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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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阳侯府

    风景怡人的小院,此刻虽然站着许多人,可没有一个人有欣赏美景的兴致,几乎每个人都神情紧张的望着同一处紧闭的房门。

    “夏之衡,你真的是个混蛋!最无耻、最不要脸的混蛋!”气急攻心,慕容素素对一旁的某个男人唾骂起来,甚至跑上去狠狠的踹了他大腿两脚,一想到殷情满身是血的样子,她就恨不得把面前这不要脸的东西给杀了。红着眼眶,她拽着夏之衡的衣服连哭带骂,“为何要这样伤她?为何啊?她才多大,你居然就对他做那样的事?你还是人吗?你以前欺负她就罢了,她都已经为了你离乡背井,你为何还不肯放过她,为何啊?你知道她有多可怜吗?她离开的时候才十岁,十岁啊,你有想过她的感受吗?你知道她在外面是怎么度过的吗?她为了保留最后一点做人的尊严远离她的爹娘,好不容易过点平静的生活,为何你还要来破坏?”

    她承认她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情儿的想法,她也大胆的猜测过情儿喜欢他,可是都被她否决了,毕竟情儿那时太小,应该不懂男女之间的感情。

    可是就在这一个多月,她发现自己原来的猜想并没有错,情儿对这个男人应该是有感情的。若是没有感情,她怎么会让一个男人这样的欺负她?若没有感情,她就不会有轻生的念头。情儿为何想轻生,同是女人,她若是情儿或许她也会选择去死。

    喜欢一个人却无法说出口,喜欢一个人还得默默的忍受他的欺负,这得多糟心啊?就情儿那样自卑的心态,比她还活得自卑,她应该很清楚,她真这样的男人是无法在一起的。

    她为了摆脱这个男人能离开亲人,那么她为了这个男人同样可以选择去死。情儿做的出来,她也真的是这样做的......

    夏之晨冷着脸将她抱到一旁,抬手给她擦着脸上的泪水,嘴里轻哄道,“没事的,有漓儿在,情儿不会出事的。”

    “呜呜呜......情儿好可怜......”慕容素素抱着他大哭起来。她原本以为她和希希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了,可没想到身边还有比她还可怜的人。一个人要承受多大的痛苦才会有轻生的念头?一个人要承受多大的痛苦才会对自己下得了手?

    紧闭的房门外,只有慕容素素哭泣的声音,意外的,一直喜怒无常、动不动就咆哮的某个男人此刻却异常安静。

    面对着紧闭的房门,夏之衡如石柱一般不曾动过,面如死灰的他就这么不同寻常的保持着安静,原本清高傲慢的神色被沉冷的表情取代,不光是他沉痛的神色,就连他身上那股子让人厌恶的骄横、傲慢气息也莫名的消失了,浑身散发出来的都是一股股冰凉的味道。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更没有人愿意去问他此刻在想什么,他心窝刀绞般的难受也只有自己独自品尝。

    亲眼看着他的孩子从她身体里流出,亲眼看着她举起石块砸向自己的额头,亲耳听到她冷漠的对他‘放过她’......

    在她闭上双眼的那一刻,仿佛有什么在剥离他的心脏,想把他心里最深处的东西活生生的带走,那一刻,他彻底的慌了、悔了、明白了......

    可是,一切都晚了!

    他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他只要想这个女人,只想要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花园里,就连司徒睿霖的祖母偃氏也带着丫鬟焦急的等候着房里的消息。尽管她的孙媳妇在里面,可看着几个孩子担忧不已的样子,她也忍不住连连叹气,只希望她宝贝的孙媳妇能把人救下,否则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伤心难过。

    对于殷情,偃氏也有些了解,这孩子话少,性子也冷漠,可却是个好孩子。衙门休假的时候她还会来沐阳侯府,甚至帮着下人一起做事,从来也不见她说半句委屈。

    偃氏算得上是开明的女人了,平日里对晚辈也疼爱有加,这一次,就连她都忍不住对夏之衡叹气,“蜀中王,你可真是糊涂啊!错了错了......”

    。。。。。。

    房间里

    稳婆和丫鬟忙着清理殷情的身子,桌子上盆里的清水早就被污血侵染,光是看着就让人揪心难受,夏之漓坐在床头边一直按着殷情手腕上的脉搏,随时观察她的身体状况。她已经用药物控制了殷情的心脉,额头上的伤还没来得及帮她治疗,只能先给她止血。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把她身子清理干净,孩子已经没了,她也无能为力,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清理残留在她体内的污血。

    “少夫人,殷姑娘体内的污血已经清除干净了。”稳婆将最后一块带血的布巾放在水里之后,对夏之漓说道。

    “嗯。你们辛苦了。”夏之漓感激的对她点了点头。她虽然学医,可对于生孩子这种事她也不擅长,所以把曾经替她接生的稳婆找了过来。

    “夫人,您还其他吩咐吗?”稳婆两手交握在身前,恭敬的问道。

    “这里剩下的事交给我就行了,没其他的事了,你们可以下去了。”夏之漓一边说着话,一边将自己行医的东西摆在桌上。她现在要给殷情扎针,自然不能让其他人打扰。殷情受伤的地方是脑袋上,稍微不慎就可能让她有生命危险。

    稳婆也没多话,同丫鬟快速的收拾好房间的秽物之后就退出了房门。

    见她出来,门外等候许久的人都紧张的围拢过去,只有夏之衡依旧一动不动的伫立在原地。

    “稳婆,殷姑娘怎么样了?”太夫人最先问道。

    其余人也没插话,而是紧张不安的盯着稳婆。

    稳婆面带为难的朝众人福了一礼,这才对偃氏说道,“回太夫人的话,殷姑娘肚里的孩子没保住,小的已经帮殷姑娘清理完了身子,现在少夫人正在替殷姑娘疗伤,殷姑娘的情况还不确定。”

    众人同时皱紧了眉头。

    而纹丝不动的夏之衡两侧垂放的双手突然攥紧,手背上,额头上的青筋一凸一凸的,盯着房门的目光更加晦暗沉冷。

    一个时辰之后夏之漓才从房里出来,看着门外人都在,她张了好几次嘴,都没说出话来。

    “漓儿,情儿怎么样了?她有没有事?”这一次慕容素素最先扑上去,拉着她的手急声问道。孩子没有了不要紧,最主要的情儿性命无忧。

    看着她早已哭肿的双眼,再看看其他人同样紧张的神色,她先是摇了摇头,最后又叹了口气,低沉的说道,“人还活着。”

    她的表情和说话的话明显让人看不懂也听不懂,夏之晨忍不住说道,“漓儿,你说清楚一些。”人既然还活着,那就应该高兴才对,漓儿的表情就跟人不在了一般。

    夏之漓冷冷的瞪了一眼夏之衡的方向,见他也正紧紧的盯着自己,她‘哼’一声,这才朝众人说道,“我已经尽力了,可是怎么都弄不醒情儿。她额头上的伤虽然严重,但不致命,只要淤血散去,很快就没事的。现在最让我担忧的就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醒。”

    听到她说的话,众人还是松了一口气。都觉得只要人没事就好,早晚都会苏醒的,又是流产又是轻生,多睡一两日也没什么。

    “夏之衡,你跟我进来!”夏之漓再次朝夏之衡瞪过去,冷声命令起来。

    “漓儿,我想去看看情儿......”慕容素素急着要往里去。

    夏之漓伸手将她拦在门外,“素素,殷情现在需要休息,等好些了你再看她吧。”

    慕容素素手指着夏之衡,嘟嘴,“那你怎么喊他进去啊?这混蛋做了这么多混账事,你还让他见情儿,他要再欺负情儿怎么办?”

    夏之漓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夏之晨主动的将慕容素素拉住,揽到身前,安慰道,“漓儿找蜀中王肯定是有重要的事,你就先等他们把事说完再去看情儿吧。”

    慕容素素心有不甘的瞪着夏之衡。

    夏之衡脸色灰白,许是站立得太久,又没活动的缘故,所以行走时身体显得很僵硬,两只脚迈得极慢,就似脚上绑了沉重的大石头一般。

    跟着夏之漓走进房内,他步伐沉重的直接朝大床走去。

    夏之漓随即关上了房门。

    站在床边,夏之衡神情木讷,脸上丝毫见不到平日趾高气昂的神采,脸色灰白的他就跟行尸一般有点吓人。

    “高兴了吗?”夏之漓走了过去站在他身侧,冷冷的问道。

    殷情额头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过,光洁的额头包裹着一圈圈白布,睡在床上,她同样向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苍白如纸的脸,干涸的双唇,就连呼吸都很浅很浅。

    屋子里还蔓延着浓烈的血腥气,面对此情此景,夏之衡不发一言,只不过手背和额头上的青筋跳动得更加剧烈。

    夏之漓突然转过身,出其不意的抬手,朝着他侧脸狠狠的甩了一耳光上去——

    “这一巴掌是替殷叔和血姨打的!”夏之漓忍了许久的怒意和恨意全都爆发了出来,指着床上气息薄弱的女孩朝他愤怒的低吼着,“夏之衡,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造出的孽!你可以不把殷情当人看,可她再怎么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你欺负别人的女儿,如今连你自己的孩子都没了,这难道不是报应吗?殷情有何错?从小到大你看她不顺眼想着各种法子侮辱她、欺负她,如今你还死缠着她不放,夏之衡,你就真这么无耻可恨吗?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殷叔和血姨哪点对不住你?当年你娘处境艰难,还是血姨尽心尽力的伺候她,就凭这点,你都没资格欺负血姨的女儿!如今你把殷情害成这般摸样,你良心过得去吗?你还有脸见你的爹娘吗?

    夏之漓越说越激动,忍了多年,今日看着殷情的惨样,她不止震怒,更是替殷情怨恨,“你知道吗?不是我救不活她,是她不愿让我救活,她连生还的意志都没有,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夏之衡歪着脑袋,因她后面的话猛的睁大双眼。

    “夏之衡,不是我威胁你,殷情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你造成的,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得让她苏醒过来,要是她不醒,你就做好准备等死吧!”夏之漓拽着他的衣襟,厉声威胁着他。

    随后,她转身走了出去,似乎多看一眼他都会忍不住想杀了他。 △≧miào.*bi(.*)gé△≧,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得让夏之衡只听得到自己紧蹙的呼吸声。

    看着床上仿若已经断了气的女孩,他僵硬的双手动了动,却是怎么都没勇气伸出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木讷的坐上床头,颤抖不停的双手将床上的人儿连被抱到了自己腿上,脸颊贴上那冰凉的肌肤时,染满痛色的眼窝突然湿润,两滴晶莹从眼眶中滚出,沿着他灰白的脸颊渐渐滑落,滴到女孩苍白的脸上。

    “不要死好不好?”艰难的蠕动着薄唇,哽咽的话从他喉间溢出,带着莫名的恐慌。

    面对自己欺负了多年的人儿,第一次他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可怜兮兮的在她耳边祈求。

    ------题外话------

    我顶着锅盖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