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看 > 盛世凤遗昭华纪 > 第十六章 花落倾君愿

第十六章 花落倾君愿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牧龙师临渊行

一秒记住【笔趣看 www.biqukan.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今年的初冬来的好像有些早了。”

    我坐在院子里,不知何时,卫逞已经走到我身后,既然无人来报,我也就懒得做个样子起身招呼了,仅是侧目看了他一眼,伸手示意他旁边的石凳,“坐。”

    “这几日,住得可还习惯?西夷不比东伏,天气较为干燥,也冷得特别快,郡主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跟身边的下人说。”卫逞倒也不介意,径自坐下。

    “还好,习惯了马背上的征战,我也不是个娇气的人。”我还不知道他的来意,入住夷宫已经有个五六日了,他已是第三次来,每次都是简单寒暄,比起初见那日的轻狂,倒也是收敛了不少。“所以,陛下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我听见他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听说,你被舅父所劫持之日,本是与宇文太子在一起的。”

    我没接话,有冷风袭来,我下意识的拂了拂惹了寒意的双臂。

    “他,不会来接你了吧。”卫逞像是询问,也像是在转达,语气很轻,轻描淡写的在我绝望的思绪上又狠狠敲下了一击。

    “也许吧。”已经多日了,他要是有意来接我,大概早就来了,既然现在还没到,要么是耽搁了,要么是压根就没想来。可无论是哪一种,都已经足够说明,对他来说,我没有那件耽误他的事重要吧。

    “其实我们都一样。”他叹息道。

    我不忍侧目,只觉得他至少这一刻的感叹,是真的。其实,我们都一样,困在局中,身不由己,这样的宿命由不得我们去选择,我们都在等待被命运选择或是放弃,我以为我有机会的,但也是输给了他。

    “如果,有厚一点的毯子,可以给我一条么。我怕冷。”我轻声道。心冷,所以人更冷,才初冬而已,我已经变得手脚冰凉了。

    果然,他走后,没多久他身边的下人就送来了一条很厚的貂绒毯子。

    伏音啊,你当初也是受过这样的委屈么?孤注一掷,却落得这样的境地过么?我倒希望你没有,我倒希望你是被他爱着的,这样的话,从一开始设计好的接近我,也许是为你,而不是设计的好的圈套让我跳。

    那几****经常做噩梦,梦里有滚滚硝烟,有残桓断壁,有痛哭嘶嚎,唯独没有他,梦里只是冷,很冷。

    卫逞也算得上是个细心的人,早早的,让人在我的寝殿内摆上了炭盆,偶尔他也会过来,无非大致问一下,身体可还好?有没有不舒服?晚上睡的好不好?还需要添置身衣服么等等,我偶尔会开口跟他要几样东西打发时间,他也都会给我,不比元郢的脱俗,卫逞看起来更像是个接地气活生生的人。

    “如果有开得好的红梅,可以给我弄两盆来么?”再过些日子,怕是要下雪了,本就单调的生活,再加上苍白的一片,看起来有些出乎意料的可怜。

    果然,下午的时候,他身边的公公就带着四个下人搬了两大盆红梅来,如今看来只是小小的花苞,那公公见我看着发呆,急忙解释,“郡主,这已是宫里栽培得最好的两盆了,本是陛下书房里的,陛下吩咐让送来。好生照料着,再过些时日一定开花。”

    我点了点头,看他们退了出去。

    正摆弄着那两盆红梅,眼角看到有人掀起帘子走了进来,以为是卫逞来了,自顾自说道,“这两盆红梅,我还是很喜欢的,谢谢了,听说是你书房里的,倒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来人站在我身后,竟然没说话,我直起身来转过去,竟看到骆攸站在那里。

    我没说话,倒是骆攸好笑着说道,“看样子,你和西夷卫皇帝相处的倒是不错。”

    “此番前来,是为什么呢?”我并不正眼看他,径自走过他面前,落座在一旁,小口抿着茶。

    “郡主,可是怪罪我。”骆攸作请罪状,深躬下腰。

    “怪罪?也得看你值不值得我上心啊,你并未给我带来什么样的背叛,我也从未信任过你,何来怪罪。”我从一开始就对他抱有怀疑,并不敢深信,也幸亏防得算早。

    “王爷让我来告诉您,宇文太子已经回到北韶,坐定东宫。”他是故意的,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始终盯着我的表情变化,想看出我有什么样的反应,我看到他有一抹怪异的笑,他竟又缓缓说道,“听闻宇文太子为巩固朝中势力,皇贵妃已经安排他与高丞相的千金定下婚约,择日将迎娶高家大小姐。”

    心,在那一瞬间,露了一拍。

    听不见周围的声响,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

    待他日元某独拥一方天下之时,必娶阿九为妻......脑子里,反复是这一句话,终于,终于,我还是动心了。

    他没有来接我,他与高丞相的千金定下婚约了。

    伏音,你我都输给了他的皇位,他的天下了。

    “滚。”有种炽热在眼眶里打转,我将它困在垂下的眼睑内,咬着牙,狠狠的说了一句,有时候,伪装原来这么辛苦。

    骆攸似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笑着从我殿内退了出去。

    我整个人瘫了,一把将桌子上的茶具扫落,有碎片划过我的手腕,鲜血四溅,喷溅在一旁的红梅树上。点点猩红,如同红梅早放。

    眼泪终是落下了,忍不了了,不忍了。

    那个承诺我独拥天下就来娶我的男人,终于是要娶别人了。

    手指抚着红梅树上的猩红,想要擦去,却越擦越多,如同眼前,此刻已经模糊的视线,我以为我自己撑得住,却听的轰然一声,失去了知觉。

    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见我和老爹一起,他带我离开福利院,我那时一点都不听话,每一次老师跟他告状他都会很生气,罚我站在墙边。

    老爹说过没什么是注定的,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靠自己去改变,如果我在意自己的过去,就注定会输给未来。老爹说过,不要太相信别人,除了自己谁都是骗子。

    我想听老爹喊我一声飞儿。

    我想老爹抱抱我。

    “小飞儿,怎么又撅个嘴,谁又惹着你了?”那时,老爹说着,将我揽入怀里,让我坐在他腿上。

    “他们说我没人要。他们骂我。”

    “谁说你没人要的,老爹这么疼你,他们是嫉妒你。你啊,总是这么个脾气,动不动就跟人打架,”老爹说着,就给我擦着花猫一样的小脏脸。“你记着,别管别人怎么说,老爹都要你,他们再说你,你就告诉他们,你有一个特别疼你宠你的老爹,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去做的老爹,听到没。”

    那个梦,做得特别漫长,漫长得我都不愿意醒过来。梦里的我也同样清楚,只要醒过来,就再也见不到老爹了。

    “该回去了吧。”老爹问我,眼睛里满是舍不得。

    不要回去,我不要,我不要离开他。除了老爹,大概再没有哪个人是真的这样会在意我了,仅仅是把我当作一个人去在意。

    “只要你不把老爹忘了,需要的时候,老爹永远都在。”

    不要......不要分开......

    “别走......不要走......”我喃喃着,从睡梦中挣扎着竟然醒了过来。

    “郡主?郡主......”有人影在眼前晃动。

    脑袋昏昏沉沉的,我费了好大的劲才看清楚,眼前的人竟然是卫逞,脖子觉得很重,我伸手取下额头上的锦帕,嗓子干哑,想说话,上嘴唇碰下嘴唇,只觉得嘴上大概都是干裂的口子了,疼得狠。

    有杯子探到唇边,引我喝下两口清水,我点了点头示意他好了。

    “你怎么在这儿。”我问他。

    “听说舅父的人来过后,你在屋子里昏倒了,我以为他们有意要害你,就赶来看看。”说着,手探到我额头上,“还是冷么?怎么就发烧了。”

    摇头,已经懒得解释那么多了。“你赶紧回去吧,让人看到了,又指不定要说什么了。”

    “该来的,总会来。”

    “摄政王来看郡主了。”门外传来下人通报,我叹了口气看向卫逞,真是个乌鸦嘴,怎么说的就偏偏那么准呢。

    “听闻郡主感染风寒,不知是否是我西夷照顾不周?”卫崇作无知样走进室内,看到卫逞时,又恍然大悟一般,“原来如此,本还在说是我西夷照顾不周,没想到却是我西夷的陛下亲自照料的。”

    “这么晚了,舅父怎么进宫来了。”卫逞起身,迎道。

    “刚才在跟太后讨论为您册立侧妃的事,耽搁了些出宫的时间,听见下人来报,说是昭华郡主感染风寒高烧不退,特地来看看,既然陛下在这,臣也就放心了。”卫崇的笑意,在我二人间徘徊,若有意若无意,拱手说道,“那本王这就回去,不打扰两位了。”

    看他匆匆来,匆匆去,卫逞皱了皱眉,低声骂道,“老狐狸,敢情是打这个算盘。我若是娶了你,先不说东伏答不答应,南埕和北韶也定是要将我碾碎的。”

    我自觉好笑,“恐怕你初时拉拢我,也是为了这个原因吧。”

    其实他担心的有些多余了,我虽不知南埕和东伏是怎样一番状况,单说元郢,不,是宇文政,他也不会为了我改变他原本的计划吧,他们太高估我的存在价值了。只是,我并不能明说,这看似可悲的“价值”却是我现在唯一的保命符。

    如果他们知道,宇文政放弃“伏音”的原因,大抵我真的没办法活下去了。

    “我曾以为,你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皇帝。”我直言说道。

    卫逞先是一愣,他抬手一挽袖口,气若游丝的一笑,“我也曾以为,你就是个任性妄为的小郡主。”

    我自觉好笑。

    “听说,是你见过舅父的人之后,才昏倒的。”卫逞一转话题,忽然一句话刺在我心里,他像是察觉到了我极力隐忍后的微妙异样,顿了那么一小会儿,他取过我手里的锦帕,折好又搭在我的额头上,“活在这个位置的男人,即使喜欢谁,也得先考虑王权政治。”

    “舍了女人,换的天下,即便赢了,又如何算得了男人?”我心里怄不过一口气,脱口说出。

    他只是一怔,继而道,“你这样的说法,着实对得起昭华郡主女中豪杰的称号。可是对男人来说,年少轻狂,坐拥天下何愁美女呢。”

    坐拥天下,何愁美女?果然,男人的想法,大概都该是这样吧。

    “听闻,你的皇后是你舅父的亲女儿。”我叹了口气,对于这位皇后,民间流传的各种说法里,虽不是什么天姿绝色,却也算得上是大家闺秀,唯独一点惹人乐道,那就是爱吃醋,小性子极其刁蛮。“如此看来,乱世之中的男人,爱人和父亲都是不靠谱的。”

    他扑哧就笑了,微偻的身形有些发颤,“这话若是传出去,只怕世人皆会以为,昭华郡主偏好女色。”

    我也笑了。乱世之中,俗世之人更乐于八卦宫廷私事,这样一句话说不定能被解读出多少意思,想想,也是挺无奈的。

    “宇文政既然不能来救你,你可能想到何人会帮你?”他正色道。

    我看向他,有些为难,何人会帮我?谁会来救我呢?只身闯荡江湖惯了,没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困于王宫高墙之内,又怎会留这样一手以备后患呢,我虽借着这副皮囊活着,却丝毫不了解东伏此时状况,他们会为了一个已死之人而有这么大的动作么。

    山寨上的兄弟,自是不能让他们淌这趟浑水,一来是为了他们,二来难以解释昭华郡主失踪的这两年为何和山贼搅在一起。

    “听闻南埕国君皇甫宣如今也是坐拥一方天下的霸主,早已不是两年前那番尴尬情境,两年来倒是时常有南埕人在我西夷境内寻昭华郡主的踪迹。也许可以向他求助。”他见我没什么主意,便提议道。

    南埕国君皇甫宣,我对他自是没什么好感。听闻早先东伏的那位昭华郡主兵败北韶时,曾向那位与她有婚约的南埕国君求助,却惨遭拒绝,我就多次试想过,那大概也是个心思缜密没感情的冷血动物。

    “那,我先回去了,你要是想到什么,可以问下人要一些他们办不到的。”卫逞起身,“对了,你的手伤的不轻,太医吩咐不要沾到水,那两株红梅染了你的血虽然别样妩媚,你若是不想要了,我就让人抬出去。”

    “留着吧。”我说,忍不住透过纱幔看向那红梅,“多看看,总是有好处的。”

    他点头,同样明白了话里的意思,“保重,自己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