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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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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太阳升空,天气晴好。

    刘和平上午八点就出现在学校附近的别墅区中。

    这里都是富人的聚集地,刘和平虽然薪酬不菲,却也从来没有想过在这里买上一套房子。

    他来这里主要是找张峥的。

    更确切一点,是来找被张峥叫到这里来的岳轻的。

    事情还要从昨天下午开始说起。

    从看见那樽被修补好的人面鱼纹陶罐之后,刘和平和罗老就火烧眉毛地跑到监控室中调集监控录像,很快看清楚了发生在监控室里的一切。

    画面之中,坐在桌子后边的人每一下都于成百上千块碎瓷片中夹起唯一正确的那一块,从头到尾,所有的动作都浑然天成,举重若轻!

    两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老人面面相觑,都感觉到了心中的惊涛骇浪与不可置信。

    罗老率先回过神来,问刘和平:“这是你的学生?”

    “是啊。”刘和平下意识说。

    “我看着像你老师。”罗老虚着眼睛说。

    “……”刘和平哭笑不得,但罗老在考古圈里是大拿,性格又素来促狭,他倒也不怎么生气。

    罗老点到即止,指示说:“行了,把你的学生给叫来。”

    刘和平连忙答应,但一连打了岳轻和张峥的电话都没找到人。一个是忘记带电话了,一个索性没有开机,他反复拨打,面对着罗老越来越阴沉如水的表情,不由自主,压力山大……

    正是因为在昨天这样关键的时刻,两个家伙都联系不到,所以到了今天,刘和平才亲自往这个“富人区”跑了那么一趟,打算直接堵住张峥与岳轻!让你们躲,让你们躲,看我亲自出现在你们面前,你们还躲不躲得了!

    刘和平内心发狠,一阵用力敲门。

    但今天的事情好像还是有点不对劲,他都在这里敲了好久的门了,也没见有谁下来开门,难道这两个还没起床……?

    门“吱呀”一声开了。

    刘和平的敲门声已经惊动了住在隔壁的人,隔壁的人探出头来一看,忙招呼说:“刘教授怎么过来了?是要找岳轻张峥吗?他们两个在十五分钟前走了。”

    刘和平差点一口血,不明白找个人怎么就这么难了!

    两小混球不是没起床,是先走一步了吗?!

    他含着血问:“两小混球……两学生去了哪里?”

    “说是去潘家园那里找个什么人吧……”隔壁的人挠着头说。

    岳轻当然想不到自己导师正在千方百计地寻找自己。昨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早就把研究室中的彩陶给忘到了脑后,此刻正和张峥一起在潘家园附近的路边小店里吃早餐。

    那段断成两节的五莲金桥被张峥带上。

    岳轻吃饱喝足,开始对张峥解释这个玩意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当时买下这东西的时候对方是怎么给你说的?”

    “说这是唐时代的玉雕摆件,价值不菲。”张峥回答,他接触到岳轻似笑非笑的眼神,满不在乎一挥手,“我知道岳哥你想说什么,不过十个藏家九个被打眼,我挑古玩只看眼缘,至于究竟是真还是假,不强求。”

    “唐代玉器阴刻线纹极浅,起止痕迹明显,常将粗细线组合,粗线勾轮廓,细线表现结构,参差变化丰富。”岳轻念了一段书上介绍的唐代玉器刻纹的特征。

    张峥点点头,两人都是考古学生,对于这些东西了如指掌,不过古玩古玩,知道理论是一回事,会不会看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花了多少钱买的?”岳轻问。

    张峥做了一个手势。

    “十五万?”岳轻点点头,“这个价格倒比拍卖场便宜一点,毕竟货是真的。”

    张峥并没有喜形于色。他等着岳轻之后的话。通过昨天晚上,谁都知道这货肯定有问题。

    岳轻把玩着手头断裂的金桥,感慨一声:“我也不知道你是亏了还是赚了啊……如果我没有看错,这应该是一个法器。”

    “法器?”张峥一愣。

    岳轻暂时没有说话,他凝神细看,金桥的玉上头渐渐浮起了一层似有若无的气,这气与灵气相近,却十分阴晦,几近于煞。

    他对张峥说:“五莲金桥,桥本身就做勾连之用,莲又通‘连’,还恰是五之数。人世间有五条道路,何者?天地人神鬼!这五莲金桥连同五条道路五扇门,偏偏其中四条模糊不堪……”

    岳轻一一指给张峥看:“唯独剩下最后一条,清晰可见。但这条路不是天不是地,不是神不是人,而是鬼路鬼门!”

    “这开的是阴晦之门,连的是凶煞之路,这是法器也是邪器,就算不是邪器,也只有阴灵能够消受!就算把这东西放在阴宅之中,也要考虑它门是不是开得太大,路是不是连得太广;何况放在阳宅之中?后者的结果就是邪祟之力大涨,壁间蛇影登堂入室,诅咒之术如入无人之境。卖这东西给你的人,绝对不安好心。”

    “不过只要自然生成了种种灵异之处,这些物件就自动变成了法器,法器的价值肯定不止十五万。”岳轻说道这里,轻轻一笑,“所以我说,也不知道你究竟是赚了还是亏了。”

    随着岳轻的讲解,张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听到最后,他冷笑一声:“哼,十五万,法器的价格我知道,我老爹病得要死要活的时候什么东西没有请过,像这种法器,别说十五万,就是一百五十万也买不到!不过一百五十万想要买我的命,那也嫌太少了点!”

    说完张峥拿起那断成两截的金桥,旋风一样冲了出去。

    岳轻连忙提了声音问:“你去哪里?”

    “找卖东西的人算账!”张峥的声音远远传来,等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岳轻摇了摇头,由着张峥去解决事情,自己优哉游哉地又要了一份小笼包。

    从昨天直到今天,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根本没有精神好好想想自己碰到的种种情况。

    但这一件一件事情偏偏又一一被证明解决,就好像是……

    岳轻咀嚼了两口小笼包,觉得热气慢慢从心脏中涌到脑海。

    一扇与众不同的大门,在他眼前徐徐开启。

    一周的周末恰好是潘家园人流量最多的时候。

    岳轻走在黑压压的人群之中,顺着人流在沿街的小摊子上一个个看过,不时停下来拿着摊子上的东西把玩一番,又放下去继续往前。

    这一路都看过了五个摊子,岳轻在第六个摊子上停下,这个摊子卖的是一些青铜器,正有一个中年人拿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青铜牛和摊主你来我往,刀光剑影。

    旁边的岳轻听了几耳朵就暗自一笑,观棋不语真君子,低头关注着摊子上的东西。

    他的目光先落到左近的一个酒樽上,上面铺了红绿交杂的锈色,但形态未免太过粗制滥造;他的目光又往前挪了几寸,那边垫着一块红布,红布上有一柄青铜匕首,只打眼一瞧,岳轻就摇头:那铜锈做得也太夸张了点,虽然青铜器上的锈都是几色杂锈,但也没有夸张到跟上面开了个调色盘似的程度;还有几个手指长短的印章散落在一个盒子里头,都不是什么真货。

    他略略一扫,见余者都和之前两样差不多,便打算起身离开。

    但刚要起身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收在背包里的罗盘传来一阵焦急渴望的情绪,不由心中一动,换了个姿势重新蹲下去。

    这一回,他有目的地在摊子上寻找了一番,目光盯住了一块放在角落的铜镜。

    他将铜镜从摊子上拿到手里,只见这铜镜的边缘犬牙交错,正面被红锈所覆盖,已经看不见人影,背面的图案也被锈迹模糊成一团,只能依稀看见雕刻神兽图案。

    岳轻细细研究着铜镜上面的线条与铜锈,半晌之后心中有了成算,正打算向摊主结账,背包里的罗盘却立时发出了一阵更为焦急与渴望的感情!

    这回岳轻确实愕然了,难道摊子上还有什么东西他漏了?但这不应该啊!

    他索性尝试着以风水观气法看摊子上的东西,看看究竟哪个东西是罗盘想要找到的东西。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岳轻大吃一惊:他手上拿着的铜镜上头只是几缕如同蜘蛛丝一样的白气,而摊子上的某一处,只见白气如云似雾,云雾之中不时有闪电雷霆掠过,一眼看去,岳轻皮肤一阵灼热,几乎能够听见沉闷的雷霆响动!

    他将东西从摊子上拿了起来,发现散发出这样浓郁灵气的东西居然是他之前随意看过的印章。

    他此时再将这枚印章拿在手里,看着上面明显做旧的铜锈,心中若有所悟:法器是法器,古董是古董,两者虽然偶有交汇,但严格来讲,还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

    还有,不同法器上蕴含的灵力大小只怕也是不同。

    在这两天里头,他已经看见了几种灵气的形状,等级明显不同。最低等的无疑是他手中的这块铜镜,灵力如同蛛丝一样若有似无;第二等的应该是五莲金桥,灵力厚重如云雾;第三等的可能像此刻手里的印章,以及昨天的符篆,在厚重的灵力之下还产生不同的异象,比如华盖罩顶,比如电闪雷鸣。

    至于他的手珠和罗盘……

    岳轻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珠,别说异象了,连灵力缠绕的痕迹都没有。

    他摩挲着自己的手珠。

    这两样东西只怕真的非同一般。

    “小哥挑中了什么?”一把满含笑意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岳轻抬头一看,之前和摊主杀价的顾客已经带着东西走了,走的时候一脸笑容,十分满意自己的收获;而向他询问的摊主也一脸满足,同样十分满意自己的收获……至于是谁真正有所收获,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岳轻也不多话,把铜镜放到摊主面前。

    摊主眼中精光一闪,出了五个指头。

    岳轻淡定说:“五十?”

    摊主也不生气,笑眯眯说:“五千。”

    岳轻面不改色:“一百。”

    古玩这行讲究吹,谁能吹得天花乱坠谁就赢了。摊主有理有据说了起来:“小哥快别闹,你如果诚心要,我四千给你。你看见这上面的年号了没有?‘永安五年’知道是什么时候吗,是三国时期吴国的年号。三国时期青铜器的风格知道吧?那讲究一个器型圆满,线条飘逸;你看着神兽的线条,多精湛……”

    岳轻吐槽:“这是神兽纹铜镜。真品就在我们国家博物馆呢。要不我给你百度个?”

    一阵尴尬的沉默。

    大概摊主也没想到这回事,一时半会间居然没接上话来。

    岳轻又淡定说了声:“一百。”又捡起放在纸盒中的印章丢给摊主,“这个做搭头。”

    正自沉默的摊主一个激灵,醒悟过来。好啊,原来这根本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买主故意拿了一个不值钱的伪造铜镜,又借着砍价的机会摸出真正值钱的那个做搭头,以此来捡漏啊!

    小样,还以为自己很机智我看不穿吗?哼,别以为天下间就没有其他英豪了!

    摊主当下拿起印章细细看来,却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漏,而是一个明显做旧的印章,印章底下刻的也根本不是中文,而是歪歪扭扭鬼画符,根本不可能值钱。

    他先是一愕,跟着又大喜过望:

    古玩行业什么样人的钱最好赚?当然是这种半懂不懂家伙的钱最好赚了!

    拿定注意,摊主眼中闪过一丝狡诈,恢复了一开始的老神在在,笑嘻嘻开始吹嘘,“小哥好眼力啊,这印章的玄虚呢,还要从商朝铸九鼎开始说起……”

    铜镜拿来的价钱二十元,卖了一百小赚一笔;这一盒子印章总共也没有二十块钱,一个章子还不到两块钱,但这是要大赚一笔滴。

    岳轻哭笑不得。

    又一轮杀价开始,最后,岳轻一共花了六百块,买了铜镜和印章,交易结束之后,两人对视一眼,都笑嘻嘻十分开心。

    这真是谁赚谁亏谁知道啊!

    杀价的过程中,张峥也已经找到了摊子之上正等着岳轻结束交易。

    岳轻买完了东西站起来:“事情办完了?”

    “办完了。”张峥满不在乎一笑,对岳轻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吃午饭,我路上把事情讲给你听。”

    话刚说到这里,两人还没有走出几步,就听后边一声大喝:

    “前面的两个混蛋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