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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章 雨一直下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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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刀会?干嘛吃的?就凭这弱爆了的名字,简直让人提不起一丝关注的兴趣来。你看看人家什么神龙教、大刀王五之类的名号——响当当、顶呱呱!操社会就要有操社会的觉悟,没有一个很拉风的名字,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出来混的。

    可惜,普罗大众所不知道的就是,小刀会这个地下暗杀组织,一直是许多党政大员心里面挥之不去的噩梦。有关它的卷宗,国家安全部门的档案室里摆满了整整八个大立柜。所谓“罄竹难书”,也不过就是这种情况了。

    小刀会的历史很悠久,从辛亥年满清垮台至今,差不多快一百年了。爱新觉罗家族垮台以后,末代皇帝傅义是很不甘心的。这从他以后参与的很多历史事件当中,都可以清晰的看出来。

    小刀会的创始人、首任大统领是谁至今无已从考据,反正这个组织脱胎于清朝的步军统军衙门,也就是我们所熟知的九门提督。这是一个集军、警职能为一体的权力机构,有点类似于我们现在的京师警察总局加京师卫戍部队。怎么样,小刀会该牛逼吧!牛逼而又高调的小刀会,其历任大都统却都非常低调,一辈子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这也让历届国家安全部门的大佬们气得直骂娘!

    小刀会起初还是有一些明确的政治目的和政治口号的,尽管它是反动的,也不失为一个泛政治化的团体。后来眼见复国无望,破罐子破摔之下,就做了许多恶事情。民国时期的“刺宋”事件,以及震惊中外的“皇姑屯”爆炸案,都有它的幽灵在其中游弋。以至于到了如今,它已彻底地沦落成为一个唯利是图的非法的地下组织。

    小刀会仿八旗制度,只是规模精简了不少。现以30人为一牛录、设正副佐领;每5牛录为一甲喇,设正副参领;每5甲喇为一固山,一固山即为一旗,设正副都统。左翼四旗,驻长江以北;右翼四旗,在长江以南。

    掰着手指、脚趾才计算清楚,小刀会一旗即750人,八旗则有6000人。想一想,一个有着悠久传承并且人多势众的老牌杀手组织,难道还不让人头疼吗?这一次,小刀会又看上了哪个倒霉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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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陵镇西头有一块荒地,大约两、三亩的样子。以前这里是一个臭烘烘的骡马市场,后来关闭了。再后来,就成了镇里堆放垃圾的场地。大约七、八年前吧,有一个脸儿尖尖、山羊胡儿长长、且瘦不拉几的老头儿流浪到这里,干起了收破烂的买卖。生意不好也不孬,勉强能维持生计而已。镇子里的人大多和善,也没有欺这老头的生。久而久之,大家都把这姓郝的老头当成了东陵的一份子。

    郝老头一点也不老,你别看他都快进入古稀之龄了,可人家一不眼花二不耳聋,更没有弓腰驼背。思路清晰面色红润,步履矫健鼻息匀称,简直就是全东陵老年人心里崇拜的偶像。

    此刻,娄世宽正推着一辆鸡公车绕过东一堆西一簇的破烂玩意儿,吃力地往这片荒地的西南角走去。昨天刚下过一场暴雨,地上还泥泞不堪。郝老头的简易帐篷就扎在那里,每天只等着四邻八乡的“收荒人”来这里交货。郝老头现在已经是东陵废品收购的龙头老大,比起以前走村窜户轻松多了。

    娄世宽好不容易才把车子推到郝老头的帐篷前,手一松,鸡公车就偏倒在地。废旧报纸、废铜烂铁、大头皮鞋等杂七杂八的东西,山体滑坡一般滚了下来,立即奏出一首简单的交响曲来。

    郝老头端着一个大号的搪瓷盅,翘着腿儿坐在帐篷外的一张烂沙发上。喝一口茶,抬起头来笑眯眯地看着他。

    “郝叔,您看怎么样?我跑了五、六天,才收了这么一车货。您给瞧瞧,能值多少钱?”娄世宽举起衣袖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可怜巴巴地望着郝老头。今年九月份,儿子就要去县里读高中了。家里就几亩土地,伺弄不出来几个钱。他也想学着别人去沿海打工,可家里还有一个七十几岁的老母,妻子又长期卧病在床,哪里脱得了身?没办法,只好农闲时出来鼓捣鼓捣,能多挣一分钱都是好的。

    郝老头笑笑,道:“世宽,别急别急,来喝杯茶润润喉咙。”当年郝老头才来时,口音怪怪的。如今好多了,除了那几个寥寥的卷舌音以外,其它的都和当地人说话没有啥区别了。

    娄世宽呐呐一笑,自顾去帐篷里取了几根细麻绳出来,蹲在车旁把散落一地的废品分门别类的捆扎了起来。

    约莫半小时,娄世宽就把这些东西整理完毕,然后归类码好。在整个东陵收荒行业里,他是唯一一个郝老头不过他秤的收荒人。

    郝老头见他走过来,笑眯眯地给他递来一张崭新的钞票。

    “五十元?”娄世宽的脸一下子就胀红了,他局促不安地摆摆手,“郝叔,哪里值得这么多钱?”

    “你娃娃懂个屁呀?”郝老头难得地爆了句粗口,笑道:“这两天行情涨了不少,你郝叔还会昧你们这点辛苦钱么?”

    娄世仁“哦”了一声,犹犹豫豫地把钱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入了贴身的衣袋里。正要推车离开时,叶歌就从一处废品堆后露出了半个头来。

    “又逃课了?”郝老头立马拉着一张脸,没好气地嘟囔道:“还真是个欠揍的碎皮娃娃!”

    娄世宽晓得,经常来这里的娃娃叫叶歌,是镇初中一年级的优秀学生。别看郝老头这时耷着一张脸,其实他把叶歌疼得跟自己的亲孙子一样。

    娄世宽跟郝老头道了别,推起自己的鸡公车就走了。叶歌从他身边走过时,还笑着招呼了他一声。娄世宽心里叹息不已,自家那个娃娃,学习不怎么出色不说,偏偏还脾气大得很。唉,要是能像叶歌这样该多好啊?满腹心思的娄世宽,差点把鸡公车推到废品堆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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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等娄世宽一走出废品收购市场,郝老头原本耷拉着的脸,一下子就露出了春天般温暖的笑容。他站起来疾步走进帐篷里,出来时双手都快捧不住了:瓜子、花生、糖果……,劈哩哗啦地往沙发上一放,像开杂货店似的,很是显摆的说道:“来来来,叶歌,这都是你最喜欢吃的。你个没良心的小东西,快三天没来郝爷爷这里了哩。”

    叶歌鼻子一酸,他低下头快步走过去,蹲在沙发边随意捡起一颗糖剥了。往嘴里一扔,心里满是甜蜜的味道。三年前的一天,他跷课时鬼使神差一般窜到这里。郝老头的帐篷,还有郝老头帐篷里那垒得一人高的废书旧杂志,简直让他甘之如饴欲罢不能。最重要的是,郝老头很好,好得就像是他的亲爷爷。

    叶歌不经意地一抬头,就看见郝老头笑眯眯地看着他。那眼神……?

    叶歌叹了口气,这老头贼精贼精的,看来自己的心事是瞒不过他了。于是就很光棍地站起来,两手叉腰瞪着郝老头说道:“老头,我可能惹麻烦啰!”

    “嗯”郝老头不置可否,只是发出了一个简单的鼻音,然后继续笑眯眯的看着他,很像一只老狐狸。

    很光棍的叶歌嘴里嚼着糖,手里剥着瓜子皮儿,同时还要把这件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原原本本地向郝老头汇报。末了,叶歌将手里一直积攒的瓜子仁儿,一把塞入嘴里。抹抹嘴角,含混不清地说了一声:“老头,就这样了。”

    “可不就这样了!”郝老头慈爱地看着他,笑道,“你被人家讹上了!”

    “嗯!”叶歌瘪瘪嘴,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他现在要是还明白不过来,可真就成猪头了。叶歌可不傻,他才不会误认为自己会弹指神功。

    “打算怎么办?”郝老头问道。

    “怎么办?”叶歌砸吧着嘴巴,不屑地说道,“凉拌呗!”

    “哼!”郝老头眼睛微眯,一抹颌下的山羊须,不悦儿说道,“既然他要讹你,干脆结结实实揍他一顿得了!反正,这黑锅你都背了嘛!”

    “啊?”叶歌瞪大眼睛看着他,这老头,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穷凶极恶的了?

    郝老头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瞪什么瞪?我这不是想给你出气吗?”说完,他做贼心虚地端起大号瓷盅,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大口,迅速地转移了话题:“叶歌啊,来来来,我这里收了一样宝贝,来瞧瞧!”一边说,一边猫腰钻进了帐篷。

    叶歌有些苦笑不得,也起身走了进去。只见郝老头勾着老腰东翻西找,不多时就发出了一声狼一般的嚎叫。叶歌一惊,却见他在一个破麻袋里面扯出一本书,兴匆匆地向他跑来。

    叶歌接过来一看,一本破破烂烂、边角儿已经微微上翘的旧书。封面上端端正正地写了三个大篆:逍遥经

    叶歌随手一翻,就有一股陈旧、腐烂的味道迎面扑来。再看纸张,微微有些泛黄,想必是很有些年头了。用指尖捻了几下,感觉怪怪的。这纸张,居然也非现代工艺技术所造。

    这是什么鬼?叶歌下意识地一页页翻着,就像在看一部无声电影。书中每页的人体图案好像一下子活过来了一般:闪转腾挪,或飘逸灵动,或厚重如山。刹那间,一连串吟哦之声清晰地在他心里响了起来: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如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涉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鹅的妈!这不是去年郝老头变着法儿让自己背的文字吗?隐约记得,郝老头说这是庄周的文章,叫什么《逍遥游》来着?嗯,文章的确很美。而且这庄周也是个妙人,死后竟然化作了一只蝴蝶。咦!这本《逍遥经》和他的《逍遥游》有什么关系吗?哼!这死老头,跟着他准没有好果子吃。一见面不是威逼就是利诱,老是让自己背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哎哟不得了,恍恍惚惚间,叶歌突然觉得自己身轻如燕,真的快要飞起来了。

    感觉自己快要飞起来了的叶歌,心里一点儿也不兴奋。相反地,他心里紧张、害怕得不得了。不信,换作任何一个人来试试。脚踏实地踩在这黄土地上十几年,一下子就沾不了地了。在没有外力作用的情况下,肯定会觉得自己是大白天撞到鬼了。

    叶歌心里一慌,后面的句子就不连贯了。陡然觉得身体一沉,原本熟悉的一切回到体内。他踏了踏脚,感觉自己刚才就像做了一个梦。他狐疑地看着郝老头,老家伙正美滋滋地喝着茶水。叶歌不由得在心里暗叹道:难道最近担心得太多,以至于无凭白故地做白日梦了?

    叶歌发了好一阵呆,茫然走出帐篷。抬头一看,几朵厚重的乌云不知何时已然低垂。看样子,怕是又有一场暴雨了罢?

    叶歌悠然地叹了一口气,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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