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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更漏孤枕听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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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什么都瞒着她,甚至把祖父给她的信拿走了,叫她怎么信他?

    现在于她来说,不是该谈论要不要信他的时候,还是尽量保住沈府,让它不要重蹈前世的旧路!

    “给我起来。”他道。

    这声音极冷,带着几分厉色,不若寻常他对她的春风暖意。她心头一颤,却硬着头皮不起来。

    “皇上……”她双目盈盈道,“沈府欠您的,妍儿愿意替我家人来还。就是为皇上做牛做马都可以!”

    做牛做马?他听这话,心中冷笑连连。他要她做牛做马做什么?!

    “瑱哥哥是什么样的人,想必皇上也是了解的,他那样的性子,又怎会对皇上造成什么威胁?如今他也要离开京城了,皇上大可放心。”她还继续说着,“皇上是圣主贤君,妍儿所说这些想必皇上也是心知肚明。过去妍儿对皇上多有不敬,以后再不会了!日后妍儿必定倾心竭力伺候皇上,不敢有一丝懈怠,只求皇上不要治沈府的罪!”

    沈老夫人走得一步好棋。眼前这个女孩儿,他对她这样好,可她却分毫不信他,只凭自己的猜测就给他定罪。

    或许谈不上失望,可却心凉。仿佛凿了一个窟窿,透着凉风。

    她见他良久不语,微微抬眼看他,但见昏暗的灯光下,他的俊颜隐在阴影中,眉目间有难掩的伤痛。

    “我只给你解释一遍,你可听清楚了。”他声音寒凉,“若我真想让沈天瑱死,他就不可能活到今日,给了他机会在你面前演今日这出戏。若我真想治你父兄的罪,被弹劾的就不是一个不痛不痒的沈天瑜,而是你位极宰相的父亲。”拿其要害,一击必中,这才是他的风格。

    沈天玑一愣。

    “如今可愿意起身了?”

    “皇上……”她听出他的意思,可又不敢相信,忽然又道,“那我祖父的死呢?还有那封信,为什么不给我看?”

    纳兰徵觉得很冤。原来在她看来,沈府不管出什么事儿,都是他干的吗?沈府的人在她心里个个都是宝,又把他置于何地?!

    “求皇上把祖父给我的信还给我!”她仰头直视着他道。

    听她说求,他觉得分外刺耳。他只差没把整个世界送到她面前,何须她来求?

    心头如同浸入冰渣子,凉透心扉。

    他再次沉默下来,她也难受的很。眼泪止不住地掉。忽然想起来,那日太后姑姑离宫时,她对她说,若是日后遇到两难,必要听从自己内心所愿。

    两难,她毫不犹豫选择了沈府。她心中所愿一直都是家族长辈,可为何,此时看见他这样伤痛,她也难受不已?

    “皇上……”她的声音里含了几分哽咽,“是妍儿对不起你,让你为难。可是妍儿没办法不顾及他们。他们是我的父母亲人,生我养我宠我护我,这样的恩情比山高比海深!”

    “父母亲人?”他忽然开口道,“可是朕的母族亲人,却死在了他们的手里。”

    沈天玑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她抬头一看,却见他走到她跟前,冷峻的眉宇凝了霜,“你不是说要尽心竭力伺候朕?跪着要怎么伺候?”

    她有些不明所以,只得起身,拿了丝绢拭了眼角的泪。

    “朕不想看见你哭哭啼啼的。”

    她立刻忍住哽咽的声音,咬着唇惊疑地看着他。

    他上前,伸手抬起她的脸,想要低头吻一下,却又忍住了。

    猛的放下她,他转身走入东间寝殿,“进来伺候朕沐浴。”

    东华宫的浴池她来过一次,那是新婚后第二日,很美好的记忆。可是如今两个人的气氛却是完全不一样。

    她默不作声地给他宽衣解带。他踏入水中时,又扔下冷冷的句子,“你下来。”

    她愣了一瞬,只把外面长裙褪下,一身中衣下了水。

    他本是背对她,感觉到她逐渐靠近的气息,冷声道:“知道怎么伺候吗?”

    以前她每次都未完全尽到这责任,他自然不计较。可是这会儿,他正气头上,就想着挫挫她的锐气也好。

    拿了一旁的柔软布巾,她给他轻轻擦着背,眼前肌肤平坦白皙,线条精壮而优美,泛着晶莹水珠,她不敢多瞧,微低了眉目,鬓边微湿的碎发挡住了她的神情。结束后,她犹豫了一会儿,才转到他前面。她不敢抬眼,继续一下下为他擦拭舒展的肩臂。他的肩上有一处淡淡的疤痕,看形状大约是箭伤,时年已久才变得浅淡。

    她看着那疤痕愣了一会儿,不自觉就往上瞧他的脸。他却闭了双目。

    正好,她能肆无忌惮地看他。

    这个人外表好看。可是内心却藏得这样深。她终究是猜不透他内心在想什么。他本就是帝王之尊,帝心难测,怎能让她猜得透?

    是她太自大了。在他心里,江山社稷为第一位,她不过是他刚好看中的一个女子,在他的第一位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当沈府成为社稷威胁时,他对沈府下手是天经地义。今日她这样求他,也不过是仗着他对她的宠溺无度来为难他而已,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小人。可是毕竟,沈府还没有到成为大昭心腹大患的地步不是吗?父亲和哥哥他们的忠心有目共睹,他们是无辜的。可是前世,他却因旧日仇怨而治罪了他们。此生此刻,若是再不做点什么,前世覆辙只怕很快重演。她便是小人一回,也必须如此。

    她忽然想,若是沈府果真如前世那般树倒猢狲散,他对她还会始终如一吗?一个没有身家背景的皇后,朝中众臣又岂会放任不管?到那时,他即便不抛弃她,她也无法继续下去。

    “皇上,”她小声开口,“不管你这回对沈府如何,日后若真有一日,沈府坍塌了,您也大可以随意处置我,不必因过去的承诺而有所为难。”

    他唇间忽然勾起冷笑,沉冷道:“你猜对了,朕就是这样想的,没有什么为难的。”

    她心头一凉,咬唇止住自己的哭意,握着布巾的手落到他胸口,那里的起伏透着热力。

    他忽然双眸睁开,抓住她的手,顺势把她扯进怀中,低头狠狠地咬向她的颈侧,大掌毫不犹豫地撕开她的衣衫。

    嘶啦一声,柔软的丝绸破布随手扔了,漂浮在水池上。她这才有些害怕起来,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任由他略粗暴地亲着她的身体,或许说咬更为恰当。

    他心中沉了无尽怒火,欲/望愈发膨胀。她既然说要给他做牛做马,他为何要拒绝?

    她的身子总是让他眷恋,以往他疼爱她怕她难受,每每都不能真正遂自己的意,今日,就可着自己的心意好了。

    “啊……”胸口传来一阵疼痛,她终于忍不住委屈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脑中有些昏沉,忽然就想起过去总听人说,天下男子总是喜新厌旧,得不到的越想要,若是得到了往往不再珍惜。他呢?这是已经厌倦她了,根本不顾惜她了么?

    想到此,泪水愈发多了,终于抑制不住滑落粉颊。

    他看到她的泪水时,终于停了下来。

    “委屈了?”

    她不由得点头。

    “不是说做牛做马么?”

    她眸光一阵惊惶。原来,他是来真的?

    她死死咬住唇,擦了下眼泪,主动上前环住他,“臣妾愿意侍寝。”她开始亲他。

    他整颗心在怒火与欲/火中轮番煎熬,她最擅长的本事,就是折磨他。

    大掌忽然用力握住她的脑袋,他狠狠低头,暴风骤雨般吻住她,仿佛要把她吞下去。

    她再不敢露出一分不情愿的神情,尽管快要窒息了也忍住不推开他。

    他根本不知如何发泄这腔煎熬,吻到后面,只想化身为兽,把她拆开了吃下才好。可是他不能。

    猛的放开她,他忽然起身,离开水池。

    捡起地上的衣袍穿上,他再未看她一眼,大步离开。

    周宁福宛盈他们都候在寝殿外。

    纳兰徵走出时,卷起一阵寒凉的风,声音低沉冷厉,“送皇后去点绛宫。”

    今夜,皇上宿在勤政殿。

    日子仿佛被冰冻住了。皇上连续两日未曾出现在后宫,沈天玑安之若素。只有青枝碧蔓二人,心中焦急,却又没有任何办法。

    第三日夜里,忽然下起了小雨。殿外的几株桂花都落得干净,香味儿也平白添了几许寒凉,生让人难受得紧。

    点绛宫中本有无数宫灯,沈天玑让她们都收了起来。如此,整座宫殿都笼罩在浓浓的黑暗里。她睁眼看着浓重的黑夜,听着窗外的稀疏雨声,盼着天快些亮。

    仿佛过去数个春秋寒暑,天仍然是黑的。她终于忍不住坐起身。不想扰了青枝她们,她自己点亮了一盏蜡烛,穿衣、挽发,拿了灯笼走出殿阁。

    湖中岛里满是各种花卉,殿后的桂花刚凋落,殿前的凌霄花正开得热烈。外面的雨并不大,她也不愿意打伞,冰凉的雨丝落在脸上,颈上,让她因两日未眠的混沌消散了些。

    她上了一条精巧小舟。第一次觉得住在点绛宫不好。像是一个孤立的牢笼,华丽却不能与外面接壤。过去没有外人来往时,她觉得清净,现在却觉得压抑。

    这本是纳兰徵特意寻了名匠给她做的,划起来并不费劲。她一个人默默划船,上岸时,才发现太液池边的侍卫都不见了。

    就好像他对她的守护和疼爱,说没就没了。

    上林苑中有稀疏宫灯,恰好能照见路。她却不知该去哪儿,随便循了条路走着,耳边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拐弯处忽然转过来一个普通宫女装扮的女子,二人差点撞上。

    沈天玑吓了一跳,正欲说话,却听见对方慌张张的声音。

    “你是谁?”

    沈天玑皱了眉,这宫女竟然不认得她?低头瞧自己一身比宫女还简素的衣装,也怨不得对方认不出她身份。

    她想了想便道:“我是点绛宫的临月。皇后娘娘说想要几枝菊花,派我来摘。”

    顿了顿,沈天玑问道:“你又是谁?这样慌张是做什么?”

    那女子忽然跪地哀求道:“临月姑姑,奴婢是云深宫的膳房宫女莲香,是冰容逼迫奴婢去给苏娘娘送饭的,不关奴婢的事……”

    “冰容和她主子一起在冷宫关着,轻易不得出,又如何逼迫得了你?”

    莲香目光闪烁,犹豫不决,感到沈天玑冷冷的注视,磕头哭道:“奴婢的叔叔正是在晋远侯的亲弟弟苏祁大人手下当差,苏娘娘刚进宫时,就和奴婢说过,要想保叔叔仕途通达,必须听她的话,对她忠心不二。如今虽然苏娘娘倒了,可是晋远侯府的势力还在,奴婢想尽力帮一帮叔叔,所以……”

    “所以就在宫里孝敬苏嫔。你对你叔叔倒真好。”

    “奴婢父母早逝,世上只有叔叔一个亲人。”

    她走到她跟前,“起来吧,不用怕成这样。若单只是给苏嫔送饭而已,我必会替你保密的。”

    “谢谢临月姑姑!”

    “但是空口无凭,你半夜在此鬼鬼祟祟,我也不知道你说的真假。”

    “临月姑姑,莲香不敢有半句虚言!”她哭道,大约的确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听沈天玑这样说,立刻吓得浑身发抖,“姑姑若不信可随奴婢一道去,奴婢每回都只把饭送到门口就走的。”

    “既然如此,我现在也不急,便陪你走一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