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暗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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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对我,是不是蓄谋已久。

    温厉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面前笑意盈盈的女孩,黑亮亮的眸子里透着点小得意,还有三分狡黠。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仿佛看到了过去。

    看到了那个,在树下仰着头冲他笑的小姑娘。

    五岁那年,他第一次见到刚出生的她。

    刚出生的婴儿还有些皱巴巴,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

    他被妹妹眼角下的红点吸引,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碰了碰。

    指尖触到女婴柔嫩的脸蛋,像是有电流通过,直击内心。

    缘分的种子,大概从那时便埋下了。

    从五岁到十一岁,每年总有一个月,他要回外公外婆家小住。

    不为别的,只因为每年的那个时间,谢姨会带着女儿回家。

    十二岁那年,三月,他却是在医院里见到的她。

    临出门时,妈妈让他换了一套黑色的衣服,说要带他去见妹妹。

    妹妹抱着她最爱的熊猫娃娃,乖巧地坐在医院走廊上冰冷彻骨的不锈钢长椅上。

    她低着头,垂下的长发将脸挡的严严实实。

    她身边还有很多人,可不知为什么,他却在那一刻从她身上感受到了无尽的孤独。

    孤独。

    他扯了扯妈妈的衣袖,小声问为什么没看到谢姨。

    古沁黎脚步顿了顿,蹲下来,跟儿子平视。

    “小厉,你要记住妈妈的话。”

    她指了指远处的女孩,“这一辈子,你都得护着她。”

    彼时的他懵懵懂懂,想不明白妈妈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却还是挺直了腰板,拍了拍胸脯。

    “我是哥哥,她是妹妹,哥哥当然要保护妹妹。”

    年幼的承诺,他始终牢牢记着。

    十六岁那年,他拿到了宛城大学的保送资格,同时收到了好几所国外顶尖大学的offer。

    老师们都劝他出国,说以他的天赋,到外面会有更好的前途。

    可他选择了留在国内。

    宛城有他发过誓要护着的人,他得去。

    去了宛城,去了顾家,他见到了暌违四年的她。

    十一岁的女孩身高长了不少,也瘦了不少。

    大学四年,只要有时间,他就会到顾家待着。

    小姑娘也很黏他,每次只要他去,就连亲哥都要靠边站。

    顾家的院子栽了棵银杏,一到十月,地面上便是一片金黄色的秋。

    小姑娘刚过了十二岁的生日,个子蹿到了一米六五,踮起脚勉强能碰到最低的枝桠。

    他走到花园里时,正好看见她踮着脚,像是要摘树叶。

    但她瞧上的那一片叶子长得有些高,跳了好几次,也只碰到了边缘。

    温厉大步走过去,轻轻松松将纸条往下一拉。

    满枝金黄送到眼前,小姑娘成功摘下心头好,抬起头笑着对他说了声谢谢。

    银杏叶的影子落在她脸上,遮不住她眼里的光。

    “你摘这个,要做什么?”

    温厉瞧着被她额上细密的汗珠,“地上落了那么多,非得摘树上的?”

    小姑娘举起被她捏在手里的叶片,脉络清晰,形状完美,颜色饱满又统一。

    “我看了好久呢,就这一片叶子长得最好看,我打算拿回去当书签。”

    温厉摸摸她的头,笑她颜控,连摘片叶子都要最好看的。

    小姑娘也不争辩,只是朝他做了个鬼脸,转身跑回家。

    四年,匆匆而过。

    眼看着小姑娘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温厉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心思的变化。

    他,不止想做她的哥哥。

    可他足足大了她五岁。

    他马上就要大学毕业,可她还有三年才成年。

    这心思,起的不是时候。

    于是,他想起了高中老师的劝告。

    出国,留学。

    作为一个成年人,他不能允许自己将龌龊的想法投射到一个才满十五岁的少女身上。

    控制不了心,那就控制身,离她远远的。

    却不料,他才走了没多久,就听到了她生病的消息。

    远隔重洋,万里天堑。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骂自己混蛋。

    为什么要出国,为什么要离开她?

    如果他不走,也许她就能好好的。

    赶到顾家时,他来不及跟顾伯父还有成旻打招呼,直接冲上楼。

    他的小姑娘直挺挺躺在床上,像失了魂魄的僵尸,不会说也不会笑。

    他水米未进,在床边陪了一天一夜,终于换得她的开口。

    “厉哥,你说,人死之后,还能不能看到光?”

    温厉心里一沉。

    他没有给出答案,而是岔开了话题。

    “倾倾,你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我听成旻说,你已经有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他们都很担心你。”

    躺在床上的女孩微微摇了摇头。

    “没胃口,吃不下。”

    听到明确的拒绝,温厉一点儿也不气馁,耐心十足地继续哄。

    又哄了一天,女孩终于喝下小半碗粥。

    三天后,女孩下了床。

    七天后,走出房间。

    他陪着她走到银杏树下,落叶纷飞,落在两人肩头。

    “厉哥,你刚开学就请这么长的假,会不会不太好?”

    温厉替她扫去身上的落叶,“没关系,我跟的导师很好说话,是个特别有意思的外国小老头。回头你要是有时间,可以去那边玩几天,我带你见见他。”

    女孩抬起头,笑了。

    “好呀。”

    他没有告诉她,自己跟学校申请了一学期的远程课程,只想专心陪着她。

    女孩的状态一天天好起来,笑容越来越多,也开始催着他回学校念书。

    温厉跟医生确认了她的健康状况,又叮嘱顾成旻按时给他发女孩的消息,才放心离开。

    第二年春假,他瞒着所有人,偷偷回了国。

    他带着她最爱的花,敲响了顾家的大门。

    许久,没有人来开。

    不安的预感代替了重逢的喜悦,重重落在心间。

    等不及别的,他只身翻进一楼阳台,砸开了玻璃门。

    尖锐的警报声乍然响起,他顾不上流血的手,径直往她的卧室冲过去。

    浴室,热气缭绕。

    朦朦胧胧的水雾里,血色映入眼帘。

    他的姑娘静静躺在赤红的暖流里,双目紧闭,唇色惨白。

    “咚——”

    膝盖一软,温厉重重跪在地上。

    他真该死。

    怎么会随便听了医生的几句话,就又一次把她丢下了?

    幸好医生来得够快,幸好人被救了回来。

    否则,他大概也只能对父母说一声对不起。

    幸好。

    从生死间走了一遭,女孩似乎放下了执念。

    顾家替她转了学,找了最好的心理医生,请了二十四小时不离身的看护。

    在导师的帮助下,温厉把每周的课程和研究压缩在四天内完成,剩下的三天,要飞回来看她。

    磕磕绊绊,终于等到她成年。

    听说她改了名字,离开了家,孤身一人去了深城读大学。

    温厉婉拒了导师的再三挽留,悄悄在深大后巷盘下一家书店,做了老板。

    两人再次相遇时,她身边多了个人。

    听说那人叫程牧,是程氏董事长的独子。

    她很爱他。

    看着女孩脸上抑制不住的笑意,温厉想着,那就这样吧。

    他和她终究不是同龄人,在她心里,他只是哥哥。

    做兄妹,有什么不好呢。

    至少,永远不会有分手的那天。

    就算他的暗恋永无出头之日,只要能看到她幸福,他就知足。

    那时的他从没想过,未来会发展成今时模样。

    上天竟给了他如愿以偿。

    听到她答应跟他结婚,他整颗心都在颤抖。

    短短几秒钟,他几乎想完了后半生。

    要如何撕毁那份为期一年的离婚协议?

    要如何在不吓到她的前提下,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要如何一点点俘获她的心,跟她携手到白头?

    可不就是蓄谋已久么。

    “倾倾,”

    把思绪拉回现实,温厉握住谢倾的手,轻轻揉捏着。

    “我承认,从一开始签下那份协议,我就打算赖掉的。”

    “好不容易娶到你,我怎么可能再让你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