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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魔狂佛陀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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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州,光明寺。

    此时,恢弘大气的大雄宝殿之中,五个人盘膝而坐,光明寺住持清净是其中之一,在清净身边,各坐着三个年近花甲的僧人,皆是皮肤黝黑枯槁的老者。有两位面露哀色,另外一位则满脸肃穆,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而在僧者的对面,则盘膝坐着一个中年男子,身穿一袭白衫,面如冠玉,俊朗的面容让人感觉他就像是一个年轻人,手持一把纸扇轻摇,嘴角微翘,一副慵懒姿态。他的身材修长,蓄得略长的头发用发冠束起,发色墨黑,唯有两鬓的头发却已成霜白,显示其年纪比他英俊的面容所展现出来的年龄要大得多。

    清净担忧的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暗自捏了一把汗。

    清净是光明寺住持,“清净”是他的法号,今年四十多岁,在在场的僧者中却是最为年轻的。他虽然是和尚,却是一个“假和尚”,不仅最喜好黄白之物,有时还会对来光明寺上香的女香客动手动脚。甚至连光明寺住持这个职位,也是清净用了肮脏的手段得来的。

    当然,清净做事也很小心,做起坏事滴水不漏。他偷寺里的功德钱,但是会留下足够寺庙开支的部分,所以这么多年,光明寺都无人发现清净的真面目。他挑选“猎物”时总是精挑细选,专门选那些能被他抓住把柄的女香客,所以也没有一个女香客开口道出他做过的腌臜事。在扬州城里,人人都道他是德高望重的高僧。

    【狗屁的高僧!】

    对于清净来说,生活的意义,也许就是充满铜臭味的金钱,还有女香客那娇软的身子。

    住持这个职位很吃香,扬州是大夏王朝最丰饶的几个州之一,人居众多,光明寺作为扬州有名的大寺,往来香客不绝,功德箱常常塞得满满的。而这些被香客献给佛祖的功德钱,有不少进了清净的腰包。

    因此,虽然清净是个假和尚,但是他总会很虔诚的赞美佛祖。

    【谢谢佛祖!让我拥有这么多的钱!让我享受到这么美好的生活!】

    但是现在,清净遇到问题了。

    数月之前,这名自称齐修缘的男子来到光明寺中,捐了一大笔功德钱,同时向光明寺住持清净请托要在寺中逗留一段时日,说辞是这样好学习佛法教义。清净见其所捐功德钱甚多,自然乐得他留下,同时向他承诺若有佛法上的疑难,可任意询问。

    一开始,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齐修缘就像是普通的香客一般,每日在藏经阁看看经文,向寺里的小沙弥问询一些佛法上的问题。

    直到有一天,藏经阁看守经书的沙弥来找清净。

    “住持,我想还俗。”

    “哦——啊!玄空,你说什么?你要还俗?”

    “是,住持,我想还俗。”

    “你怎会忽然有这种念头?你可是自小就在光明寺修行了。”

    “以前我没悟,现在我悟了。原来佛根本就毫无慈悲。”

    “什么慈悲不慈悲?玄空,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现在一刻也不想待在寺里了,总之我要还俗,我要回家见见我的母亲,我都十多年没见着母亲了。”

    “玄空,你————”

    清净还没问清楚缘由,玄空就火急火燎的离开,当天就收拾好了行李,也不和自己的师父告别,直接就走了。

    “唉,六根不净,罢了,既然他尘心未了,便随他去吧。”住持对此事只是假模假样地叹息了一声,对其他僧众说玄空尘缘未了,受不了清修之苦,所以才离开了。

    但是后来,他开始发现不对劲了。

    自玄空之事开始,光明寺中便陆续有僧者还俗,理由也有很多,有的说佛是伪善者;有的说佛没有慈悲,不值得信奉;有的甚至直接扬言天下无佛。

    一开始还有两三人来和住持告知,到后来甚至连一声消息也无,想还俗的僧者直接不告而别,短短数月,光明寺便流失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僧众。

    对于清净来说,谁还俗,谁不还俗,这些都不重要。问题是,光明寺作为一个大寺,运作是需要人手的,而且这么大的一个寺,如果僧众太少,并非是好事。接二连三有人还俗,也容易引人诟病,造成名气下降。

    光明寺名气下降,香客就会减少,对于清净来说,就意味着财源减少,因此,作为“假和尚”的清净对此事,上了心。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于是清净派人调查,结果发现是这个齐修缘搞的鬼。

    而当清净怒不可遏的前去质问齐修缘之时,齐修缘只是用他沙哑的喉音说了一句话。

    “来辩佛吧,用你们信奉的佛遗留下来的智慧来驳倒我,否则光明寺所有僧众都去还俗。”

    看这架势,清净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自己也不能动什么手段,只好请出了光明寺里几位退隐已久的高僧,与齐修缘进佛辩。

    清净请出来的几位高僧都是清净师叔辈的人,和清净不同,这几位都是一门心思钻研佛法,一心修行的“真和尚”,只是他们虽然一门心思专研佛法,却不懂得看人,这么多年都没看清清净的真面目。现在听说有人要挑战辩佛,都起了兴趣,一口答应。

    于是乎,一场辩佛开始了。

    先出阵的是清净的大师叔——了法。

    “大师,你礼拜佛吗?”面对第一个对手,齐修缘说出了第一句话。

    “一心向佛,自然礼敬”了法双手合十,回答道。

    “那敢问大师,佛,有心吗?”齐修缘继续问。

    钻研佛法多年,了法知道,齐修缘的问题其实是一个陷阱。

    正常人都有心,佛也是人,自然有心。但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有言,“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

    所谓“五蕴”,指色、受、想、行、识,在佛法中,众生由这五者积集而成身。

    五蕴皆空,即为无色身,也就是没有身体。没有身体,自然没有心。

    因此,了法回答道:“无心,照见五蕴皆空。”

    “哦,既然五蕴皆空,便是虚无之物,如此说来,何必礼佛?”齐修缘头都不抬一下,继续慵懒的问道。

    “这————”了法顿时脸色大变,说不出话来。

    佛,五蕴皆空,便是不存在,对于不存在的东西,为什么要礼敬呢?

    第一场佛辩,光明寺了法,败。

    光明寺第二个出阵的是了净,是了法的师弟。

    “请问大师,佛与凡人,有何异别?”齐修缘轻摇纸扇,问道。

    了净双手合十,回答道:“佛,修无上正等正觉心,脱一切苦厄,得大自在。凡人沉沦六苦,轮回往复,不得解脱。这便是佛与凡人的区别。”

    “如此,岂不分别心?”了净刚刚说完,齐修缘便立即追问道。

    “这————”了净和刚才的了法一样,脸色大变

    佛家讲究众生平等,不能有分别。但是了净刚才的回答,便是把佛与凡人区分开,起了分别心。

    第二场佛辩,光明寺了净,败。

    第三场佛辩,光明寺派出的最后一位僧者是了慧。

    了慧是了法和了净的师弟,今年五十多岁,论年龄比自己的师兄年轻不少,但是佛法修为却是光明寺中最为精深。

    【可千万不能输了啊,否则光明寺颜面扫地,香客数量必然减少啊!求佛祖保佑了慧师叔,一定要赢啊。】清净心中焦急,祈祷道。

    一个假和尚,为了财源不断,虔诚的向佛祖祈祷。

    “敢问大师,何为佛?”齐修缘继续发问,他的喉音很沙哑,说话的声音就像是乌鸦一样刺耳,落在清净耳中更是觉得不适。

    了慧满脸严肃,沉吟思索了一会,谨慎的说道:“佛,觉者也。”

    “何为觉者?”

    “对迷名知,对愚名觉,知万物之道,觉众生之理,谓之觉者。”

    “哦?意思就是佛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咯?”

    “然也。”

    “若今有一车,疾走于陡崖,下崖两径,左径一孩,右径百孩;崖陡,车不能停,唯径可择;敢问大师,行何路径?”

    “这————”听了齐修缘的问题,了慧一时哽咽。

    有一辆车在陡崖上疾奔,无法停下来,下崖的路径有两条,左边这条有一个小孩,右边这条有一百个小孩,不管选择哪一条路,终究都会有小孩死于车下,究竟该如何抉择?

    佛,会如何选择呢?

    是要杀死一个小孩?还是要杀死一百个小孩?

    最终,了慧叹息一声,双手合十,说道:“抱歉,施主。吾非佛,此问……吾不知。”

    “哦,那换一个问题。”见了慧为难,齐修缘嘴角微微扬起,好像发现了好玩的东西一般,继续用他那沙哑的喉音发问。

    “请问大师,佛,慈悲吗?”

    “这……佛以身饲鹰,为众生甘愿牺牲,自然慈悲。”

    “以身饲鹰……”听到这个词,齐修缘顿时没了笑容,双眼一阖,好似陷入了沉思。

    了慧以为齐修缘终于词穷了,心中大喜,继续说道“佛曾路遇饿鹰捕羊,不忍生灵杀戮,以身饲鹰,鹰、羊皆得救。如此牺牲精神,如何算不得慈悲?”

    “鹰、羊皆得救,鹰、羊皆得救。那为什么?为什么她不得救”齐修缘口中喃喃有词。

    正当了慧再欲追问之时,齐修缘忽然睁开双眼,一拳轰向了慧。

    “施主,你————”了慧忽然遭受袭击,顿时大骇。

    但是齐修缘虽然外表文质彬彬,却是武功非凡,一拳之中携带雄浑劲力,竟然直接洞穿了了慧的胸口,大雄宝殿之上,血染佛衣,杀戮起佛前。

    “师弟!”眼见自己的师弟遭袭,了法和了净顿时大骇,上前欲要拉住齐修缘。

    “杀————”齐修缘淡淡的吐了个字,从大雄宝殿的房梁上忽然跳下一个身穿黑袍的壮年男子,相貌平平。二话不说,双拳同时轰出,携带强劲的力道洞穿了了法和了净的身体,杀人的手法和齐修缘如出一辙。

    “啊————”清净看见眼前血腥一幕,顿时吓得大呼一声,连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好汉,别杀我,不要杀我,寺里的功德钱你们都可以拿去,求求你们千万不要杀我。”

    一边磕头,清净身上还冒出一股腥臭之味,竟是吓得屎尿齐出。

    “鹰、羊皆得救;但为何她不得救?你是佛的信徒,现在你命悬一线,为何你不得救?”齐修缘没有理清净,而是继续用力的把拳头捅进了慧的胸腔,口中喃喃不止,眼底泛着淡淡的殷红,状若癫狂,十分骇人。

    “咳咳,你……咳啊”了慧抓着齐修缘捅进自己胸腔的的手,面露惊惧,面色逐渐苍白。

    “说呀,为什么她不得救?”

    【“她”,是谁?】了慧很想问这个问题,但是他已经没有机会问了,因为齐修缘已经抽出了插在了慧胸膛的右手臂,喷出大量血液,猩红的鲜血染红了齐修缘的白衫。了慧两眼一翻,终于魂归西天,临死前,只听到齐修缘说的最后一句话。

    “为什么……渡我不渡她?”

    “教主”黑袍男子杀死了法和了慧,单膝跪在齐修缘身前。

    “都杀完了吗?”杀死了慧的齐修缘似乎从癫狂的状态中恢复过来,问道。

    “是,除了这个秃驴,光明寺中其他没还俗的秃驴已经杀尽了。教主,他要杀吗?”黑袍男子看了一眼清净,问道

    “嗯?”听到黑袍男子的话,齐修缘这才看向清净,“你,是叫做清净吧?”

    “是,小的正是清净,好汉别杀我,好汉别杀我。”清净继续磕头不止,答应道。

    齐修缘看着磕头不止的清净,嘴角微微扬起,“我记得这寺里的功德钱,你贪了不少吧?”

    小的都交出来,金银就在我禅房地下一个窖子里,求好汉绕过我一条小命啊。”清净不住求饶道。

    “呵呵,魔罗天,把他的金银都拿走,然后我们离开。”齐修缘对黑袍男子下令道。

    “教主,不杀他吗?”魔罗天问道。

    “不必了。”齐修缘看着清净,嘴角一翘,“他的存在,是对佛最好的讽刺。留着他吧!”

    “是,教主。”魔罗天恭敬回答道,然后起身,一掌把正在磕头的清净打昏。

    “还有,【那件事情】,怎么样了?”齐修缘问道。

    魔罗天脸色一黯,回答道:“禀教主,属下无能,失败了。”

    “原因”,齐修缘没有责怪魔罗天,而是直截了当的问道。

    “快要成功时,忽然半路杀出一个身着白衣铁剑女子,伏夜叉以及一干教众被其击败,武功尽废,灵山寺的佛子也被那女子救走,三宝舍利子现今下落不明。”

    “哦,伏夜叉被击败了?而且那女子以寡敌众,还废了伏夜叉等人的武功?”齐修缘听了,沉吟道,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惊讶。

    伏夜叉在六天教的地位虽然不是最为顶尖的那一层,但也不低。而且伏夜叉的武功在江湖上也算是不差,竟然在以多敌少的情况下被人击败了。

    而且,是被女子击败。

    “如此能为,在江湖上也算是高手,可查清其来历?”齐修缘沉吟片刻,问道。

    “只知道女子名字叫做苏幺娘,来历不明,江湖中从来没听过这一号人物,从安插在正道的暗桩回报看,武林正道的各大门派似乎也没有这名弟子。”魔罗天回答道。

    “武功路数呢?”

    “只知道其轻功很好,其他不知,但听闻其击败伏夜叉时只是赤手空拳,未曾拔剑,想来武功不低。”

    “嗯?高手啊——”齐修缘抬头看了看天,下令道:“继续追查佛子和三宝舍利子的踪迹,一旦发现立即围杀。你亲自负责此事,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把三宝舍利子给我带回来。”

    “是,教主。”魔罗天低头,恭敬地说。

    齐修缘点了点头,魔罗天是齐修缘一手栽培的手下,在六天教地位崇高,武功更是高强,将事情交给他,齐修缘很放心。

    “呵,佛祖啊,我又要杀人了,你能奈我何?哈哈哈哈哈哈哈”齐修缘看向大雄宝殿上金碧辉煌的佛像,忽然哈哈大笑,随后猛地一掌拍出,雄浑的掌力拍在佛像的基座上,坚硬的基座立即崩裂,高达十数尺,沉重无比的佛像在轰隆一声中向一侧倒下,重重的摔在地上,头颅与金身的结合处断裂,金色的佛首咕噜咕噜地在地上滚了滚。

    “哼——”齐修缘走上前,伸出两修长的手指点在倒下的佛像的胸膛上,强横的指力竟然在佛像坚硬无比的金身上留下了深深的凹痕,化为几个大字。

    【灭佛者,佛厌弃如来】

    “魔罗天,走,哈哈哈哈哈哈”齐修缘,不,应该称呼他为弃如来,大笑着走出大雄宝殿,此时大雄宝殿外已经是尸横遍野,僧者的鲜血染红了僧衣,也染红了佛土,在这遍地猩红之中,魔者讥讽的轻吟谤佛诗号。

    “由来贪恋梦红尘,泞泥污垢秽满身。六根不净怀嗔怨,劝佛还做痴情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六根不净!好一个六根不净啊!哈哈哈哈哈”

    紧张紧张,弃如来派出六天教高手魔罗天,苏幺娘与小达摩将面临怎样的危机呢?苏幺娘又究竟有何能为?她能否在六天教的追杀下保住小达摩?敬请期待《神州侠女传》第四章——

    【逢魔起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