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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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神都。
万家灯火点亮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城市，这里已经享受和平足足几十年了。
御街作为神都最繁华的街道，它两旁集中了数万家商铺，街头到街尾便是走上一个时辰也未必能走完。
夜色还未降临，逐渐有欢快的人儿聚集。
左右两侧的花灯高高亮起，汤饼、豕肉，羊腿被烤的‘吱吱’冒油，浓郁的香气从一个个小摊里冒出来，在空气中肆意的飘荡，挑动着无数饕鬄的胃口。
衣饰华丽的公子，姑娘带着自家的仆人，丫鬟钻进一个个酒楼里，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各色杂技艺人在人流中，竭尽全力的炫耀着自己的技艺。
口喷火焰，手抛木球，喉间顶枪，指挥猴子的老人，让其上蹿下跳敲锣打鼓，耍弄杂技。
孩童们围绕着这些杂技艺人，神情激动，尖叫，欢笑，拼命地拍着双手大声叫好，拍红了都没察觉到。
“好活，赏！……”
不乏康概的富家公子投出几两碎银子，
银灿灿的碎银子在半空中闪过一个优美的弧度，落到猴子的铜锣里。
银两所带来的诱人光芒免不得落到一些衣衫褴褛的少年或者青年的眼里，他们犹如游鱼一样在人海中灵活的穿梭着，敏锐、老道的目光关心、关切的扫过众人衣裳、腰间，
判断对方是否有权有势的官宦人家；或是大富人家，找到好的时机，手指犹如黏满油脂的海鳗，滑溜无比的伸进腰带里，轻巧的捏出一个个鼓囊囊的荷包。
洛水池上开始起风了，画舫里面传来袅娜的歌声，诗词歌赋，才女佳人，翩翩公子，汇集在一块。
明日，圣上就要巡狩大晋，这可是百年来的大事。
但今晚有人却不是那么的开心。
……
嘭，
“滚……滚……滚。”
名贵的瓷器被用力摔落在地上，碎成好几块，偌大的宫殿，青铜灯柱、水果盘子洒落一地。
一群太监，宫女跪在朱红色大门前瑟瑟发抖。
姬云熙已经愤怒地脸色涨红，心口一股郁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你道为何？
原本已经拟定太子监国，其他皇子跟随父皇去巡行。
可姬云熙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天魏公公带着父皇的旨意来这里跟他说让他辅佐太子监国。
他心都碎裂了，他的行李一切都准备好了，甲胄，兵器。
他的大将军梦终于可以借助这次机会迈出第一步。
结果要出发的前一天给他来这一出。
啊——
一声大吼！
跪在地上的众人头埋得更低，生怕自己再惹二皇子不开心。
郁火在熊熊燃烧。
姬云熙一直一直在盼着这一天，
结果……
“爷……您要不去太子爷那边看看，有什么办法。”一个贴身小太监走上前壮着胆子开口。
一语惊醒梦中人，姬云熙立马想起自己大哥。
“对，对，对，要是大哥的话，一定有办法。”姬云熙伸出手指连续晃动：“行……我这就去找太子。”
好在姬云熙总算没被郁火冲昏头脑，立马从地上捡起来铜镜，整理一下自己的仪表。
一看到这，门口下跪的宫女立马起身上前为二皇子整理着装。
姬云熙看着铜镜里帅气的样貌，满意的点点头。
‘玉树临风美少年，揽镜自顾夜不眠。’
一摆长袖，道：
“走！去东宫。”
……
东宫。
灯火通明。
来来往往都是依附太子一系的朝中大臣、幕僚，皆是满头大汗，一脸疲倦，尽管如此依然可以看出掩盖不住的喜色，特别是这些早年投靠太子的幕僚、门客，太子一监国，他们这些人可算是鸡犬升天，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一路顺着灯火来到最里面的大殿。
姬云霄坐在最上方的方桌上处理朝中各项事务，不时有人将新的上疏递给贴身太监，再由太监递放到太子的案前。
既然决定让太子监国，姬明武就彻底放开手把朝中各种事宜交给太子，自己也算偷偷懒，放松放松。
”太子爷……二皇子来见你了。”郑宝弓着身子，脚步似缓实急地走上前跟太子附耳说道。
姬云霄抬起有些疲倦的面容，揉了揉眉头，长舒一口气。
‘看来闲暇无事时，也要多锻炼锻炼。’
他喜静不喜动，武道修为仅仅到开身镜，这还是靠灵丹妙药堆出来的，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或是跟着一群儒家的先生探讨学识。
“你领着二弟去书房，我这就过去，让膳房弄点温酒，点心来……”
姬云霄挪了挪肥胖的身材，郑宝连忙轻轻地扶着太子的手臂，稍稍一搭就扶太子起来。
“小的现在这就去吩咐下面的人。”
郑宝轻声开口，手臂往后轻挥一下，烛火照不到的宫殿一角，似有轻微的风声一闪即逝。
“殿下，小的扶您过去……”
走过一段长长的回廊，便能瞧见东宫的书房。
还未打开房门，就听到里面一阵急促的敲响，是用手指不停敲击桌面的声音，无疑透露出里面的人不平静的内心。
姬云霄无奈摇摇头，推开门扉。
“大哥……”
姬云霄早已转头望着房门的方向，看见姬云霄那一刻，连忙起身抱拳喊道，眼神仿佛透着光芒。
书房的陈设很简单，几幅书画，还有父皇在他弱冠时，送给他的题字，仁。
除此之外，便是用玄武木做的桌椅。
“坐吧，二弟今天怎么有空来看大哥……”姬云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招招手。
“害，弟弟不是看大哥这几日辛苦特意来看看大哥。”姬云熙看着这几日大哥忙碌而疲倦的面容，有些心疼。
“还是要恭喜大哥监国，可喜可贺，小弟为大哥贺。”
不等姬云霄回话，姬云熙便忍不住埋怨道：“大哥门下幕僚，门客不是挺多的，加上朝中能人不少，你也让他们多帮你处理一下公务……你这般劳累，身子怎么撑得住。”
姬云霄道：
“此言差矣，监国可不像二弟想的那么简单的事情，加上正值父皇出巡，这一众事宜我亲自过手才放心。”
“大哥……”
“哈哈哈哈……”姬云霄挪了挪自己肥胖的身躯，露出和善的笑容。
“行了别绕弯了，我还不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这次是什么事情？”
“嘿嘿……”
姬云熙笑了两声，也不废话，直接进入正题。
“大哥听说今天父皇来我这里下的旨意了吗？”
“这事我知道。”
郑宝领着几个宫女送上参汤、温酒，点心后，便悄然退下。
“大哥既然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帮弟弟吗？”
姬云熙一边亲切地帮姬云霄倒酒一边问道。
姬云霄却伸手阻拦姬云熙倒酒的举动，摇摇头，道：
“这酒啊，是给你准备的，医官说了我现在最好喝这个。”抬起精致瓷碗里的参汤。
得，
姬云熙直接将酒送到自己嘴里，脸色有些涨红。
“大哥晓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的，弟弟从小习武，为的就是有一天像姜太尉一样率军杀尽蛮子。
眼下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次机会，
父皇却……”
说道这里，姬运熙忍不住又喝了一杯。
“可是你要知道，父皇可是亲自下旨让你呆在我身边的。”
“大哥……”
姬云熙急了，连忙摇着姬云宵肥胖的大手。
“大哥……”
“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恍惚间，
姬云宵似乎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姬云熙老是喜欢在宫内到处乱跑捣乱，经常跟几个弟弟打起来。
二弟的母妃早逝，遇到麻烦的事情，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就会来找他，也是像这样摇着他的手臂，求着他。
认真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原先稚嫩的面容现在已经长成这般英武的模样。
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拍了拍姬云熙的手。
“办法很简单，你不是想去幽州吗？”
”是呀，可是怎么个简单法？“
“直接出宫，一路去幽州去找舅舅……”
“舅舅？”
“父皇这一路需要路过兖州，冀州，最后达到幽州，这一路时日良多。”
“然后呢？？”
姬云熙连忙追问。
姬云霄宠溺一笑。
“父皇此行一路的兵马全是神都禁军，实力最低的军士最差也是换髓成功，这一路下到幽州也要几月的时间。”
“待父皇明日大军开拔，你就带上贴身心腹直奔幽州去吧，这一路的事宜，大哥会帮你安排好……你就放心走。”
“谢谢大哥……”
听到自己大哥做的保证，姬云熙立马笑出了花，原地打了几个拳，又蹦了几下。
“那太子殿下，皇弟先行告退了……”
姬云熙挤眉弄眼地朝着太子拱手道，然后一溜烟就下去了。
“大哥……你这个喜静不喜动的性子真要改改，你看看你现在……多练武对身体也有好处。”
“你说是吧。”
半遮掩的门扉探出姬云熙的脑袋，对姬云霄挑了挑眉，说完便直接退下去。
脚步声渐行渐远。
……
郑宝把刚才已经微凉的参汤换下，换上温热的参汤，道：
“这是医家特意为您搭配的参汤，二皇子刚才那话说的有道理，您是要多多注意身体。”
郑宝这次却没有退下去，站在原地欲言而止。
见状姬云霄无奈地摇摇头，道：
“有话就直说，你跟我从小一块长大，有什么话不方便说。”
郑宝面露忧色道：
“殿下，
陛下已经下了旨意，这么做到时候要是被陛下发现，殿下难免会受到责怪，这正值监国期间，若是这事被人捅到圣上那里？“
“还有二皇子若是在路上遇到什么危险，殿下很难交代啊。”
“哎……”
“父皇深知二弟的性子，却还是给他下了这一个旨意，你道这是为何？”
姬云宵站起身子，郑宝连忙上前轻轻搀扶着太子的手臂。
看着外面高悬的月兔。
“父皇这次出巡的目的，有些地方我看出来，有些地方我看不出来，
父皇深知二弟性子，料定云熙会来找我……
我本来是不想让二弟卷入这个旋涡里，呆在我身边其实也挺好的，但……我还是心软了，不忍伤二弟的赤子之心。”
说着说着，姬云霄便忍不住笑起来。
小时候，父皇将他们几个孩子聚到一起，问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
问，以后想做什么？
皇家的孩子从小心理成熟远超寻常人家公子，他还记得二弟那个一脸兴致勃勃，满脸愤慨的样子。
跟父皇说：
“我要像姜太尉一样，我要做一个大将军，率军杀进蛮族王庭……杀……杀！”
他还记得父皇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露出那稍有惊愕的面容，但很快就哈哈大笑起来。
二十年来……二弟就是为了这个目标，习读兵书苦练武艺。
你让他怎么忍心伤二弟的心。
“小郑子，你真的觉得父皇不知道二弟的性子，这么好的机会，以二弟的性子父皇不会让他走，他就真的不会走了嘛？”
听此一言，郑宝深深低下脑袋。
像似说给自己听，又好像说给老魏听。
“父皇出巡，乃大晋百年未有的大事。”
“前朝大燕动.乱中世家，门阀，全完了，大晋已经整整五百年，跟随太祖皇帝起来的功臣们，逐渐成为新的世家，门阀。
大晋这么大，其手下的土地，人口多少隐瞒不报，多少税收收不上来，
父皇这次就是要看看，到底有多少人隐瞒不报，多少人欺君罔上。”
“二弟母妃是姜家的人，身后站的是姜家……
就算姜家没有不臣之心，足足七十万的铁骑，哪怕父皇放心，我放心，可是以后呢？
若是出了乱子，这天下的百姓又该受多少苦，好不容易太平下来……”
姬云霄转头看着郑宝，问道：
“你还记得当初我在司州做刺史的日子吗。”
郑宝道：
“小的记得……印象很深刻。”
姬云霄一声似有悲苦的轻笑：
“不印象深刻也难，那一年天河决堤，整个司州半境竟都是茫茫的浑水，妇人在风雨中大声的嘶喊着丈夫的名字，
蛇鼠，鸟，猪狗挤在一根梁柱上，覆盖的严严实实，
我亲眼看见一个男子双手皆断，拿嘴死死咬着一个树干，目光相对的时候，
我知道那个人真的很想活着……非常的想。”
“人力在天灾面前不堪一击，一人的强大，能救多少人？这四万万疆土的亿兆百姓，光凭一人强大有用吗？”
哎——
姬云霄叹了口气。
一个国家的做事风格往往是第一代开国帝王铸造的，后世虽然会有所缺失，大体上依旧会延伸。
开国帝王的个人烙印烙的越深，对后世的影响也就越大，大晋几代皇帝对于开疆扩土有着谜一般的追求，就连他的父皇也不例外。
造就大晋的疆土越来越大，子民越来越多……
神都繁华，不代表大晋整体都繁华，依然有人吃不上，依然有人为了活下去，使出浑身气力。
幽州的问题若是处理不好，
便是人祸，
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该怎么办。
“对了，我听说农家那边最近好像种出不少新的粮食，这挺好的。”
“小郑子，你知道我最想做到的事情是什么吗？就是让所有大晋的子民能吃饱饭。”
郑宝看着太子殿下，
深深跪下拜倒，
“太子，慈悲……”
夜晚。
神都。
万家灯火点亮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城市，这里已经享受和平足足几十年了。
御街作为神都最繁华的街道，它两旁集中了数万家商铺，街头到街尾便是走上一个时辰也未必能走完。
夜色还未降临，逐渐有欢快的人儿聚集。
左右两侧的花灯高高亮起，汤饼、豕肉，羊腿被烤的‘吱吱’冒油，浓郁的香气从一个个小摊里冒出来，在空气中肆意的飘荡，挑动着无数饕鬄的胃口。
衣饰华丽的公子，姑娘带着自家的仆人，丫鬟钻进一个个酒楼里，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各色杂技艺人在人流中，竭尽全力的炫耀着自己的技艺。
口喷火焰，手抛木球，喉间顶枪，指挥猴子的老人，让其上蹿下跳敲锣打鼓，耍弄杂技。
孩童们围绕着这些杂技艺人，神情激动，尖叫，欢笑，拼命地拍着双手大声叫好，拍红了都没察觉到。
“好活，赏！……”
不乏康概的富家公子投出几两碎银子，
银灿灿的碎银子在半空中闪过一个优美的弧度，落到猴子的铜锣里。
银两所带来的诱人光芒免不得落到一些衣衫褴褛的少年或者青年的眼里，他们犹如游鱼一样在人海中灵活的穿梭着，敏锐、老道的目光关心、关切的扫过众人衣裳、腰间，
判断对方是否有权有势的官宦人家；或是大富人家，找到好的时机，手指犹如黏满油脂的海鳗，滑溜无比的伸进腰带里，轻巧的捏出一个个鼓囊囊的荷包。
洛水池上开始起风了，画舫里面传来袅娜的歌声，诗词歌赋，才女佳人，翩翩公子，汇集在一块。
明日，圣上就要巡狩大晋，这可是百年来的大事。
但今晚有人却不是那么的开心。
……
嘭，
“滚……滚……滚。”
名贵的瓷器被用力摔落在地上，碎成好几块，偌大的宫殿，青铜灯柱、水果盘子洒落一地。
一群太监，宫女跪在朱红色大门前瑟瑟发抖。
姬云熙已经愤怒地脸色涨红，心口一股郁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你道为何？
原本已经拟定太子监国，其他皇子跟随父皇去巡行。
可姬云熙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天魏公公带着父皇的旨意来这里跟他说让他辅佐太子监国。
他心都碎裂了，他的行李一切都准备好了，甲胄，兵器。
他的大将军梦终于可以借助这次机会迈出第一步。
结果要出发的前一天给他来这一出。
啊——
一声大吼！
跪在地上的众人头埋得更低，生怕自己再惹二皇子不开心。
郁火在熊熊燃烧。
姬云熙一直一直在盼着这一天，
结果……
“爷……您要不去太子爷那边看看，有什么办法。”一个贴身小太监走上前壮着胆子开口。
一语惊醒梦中人，姬云熙立马想起自己大哥。
“对，对，对，要是大哥的话，一定有办法。”姬云熙伸出手指连续晃动：“行……我这就去找太子。”
好在姬云熙总算没被郁火冲昏头脑，立马从地上捡起来铜镜，整理一下自己的仪表。
一看到这，门口下跪的宫女立马起身上前为二皇子整理着装。
姬云熙看着铜镜里帅气的样貌，满意的点点头。
‘玉树临风美少年，揽镜自顾夜不眠。’
一摆长袖，道：
“走！去东宫。”
……
东宫。
灯火通明。
来来往往都是依附太子一系的朝中大臣、幕僚，皆是满头大汗，一脸疲倦，尽管如此依然可以看出掩盖不住的喜色，特别是这些早年投靠太子的幕僚、门客，太子一监国，他们这些人可算是鸡犬升天，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一路顺着灯火来到最里面的大殿。
姬云霄坐在最上方的方桌上处理朝中各项事务，不时有人将新的上疏递给贴身太监，再由太监递放到太子的案前。
既然决定让太子监国，姬明武就彻底放开手把朝中各种事宜交给太子，自己也算偷偷懒，放松放松。
”太子爷……二皇子来见你了。”郑宝弓着身子，脚步似缓实急地走上前跟太子附耳说道。
姬云霄抬起有些疲倦的面容，揉了揉眉头，长舒一口气。
‘看来闲暇无事时，也要多锻炼锻炼。’
他喜静不喜动，武道修为仅仅到开身镜，这还是靠灵丹妙药堆出来的，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或是跟着一群儒家的先生探讨学识。
“你领着二弟去书房，我这就过去，让膳房弄点温酒，点心来……”
姬云霄挪了挪肥胖的身材，郑宝连忙轻轻地扶着太子的手臂，稍稍一搭就扶太子起来。
“小的现在这就去吩咐下面的人。”
郑宝轻声开口，手臂往后轻挥一下，烛火照不到的宫殿一角，似有轻微的风声一闪即逝。
“殿下，小的扶您过去……”
走过一段长长的回廊，便能瞧见东宫的书房。
还未打开房门，就听到里面一阵急促的敲响，是用手指不停敲击桌面的声音，无疑透露出里面的人不平静的内心。
姬云霄无奈摇摇头，推开门扉。
“大哥……”
姬云霄早已转头望着房门的方向，看见姬云霄那一刻，连忙起身抱拳喊道，眼神仿佛透着光芒。
书房的陈设很简单，几幅书画，还有父皇在他弱冠时，送给他的题字，仁。
除此之外，便是用玄武木做的桌椅。
“坐吧，二弟今天怎么有空来看大哥……”姬云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招招手。
“害，弟弟不是看大哥这几日辛苦特意来看看大哥。”姬云熙看着这几日大哥忙碌而疲倦的面容，有些心疼。
“还是要恭喜大哥监国，可喜可贺，小弟为大哥贺。”
不等姬云霄回话，姬云熙便忍不住埋怨道：“大哥门下幕僚，门客不是挺多的，加上朝中能人不少，你也让他们多帮你处理一下公务……你这般劳累，身子怎么撑得住。”
姬云霄道：
“此言差矣，监国可不像二弟想的那么简单的事情，加上正值父皇出巡，这一众事宜我亲自过手才放心。”
“大哥……”
“哈哈哈哈……”姬云霄挪了挪自己肥胖的身躯，露出和善的笑容。
“行了别绕弯了，我还不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这次是什么事情？”
“嘿嘿……”
姬云熙笑了两声，也不废话，直接进入正题。
“大哥听说今天父皇来我这里下的旨意了吗？”
“这事我知道。”
郑宝领着几个宫女送上参汤、温酒，点心后，便悄然退下。
“大哥既然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帮弟弟吗？”
姬云熙一边亲切地帮姬云霄倒酒一边问道。
姬云霄却伸手阻拦姬云熙倒酒的举动，摇摇头，道：
“这酒啊，是给你准备的，医官说了我现在最好喝这个。”抬起精致瓷碗里的参汤。
得，
姬云熙直接将酒送到自己嘴里，脸色有些涨红。
“大哥晓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的，弟弟从小习武，为的就是有一天像姜太尉一样率军杀尽蛮子。
眼下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次机会，
父皇却……”
说道这里，姬运熙忍不住又喝了一杯。
“可是你要知道，父皇可是亲自下旨让你呆在我身边的。”
“大哥……”
姬云熙急了，连忙摇着姬云宵肥胖的大手。
“大哥……”
“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恍惚间，
姬云宵似乎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姬云熙老是喜欢在宫内到处乱跑捣乱，经常跟几个弟弟打起来。
二弟的母妃早逝，遇到麻烦的事情，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就会来找他，也是像这样摇着他的手臂，求着他。
认真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原先稚嫩的面容现在已经长成这般英武的模样。
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拍了拍姬云熙的手。
“办法很简单，你不是想去幽州吗？”
”是呀，可是怎么个简单法？“
“直接出宫，一路去幽州去找舅舅……”
“舅舅？”
“父皇这一路需要路过兖州，冀州，最后达到幽州，这一路时日良多。”
“然后呢？？”
姬云熙连忙追问。
姬云霄宠溺一笑。
“父皇此行一路的兵马全是神都禁军，实力最低的军士最差也是换髓成功，这一路下到幽州也要几月的时间。”
“待父皇明日大军开拔，你就带上贴身心腹直奔幽州去吧，这一路的事宜，大哥会帮你安排好……你就放心走。”
“谢谢大哥……”
听到自己大哥做的保证，姬云熙立马笑出了花，原地打了几个拳，又蹦了几下。
“那太子殿下，皇弟先行告退了……”
姬云熙挤眉弄眼地朝着太子拱手道，然后一溜烟就下去了。
“大哥……你这个喜静不喜动的性子真要改改，你看看你现在……多练武对身体也有好处。”
“你说是吧。”
半遮掩的门扉探出姬云熙的脑袋，对姬云霄挑了挑眉，说完便直接退下去。
脚步声渐行渐远。
……
郑宝把刚才已经微凉的参汤换下，换上温热的参汤，道：
“这是医家特意为您搭配的参汤，二皇子刚才那话说的有道理，您是要多多注意身体。”
郑宝这次却没有退下去，站在原地欲言而止。
见状姬云霄无奈地摇摇头，道：
“有话就直说，你跟我从小一块长大，有什么话不方便说。”
郑宝面露忧色道：
“殿下，
陛下已经下了旨意，这么做到时候要是被陛下发现，殿下难免会受到责怪，这正值监国期间，若是这事被人捅到圣上那里？“
“还有二皇子若是在路上遇到什么危险，殿下很难交代啊。”
“哎……”
“父皇深知二弟的性子，却还是给他下了这一个旨意，你道这是为何？”
姬云宵站起身子，郑宝连忙上前轻轻搀扶着太子的手臂。
看着外面高悬的月兔。
“父皇这次出巡的目的，有些地方我看出来，有些地方我看不出来，
父皇深知二弟性子，料定云熙会来找我……
我本来是不想让二弟卷入这个旋涡里，呆在我身边其实也挺好的，但……我还是心软了，不忍伤二弟的赤子之心。”
说着说着，姬云霄便忍不住笑起来。
小时候，父皇将他们几个孩子聚到一起，问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
问，以后想做什么？
皇家的孩子从小心理成熟远超寻常人家公子，他还记得二弟那个一脸兴致勃勃，满脸愤慨的样子。
跟父皇说：
“我要像姜太尉一样，我要做一个大将军，率军杀进蛮族王庭……杀……杀！”
他还记得父皇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露出那稍有惊愕的面容，但很快就哈哈大笑起来。
二十年来……二弟就是为了这个目标，习读兵书苦练武艺。
你让他怎么忍心伤二弟的心。
“小郑子，你真的觉得父皇不知道二弟的性子，这么好的机会，以二弟的性子父皇不会让他走，他就真的不会走了嘛？”
听此一言，郑宝深深低下脑袋。
像似说给自己听，又好像说给老魏听。
“父皇出巡，乃大晋百年未有的大事。”
“前朝大燕动.乱中世家，门阀，全完了，大晋已经整整五百年，跟随太祖皇帝起来的功臣们，逐渐成为新的世家，门阀。
大晋这么大，其手下的土地，人口多少隐瞒不报，多少税收收不上来，
父皇这次就是要看看，到底有多少人隐瞒不报，多少人欺君罔上。”
“二弟母妃是姜家的人，身后站的是姜家……
就算姜家没有不臣之心，足足七十万的铁骑，哪怕父皇放心，我放心，可是以后呢？
若是出了乱子，这天下的百姓又该受多少苦，好不容易太平下来……”
姬云霄转头看着郑宝，问道：
“你还记得当初我在司州做刺史的日子吗。”
郑宝道：
“小的记得……印象很深刻。”
姬云霄一声似有悲苦的轻笑：
“不印象深刻也难，那一年天河决堤，整个司州半境竟都是茫茫的浑水，妇人在风雨中大声的嘶喊着丈夫的名字，
蛇鼠，鸟，猪狗挤在一根梁柱上，覆盖的严严实实，
我亲眼看见一个男子双手皆断，拿嘴死死咬着一个树干，目光相对的时候，
我知道那个人真的很想活着……非常的想。”
“人力在天灾面前不堪一击，一人的强大，能救多少人？这四万万疆土的亿兆百姓，光凭一人强大有用吗？”
哎——
姬云霄叹了口气。
一个国家的做事风格往往是第一代开国帝王铸造的，后世虽然会有所缺失，大体上依旧会延伸。
开国帝王的个人烙印烙的越深，对后世的影响也就越大，大晋几代皇帝对于开疆扩土有着谜一般的追求，就连他的父皇也不例外。
造就大晋的疆土越来越大，子民越来越多……
神都繁华，不代表大晋整体都繁华，依然有人吃不上，依然有人为了活下去，使出浑身气力。
幽州的问题若是处理不好，
便是人祸，
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该怎么办。
“对了，我听说农家那边最近好像种出不少新的粮食，这挺好的。”
“小郑子，你知道我最想做到的事情是什么吗？就是让所有大晋的子民能吃饱饭。”
郑宝看着太子殿下，
深深跪下拜倒，
“太子，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