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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久佩绿绶羡芳草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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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心阳见屡猜不中,微一沉吟,试探道:“难不成是当今辅帅?”

    杨玉廷平和的笑了笑,又摇了摇头,“甫辰兄宽和秉直,与我乃是至交。我们到了这般年纪,这等身份,又怎会像坊间所传,为了蝇头小利争得撕破面皮?”他抬头看了看郭心阳,“不过你能猜到这,也已着实不易了。”

    郭心阳冷笑道:“可到底还是没猜到。”

    杨玉廷起身负手,缓缓踱步,“至少你已明白,真正的对手,往往不曾对阵,而恰恰就在自己阵中。”

    郭心阳听了微微一愣,强作镇定道:“大人所指的是…”

    “我这位故人,这个对手,和郭公子乃是本家,上个月刚好是他三周年的忌辰。”

    雍澈听了不禁疑道:“大人所说,莫不是当年在我奉军响当当的大将,而后突然倒戈的郭茂宸郭将军?”

    杨玉廷看了雍澈一眼,又侧目扫了扫浑身不住颤抖的郭心阳,喟叹道:“正是松龄将军。想他不世之才,肱骨之臣,当年雄姿英发,所向披靡,说是我的对手,实则亦敌亦友,我心里实打实的感觉,怕还是诤友的情分大些。当日若非我疏于提点,他又怎至一步踏错,殒命于荒野,曝尸于河沿!唉,此乃我平生第一大憾事也!”

    郭心阳颤声道:“大人今日找我二人来此,只为纵论英雄吗?”

    杨玉廷悠悠道:“我说过,你很像我这位故人,我觉着像,我那位故人的高徒更会觉着像。”

    雍澈接口道:“大人说的郭公高徒,莫不是少帅?”

    “雍公子见识非凡,确实是他。”杨玉廷和声道,“我听闻二位颇受少帅器重,早已引为忘年之交,便好似当年茂宸和小六子一般…”

    “小六子?”雍澈疑道。

    “哦,那是少帅的乳名,我平时叫惯了口,莫怪莫怪。”杨玉廷笑了笑,就像一个长辈谈到了自己出息的子侄一般高兴,“要知道,小六子这个年岁,正经一些便能成大事,贪玩一些,那便要坏大事。我这个做下官的,本不该多言语,可身上担着先大帅临终时的托孤之命,便成了他长辈,那便不好不管了。”

    杨玉廷喝了一口茶水,微顿了顿,转身向二人道:“雍公子,你是奉天城里有名的世家子弟,扬名立万指日可待。郭公子,你聪颖过人,文武双全,日后若有人提携,成就只怕不比我那故人茂宸公要差。”

    “哦?”郭心阳似乎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大人的意思是?”

    杨玉廷郑重的向二人拱了拱手,“今日杨某拜托二位公子,日后多多帮衬我那少帅侄儿,若是他有甚出格的言语举动,你们不便出言相劝的,不妨知会于我,这恶人还是我这长辈去做!”

    他见二人听得发愣,又柔声道:“当然,二位帮了我如此大忙,日后自然不是外人,便当我是你们的叔伯,有甚需要,自可与我明言。奉军虽已不在,可东北军草创,还是很需要二位这样的青年才俊。你们自冯大毕业以后,也可以跟着我干!”

    郭心阳笑了笑,起身也向杨玉廷拱了拱手,“杨大伯?”

    杨玉廷听了微微一愣,随即展颜笑着答应。

    “杨大伯。”郭心阳笑道,“咱们不是外人了啊,我刚才没大听懂,还要请教请教您。”

    “贤侄请讲!”

    郭心阳的黑脸颤了颤,“您的意思是,要我俩,帮您,盯着少帅?!”

    “也不能叫盯着。”杨玉廷尴尬的笑了笑,“是帮衬,就像霍去病之如汉武,陆伯言之于吴侯!”

    “小侄听明白了!”郭心阳天真的笑着,“杨大伯,小侄还想请教,您今日尊崇已极,为啥还为了老帅临终一句话,这么费心啊?要是我,早就挂着名头,自己游戏人间了!”

    杨玉廷见他说得坦诚,叹息一声,伸手在袖子里拿出一张黄色信札,“郭贤侄,这是头两日一位相识的道长为我写的乩语。”

    郭心阳接过展开,雍澈也凑过来看,只见上面用行楷写着“杂乱无章,扬长而去”八个字。

    郭心阳见了正色道:“杨大伯,这上面写的再明白不过了,正所谓‘急流勇退谓之知机’,您又何必执着于托孤之命呢?”

    杨玉廷呵呵一笑,“我这人,劳心费智的命!日后就靠二位贤侄在少帅那边为我分忧了!”

    “这…”雍澈不知为何,隐隐觉得此事似有不妥,可不待他措辞婉拒,郭心阳已向后拉了拉他衣袖,朗声道:“杨大伯,您的意思小侄明白了,这样,此事再好办不过,我们听您的!”

    杨玉廷听了面露喜色,说什么也要留二人宵夜,郭心阳推脱冯大门禁森严,不得晚归,杨玉廷见他坚持,也不便强留,这才送到二门外,派车送二人回了学校。

    甫一下车,雍澈便向郭心阳问道:“你怎么就答应了那杨玉廷?这岂不是让我们在少帅身边做细作?”

    郭心阳冷道:“雍社长,若是我们今夜不答应他,又怎么好这么容易的出来?”

    “那,那可如何是好?”

    郭心阳长叹一声,“见机行事,行一步算一步吧,少帅这一换旗,奉天便要变天啊!”

    雍澈喃喃道:“是啊,已然变了,我这叫了一辈子顺口了的奉天,现今也改叫沈阳了,还真是别扭。”

    郭心阳望着晦暗不明的前路,淡淡道:“别扭的还在后头呢…”

    那夜之后,雍澈心中惴惴不安,哪里还有心思读书?对于杨玉廷的邀请他满心抵触,而那晚郭心阳反常的举止言行,又让他联想起夜访黎微音时偶然听到的对话,他似乎隐约猜到了什么,又感觉这个猜想过于荒诞。

    终于挨到了礼拜五,雍澈本拟让一天紧凑的课业和备考的压力冲淡他的忧思,晚间轻松从容的回家吃饭,可帅府警卫的突然造访,又打乱了他算计。

    少帅派来的汽车远不如杨玉廷的气派,可这反而让雍澈感到一丝亲切。来接二人的,是先前见过的卫队旅军官,接二人的时间又选在中午歇课之时,就连假条也是提前为二人开好的。

    雍澈望着车窗外这座换了名字的老城街景,心中略感宽慰。

    再访帅府,这一次,少帅选在自己的书房中会见了二人。

    “心阳,子澄,打搅你们温书备考了吧?”

    雍澈惶恐道:“少帅哪的话,没得折杀了我们。”他平日里绝不会这般说话,可自打见过杨玉廷,不知怎地,反倒生硬的客气起来。

    少帅微微一笑,他今日反常的在府里穿了戎装,谈笑间便多了分英气,“听了二位上次的高论,我颇为受用,这不,我已和南京议妥,国家统一了,以后不打仗了,免了我们东北一场战事,也算是薄惠于民。”

    “可强敌仍旧环伺,少帅不可不防。”郭心阳淡然道。

    少帅绕过自己的书案,请二人在沙发上坐下,“最大的敌人怕是不在外,而在内…”

    雍澈听了心下一惊,怎么这少帅的论断和杨玉廷的如此不谋而合,他所指的敌人又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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