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看 > 余污 > 慕容怜赴宴

慕容怜赴宴

作者:肉包不吃肉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

一秒记住【笔趣看 www.biqukan.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岳家群丧结束后的第二天,重华王都上空忽有一只翎羽漆黑的巨禽飞过,那禽鸟生得像鹰,可除羽翅之外,浑身皆是兽类白毛。此怪禽不知如何入境,振翅扶摇入云,速度极快,哪怕最迅速的御剑师也无法追上它的踪影。

    怪禽在王城上空盘桓一圈后,化作一道黑风,腾云消失,而后王都便天降暴雨,下了足足三日,不知日夜晨昏。

    等雨停之后,许多人都忽然罹患了疾病。神农台的药修一一察断后得出了一个令人胆寒的结果——

    魔气。

    那些人无一不沾染了浓重的魔气,重华从不修魔,无法驾驭这些浊瘴,神农台虽能勉强净化,却也是杯水车薪。染病的人太多了,许多人没有等到神农台救治就已经无法承受瘴疠痛苦而亡,有些人没有死,但也得了失心疯。

    在战场上见识过燎国国师九目琴的修士们都开始纷纷揣测,说那只怪禽就是九目琴其中一只眼睛里放出的魔兽。

    又有人说,这是燎国新炼出的魔禽,可以引云降雨,使得沾上过雨水的人被魔气所侵染。

    众说纷纭,一时间人心惶惶。

    君上为此愁眉不展,偏生姜拂黎和梦泽此时都不在王都,姜拂黎云游未归,梦泽则在不久前因身体不适,又去了别城的汤泉宫疗养。城内虽然有别的药修,但事发突然,又是从前从来没有遇到过的病症,所以那些药修们忙得焦头烂额,却仍然是捉襟见肘。

    顾茫也受到了这场暴雨的影响,不过他一直在竭力克制着自己,没有让自己暴走失控。

    重燎之间的情势一天比一天危急,终于有一天,燎国陈布于重华边境的大军集结压境,兵走险路,选了一条最短也最偏奇的路线,往王城方向绕袭。

    面对这样岌岌可危的境况,朝中一片混议。有人说应当赶往前线主动开战,有人说应当趁此时机加固王城防御,竟还有人在这时候唉声叹气嫌王城修建位置离燎国过近,为降低战损,建议直接弃城迁都。

    这些人平素里就是绣花枕头,之前那场惶惶大雨,将他们里头的谷草全都泡烂了,臭气简直弥漫到了外头来。

    并且还振振有词:“如若那头怪禽再次出现,让修士们都染上了疾病,那这仗还怎么打?”

    “先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没准那头怪禽,就是他们重新炼制的新的血魔兽,这直接对冲,岂不是全无胜算?至少咱们要先研制出能够驱疫辟邪的解药,才能和燎国正面交锋,否则就是白白地浪费战力啊。”

    一群人七嘴八舌各执一词,好像一只怪兽身上冒出了无数个脑袋,互相都在吠叫撕咬着。君上直被吵嚷地头疼欲裂,又确实无法解决魔气疫病的问题,只得接连修书催促不知在哪里逍遥的姜拂黎回城。

    撑到第八日的时候,姜药师总算是收到了书信,赶回了帝都。

    闭关三日,解药终出。

    正好这一天,拥蓝关传来捷报,说击退燎国前头军队,燎军暂后撤回了凰河北面。朝中颇慰。君上一为祝捷,二为布药,三为再议应战之策,于是传讯王城诸君,今夜戌时,于王宫金銮殿设宴,宴上赐药议事。

    这场宴会,墨熄原本是不想去的。他对君上的厌恶已经到了极致,之所以还没有去和君上算总账,实是因为国中动荡,内忧外患,而且顾茫最近的身体状况也非常差,出了浑天洞一事,他们去临安找引魂大修的计划也被拖后了。

    他担忧顾茫的身体,却也不放心交给其他人医治,碰巧梦泽不在帝都--听说他们前脚刚走,梦泽就害了病,不得不前往汤泉宫调养歇息。

    于是既然姜拂黎也会在宴上出现,并且还会带来抵御魔气的药,墨熄想了想,还是打算带顾茫同往。

    覆面戴着终究是有些闷人,顾茫坐在马车上的时候,就将那面具往上推,露出一双迷迷蒙蒙的蓝眼睛,托腮望着竹帘外晃动的灯影。另一只手则一直在把玩着慕容楚衣留给他的那一只小竹武士。

    顾茫有两样最宝贝的东西,一样就是这只竹武士,还有一样则是那个来历不明的锦囊。

    这锦囊,墨熄从第一次在落梅别苑瞧见它起就一直很在意,可是无论顾茫恢没恢复神识,都没有告诉过他这个锦囊的来历,问得多了,他就只可怜兮兮地说“我也没什么印象,完全想不起来,只知道它很重要。”

    墨熄每次一瞧他那委屈模样,再多的话也就说不出来,后来就更不愿意再刺激他,只好忍着不让自己看到那个锦囊就干生闷气。

    顾茫后来大抵也瞧出他的不高兴,于是给他瞧过锦囊里的东西——其实什么稀罕的物件都没有,就是一块洁白的贝币,上头不知是谁,写了一个淡淡的“火”字。

    “是什么火系术士给你的么?”

    顾茫摇头,瘪着嘴嘟嘟哝哝地说“我就是不知道啊”,一边把贝币放回去,又把锦囊重新贴身收好。

    “只是觉得很喜欢,不能丢。”

    而那到底是谁赠与他的东西,让他这么喜欢,让他和慕容楚衣的竹武士一样心心念念地放不下,至今仍是不解之谜。

    到了金銮殿,众门阀已来得差不多了,却仍显得冷冷清清。

    墨熄参加过重华许多宴会,极少见到如今晚一般惨淡的情景——岳府自是不用多说,岳辰晴根本没有来赴宴。梦泽公主的席位也是空着的,还有望舒府……

    看着属于慕容怜的那个位置,墨熄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从临安见闻中,他已然知道慕容怜就是顾茫的另一个兄长,血缘亲密甚至超过了慕容楚衣,可是慕容怜和慕容楚衣毕竟不一样,他就像他自己所抽的浮生若梦,吹到风中,散作迷雾。

    谁也捉摸不透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从小到大,慕容怜没少欺凌折磨过顾茫,甚至在顾茫回城之后将他丢去落梅别苑羞辱,好像只要将顾茫打压得越惨,卑贱的境遇越甚,他就越安心。可是顾茫真的有危难了,他又不愿意了,要死要活也会把人救回来。

    周遭有贵胄在窃窃私语。

    “哎,听说了吗?望舒君好像快不行了啊。”

    “是吗?君上不是已经派了神农台最好的修士救治,怎么还会……”

    “一直就吊着一口气呢,君上也是为了他尽力啦。”

    “除了君上谁还管他呢,人缘那么差。”

    红漆卷云腿的宴桌空荡荡的,墨熄忽然想到赵夫人死后,慕容怜也早已没有可亲之人了,他看似一呼百应,其实拥护他的不过都只是仰仗于他的仆从,或是畏惧于他的下属罢了。

    不知顾茫对于慕容怜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宴开了,君上与姜拂黎一同从后间出来。姜拂黎在外云游许久,似乎是清简了些,大抵是因国运危重,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桀骜不驯,而是安静地站在君上旁边,青衣宽大,宽袖垂拢,低着眼眸,难得的沉稳可靠模样。

    “今日唤你们前来,发配解药是其一,其二便是孤指望你们计较出一个应对之道。”君上于鎏金楠木圈椅上入座,“至于那些不战而退的谏言。”

    他阴恻恻地抬眸:“若有谁想说,便不必再说了。”

    那几名鸽派老臣耷拉着眼皮互相悄没声地瞥看着。

    君上将这股暗流尽收眼底,冷笑道:“还给彼此使眼色呢?之前你们主退的原因是说魔瘴难消,孤觉得也是那么回事儿,可如今姜药师把解药都炼出来了,还想着打退堂鼓。就这么怕?”

    有老贵族颤巍巍道:“君上,燎此次失信于前,妄用禁术在后,其意图便是要夺回他们的最后一缕血魔兽残魂。其实我们大可以对那血魔兽残魂做些手脚,然后将它还给燎国,这样他们便不至于大军压阵,与我朝一决死战。那血魔兽呢,因为被咱们损坏了,燎国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将它复原,那么大战就可以再拖上个十年八年——”

    君上嘿嘿笑了:“拖个十年八年做什么呀?”

    “这个,十年八年间,什么都有可能。重华可以设法将他们复活血魔兽的谋划打断,也可以研究沉宫主留下的仙兽图录,炼出仙兽与之对抗。总之老臣以为,重华如今正值薄弱之际,实在不适合以卵击石,望君上三思。”

    君上大笑道:“谕述君,孤看十年八年不是为了给重华时间准备,而是为了给您老人家养老吧?您看您这个岁数了,过了十年八年也就差不多该归了,您驾鹤西去之后,哪儿管它洪水滔天呢?”

    谕述君被君上戳中了内心,陡然变色,但仍坚持道:“君上,苍天可鉴,老臣句句丹心——”

    君上仍笑着,眼睛里却一点笑意也没有:“嗯,拖下去吧。”

    “君上——!”

    笑容消失了,王座上的男人看上去冷到了极致,简直像是浑身都在散发着丝丝的寒意。

    “孤说,把他给我拖下去。”

    “是!”

    “姜药师的解药不必再留谕述君府上的一份了。”君上淡漠道,“谁若再说这主退之言的,都趁早给孤解甲归田,不过自然了,药,孤亦是不会予你们,谁愿为重华出头,为百姓做事,孤才愿保谁的命。如谕述君这般想着要偏安一隅回家种地的……”

    他眼中寒光森森,贝齿轻扣。

    “那便自求多福吧。”

    能够驱散魔气保住性命的药剂掌握在君上手里,一时间那些原想要七嘴八舌的人都纷纷闭了嘴。

    君上一双鹰眼环顾了整个大殿,而后又笑了:“你们要一直都像现在这样,如此整齐划一,言听计从,那重华一统九州,四海升平,就有盼头了。”

    墨熄听在耳中,不由一阵厌恶。

    君上说什么最后都会绕到子民乐业,百姓安康上来,尽管从前他就知道君王之心不可测,所言不可能全然是真的,但也不知他能虚伪到这个地步。其实说到底,君王对黑魔根本不是一个“用”的态度,而是“贪”的态度,顾茫曾经冒着那样大的痛苦为他搜罗来的术法,恐怕都是君上垂涎已久的东西。

    四海升平是假的,是套话,是他驱策忠臣与英雄的一面旗,一统九州才是这个男人的真言。

    既然暂且无人再主退,君上便命姜拂黎去将锦盒中的驱魔药一一派发给每个府邸的主人。等待之中,顾茫坐在墨熄旁边,一双蓝眼睛安静地跟着姜拂黎动来动去。

    “你为何总看着他?”

    顾茫道:“他发的是什么?大家都好像都想要。”

    墨熄就解释道:“是药。”

    “药不是很苦么?”顾茫皱起眉头,“为什么都等着吃这个……我们也会有吗?”

    墨熄抬手摸了一下他的头:“我会给你想办法要些甜的。”

    看着顾茫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墨熄在心中叹了口气,转眼看向远处布药的姜拂黎。他打算等宴会散后单独和姜药师谈一谈,不知顾茫的病情还有无方法可释缓。

    姜拂黎正在和长丰君说话,浑天洞一战过后,小兰儿昏迷至今,她灵核被江夜雪夺去,又被施做了傀儡,小小一具躯体承受了太多的苦难。长丰君因此悔恨不迭,这些日子也为女儿的康健操碎了心,他拉着姜拂黎不停地说些什么,但姜拂黎始终淡淡地,只回个一两句,最后干脆抽袖子走人。

    只是他与长丰君言语之间,他递给长丰君的一小粒驱魔药不慎掉在了地上,长丰君显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伤心至极也不想管自己的死活,根本不理会这一枚驱魔丸滚到了哪里。

    姜拂黎扫了他一眼,也不打算和他啰嗦,只替他把药从地上拾了,长手指一推,放回筵桌前,而后管自己转身去到下一桌。

    可目睹了这全程的墨熄却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尚未想清楚是哪里怪异,有一种毛骨悚然的直觉先爬了上来。

    他盯着姜拂黎看,瞧不出任何异样,但就觉得似乎有一个很重要也很浅显的东西错了,只是他一时竟想不起来。

    姜拂黎不对劲,有一点非常不对劲,到底是哪一点……

    正当他皱眉深思时,忽听得一个飘忽幽冷的声音在金銮大殿门外响起——

    “放下你们手中的药。都别吃。”

    众人一怔,齐刷刷地向门外看去。

    但见一个宝蓝色华袍的男子慢慢地拾阶而上,眉眼似狐,神情恹恹,他看上去非常虚弱,但至少是能走能动,也神智清明的。

    有人惊嚷出声:“哎呀,望舒君?!”

    这个缓步行来的男人,不是传言中命悬一线重病难愈的慕容怜,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