘娘起来,如此下去,只怕这皇后娘娘的身子受不住啊。

    瑾兰心思沉稳些,略一沉思,也便是碰了碰瑾惜,叫她快去请了四公主过来,一边也是飞快地去了[凤栖宫],娘娘的事,还是得尽快地传了消息出去,叫殿下知道的才好。

    [婉心宫]。

    婉贵妃姿态柔美,面色挂着温柔的浅笑,歪在了宫中的美人榻上。素手轻轻地执起了一个晶莹剔透用冰镇了的水晶提子,放入了自己的口中,满是惬意。

    身后更是有两个宫人,柔柔地打着纸扇,传送来的阵阵的凉意,格外的清凉。

    屋内,各色的珍奇古玩,锦缎纱衣,奇花异草,应有尽有,来来往往的各色宫人更是层出不穷,如此一比较,倒是显得徐皇后的[凤栖宫]少了人气,更是萧瑟了。

    听着地底下的宫女禀报的消息,婉贵妃是柔柔地张开了自己的一双媚眼,嘴角不禁也是勾起了一抹冷笑,冷艳的弧度轻飘飘地散开,带着几抹轻笑,对着身边的大宫女吩咐道,“莺儿,去给本宫准备了绿豆汤,本宫要去看看皇上。”

    “过来给本宫更衣。”

    徐听桐这个贱人,竟然还敢是不自量力地勾引皇上,妄想改变了圣旨。也活该她的残腿儿子只能是娶到一个野丫头,今日,她也就是要让她看清楚,这皇上心中的女人究竟是谁。好好杀杀她的锐气。

    “是。”莺儿神气淡然地福了福身,也便是向着外边走去,将手中的事情也都是吩咐了下去。

    [棠梨宫]是徐皇后所出,昭帝第四女,萧锦好的宫殿。

    瑾惜一路上也是莽莽撞撞地向着[棠梨宫]而去,可到底还是因为先前跪的久了,膝盖骨疼痛,因而也是走了好长的一段时间。见着了萧锦好,慌忙也便是将其中的原委都说与四公主。

    萧锦好一听,顿时也就是坐不住了,带着身边的婢女,和瑾兰迅速地也就是往着[勤政殿]而去。

    [琛王府]。

    徐皇后在[勤政殿]外跪求皇帝,却未得召见的事情,由于某些人的特意阻拦,等传出了宫来,已经是过了一个时辰。

    萧辰琛接到了消息的时候,手中的消息的纸条,瞬间也就是被湮没成了一片,眸子暗沉,黑芒的没有丝毫的光亮,迅速地也便是放下了手中的物件,叫过了追云,也便是迅速地往着宫内而去。

    婉贵妃乘着銮驾到了[勤政殿]外的时候,看着在了殿外跪着的徐皇后,眉宇间则是淡淡冷笑,眼角是勾起了一阵极为是浓烈的嘲讽。

    缓步踩着宫人从软轿上下了来,一身玫红色的亮丽的宫装,眉眼流转,媚骨天成,身量苗条。看着这眼前紧闭着的宫殿,瞧着徐皇后卑微如同是低贱的宫人的跪姿,心中的满意更甚。

    起步,也便是特意绕远了的朝着徐皇后走了过去,身后跟着提着绿豆汤的莺儿,因为主子的缘故,也是一脸神气。

    “哟,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妹妹,怎么,这么太热天的妹妹不在宫中吹着凉风,跑到皇上殿中做什么?”婉贵妃的姿势极为是夸张,就好像是猛然间才是发现了徐皇后似的,掩着嘴便是轻轻地笑了。

    徐皇后面色淡淡,俨然不动。

    可婉贵妃却是气着了,面上虽然还是含笑温柔夸张的笑,心中对徐皇后那是一万个看不起的。不过是一个独守空闺的老女人罢了,儿子残废,女儿懦弱,又有什么可取之处。

    眼神暗沉不悦地在徐皇后的衣衫上掠过,冷哼一声也便是向着殿中走去。要说这徐皇后身上穿着的衣衫,也是婉贵妃心中嫉恨的一大缘故。

    那是象征着皇后身份的宫装亦即是头顶上的凤翔九天的尊贵发式。普天之下,也就是只有这样的一个人才能拥有,即便是她拥有了再多的宠爱又是如何,终究的还是不是这后宫最尊贵的,最光明正大的女人。

    这些年她明里暗里也是在昭帝的枕头边上吹了不少风,可是却从来也没有得到过这个男人的任何承诺。她有了太子又是如何,皇后的位置终究还是不是她。

    终有一天,她会将这个骑在了她头顶上的女人狠狠地踩在了地下。也是行了礼。然后也便是向着里头通报着。

    不消是片刻,也就是在了徐皇后不可置信,冷寂,已经是没有了分毫的光亮的眸子里,[勤政殿]的大门厚厚地也就是打开了,婉贵妃噙着胜利者的微笑高傲地向着里头走去,留给了徐皇后的也不过是一记冷瞥。

    徐皇后静默地也就是跪立在了地上,两只下垂的双手紧紧地拧做了一团,尖利的指尖狠狠地戳着自己手中的皮肉,心已经是千疮百孔没有生息。

    好一个政务繁忙,不见外人,果然还是看人的。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在这个皇朝的最高执政者眼中,也不过是区区一个外人,不,或许她连一个外人也都是比不上。她早就该是知道的不是,这么些年,难道她还没有死心吗?

    身子不经意也就是晃了晃,看着这气势渗人,金碧辉煌的九重宫阙,无端地也就是感觉到了一阵冷意。高处不胜寒,寒的也看是谁的心啊。

    “娘娘,您这又是何苦?”李德喜看着婉贵妃进了殿中,心中莫名也便是低声轻叹,还在了一旁细细地劝道着。

    是啊,何苦。这些年来,她不争不抢,结果呢,又是得到了什么,就是她自己也都是不知道,这些年,那么多的忍气吞声,究竟是为了什么。

    眼中一闪现,也便是拂过了朦胧的水光,一颗曾经赤诚而又是跌宕了如此半生的少女绝望的泪终于是落下。

    “母后!”宫殿的另一侧,萧锦好带着手下的宫人,则是迅速地小跑了过来,看着跪在了青石板上的母亲,心中的疼痛难忍,倏然也便是红了眼眶。

    “快起来,母后,石板上热,你这样会伤了身子的。”萧锦好快步走到了徐皇后的身边,想要是搀着她起来。

    “好儿,你别管母后。听母后的话,还是快回宫去吧。”徐皇后看着如此娇俏的小女儿,心中一暖,语气微微有些凝滞,慌忙也便是掩盖下了自己面上的冷凝和泪痕。

    “究竟是谁把四公主带过来的,还不快带四公主回[棠梨宫]。”徐皇后的面上顿时也是一片冷凝,看向了跟着自己女儿身后的几个宫人也是极为不善。

    看着瑾惜的眸子也不好看,一边也是恼怒她们自作主张请了锦好过来,“瑾惜,还不快些送公主回宫。”

    “我不走,母后。”萧锦好重重地也是摇了摇头,精致的小脸上也是一片的泪痕,因为是走得急了,发丝上的各色钗环散落作了一团,看着徐皇后的心中也是倏然一痛。

    是她不好,没有照顾好了他们,是她的无用。

    “好了,听话,先回宫去——”徐皇后的眼神闪过了几丝飘忽,话语明显也是没有什么底气。还没等她说完,就已经是被萧锦好给话给打断。

    “母后,父皇什么时候真正怜惜过我们,这些年了,您难道看的还不够是清楚吗?”萧锦颓然的眉眼中中带着深深的无奈,灵秀的脸蛋上最后也只是闪过了几分的偏执,“若是母后执意下跪,女儿陪着母后也便是。”说着,也便是在徐皇后的身边重重跪下。

    “好儿,你——”徐皇后扭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这样的话语,是她那个单纯善良,天真可爱的女儿能够说出的吗?看着女儿稚嫩的小脸上已经是浮现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所特有的疲倦和沧桑,玲珑剔透的心思昭然若揭,宛若已经是看破了世事一般。

    “母后,你醒醒吧。就算不是为了你自己,即便是为了哥哥和我。”

    萧锦好的话,还带着两分异样的酸涩,却如同是当头棒和一般地响在了徐皇后的耳边,叫她的整颗心顿时也就是凉了下来。

    这是她嫡亲的女儿,可是这个诡谲悲凉的皇宫,却是抹杀了她的所有的天真和身为嫡公主骄傲,活的是小心翼翼,永远带着一个让人是无法企及的假面,何其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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