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 73 章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不朽凡人

一秒记住【笔趣看 www.biqukan.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七十三章

    李斯年刚才原本是要走的。

    可是一想到李夜城藏身在长廊处, 偷听了许久他与程彦的对话,还看着他表露心迹,却被程彦婉言拒绝,他心里便极不舒服。

    凭甚么李夜城能听他与程彦说话,他为甚么不能听李夜城与程彦的?

    他并不觉得程彦会喜欢了李夜城。

    程彦那种爱也热烈恨也热烈的人,若是喜欢, 必然不会与李夜城相处了多年, 仍然保持着兄妹的关系, 她若喜欢了一个人,哪怕那人没说喜欢她, 她也会主动出击。

    她是那般一往无前肆无忌惮的一个人,才不会将喜欢藏在自己的心里慢慢琢磨, 而是清楚明白地问清那人的态度。

    她绝对不可能喜欢李夜城, 既然不喜欢,那面对李夜城对她的喜欢,她多半会婉言拒绝, 就像拒绝他一般。

    李夜城看了他被拒绝的模样, 他也要瞧瞧李夜城的。

    怀着这种心理, 李斯年在转过垂花门后,便停了下来, 靠在垂花门旁边的墙边, 用梅枝遮着自己的身影,透过墙上镂空的花纹,看着院子里的程彦与李夜城, 听着程彦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李夜城。

    李斯年眉梢轻扬,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拍手叫好。

    这才是他所认识的小翁主,他求之不得辗转悱恻的人,她接人待物就应该这样,如阳光般热烈,也如阳光般不加掩饰。

    李斯年继续往下听,在李夜城问出那句话时,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了声音,天地之间,只剩下程彦一人。

    他看着她秀眉微蹙,看着她陷入沉思,看着她有些莫名的烦躁,揉了揉眉心。

    她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他的心,上不来,下不去。

    他想让她快点开口说话,又不想让她那么快便回答,他怕听到不是他想象中的话,他怕他在她心中,如李夜城李承瑾一般,只是兄长,并非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生平第一次,他觉得自己的心掌控在别人的手中。

    那个人,是他的小翁主,唯一一束照进他灰暗人生中的阳光,他想要靠近,又怕自己吓到她。

    李斯年手指捻着衣袖,听着自己的心跳。

    程彦的话,一字不落地传入他的耳中:“这是咱俩的事情,与他无关,哥哥问他做甚么?”

    李斯年的手指无意识地微微弯曲。

    程彦的这句话,是拒绝,还是不曾拒绝?

    他有些猜不透她的想法。

    他透过梅枝看着她的脸,她还是旧时模样,从眉梢到嘴角,没有一处不惊艳,上挑的凤目里,隐隐藏着几分倔强在里面。

    程彦道:“今日我只想与哥哥说咱俩的事情,至于李斯年,哥哥还是不要将他牵扯进来的好。”

    毕竟她所认识的李斯年,是最讨厌旁人跟他扯上关系的。

    尤其是这种暧昧不明的烂桃花。

    君不见,多少人刚对李斯年冒出点旖旎心思,便被他收拾得生不如死,她还不到十五岁,花骨朵一般的年龄,她才不要落个那样的下场。

    她与李斯年现在的关系就很好。

    盟友也好,兄长也罢,李斯年做她的左膀右臂,他们日日在一处,她看累了折子,斗累了世家,一抬头,便能看到李斯年那张清隽无俦的脸,她很知足。

    爱情是最坚固,可也最容易倒塌失去的东西,如果注定要失去,还不如一开始便不要拥有。

    没有结果的事情,她懒得在上面浪费心血。

    程彦是这般想的,也是这般做的,她时刻盯着自己与李斯年保持距离,万不能因为李夜城的三两句话,又将自己与李斯年扯到了一起。

    程彦对李斯年忌讳莫深,李夜城碧色眼底的神光越发暗淡。

    李夜城看着面前般般入画的少女,百般心事涌上心头。

    那一年他尚在襁褓之中,他所居住的城池惨遭北狄屠戮,只有他与母亲躲过一劫。

    边关战乱不断,母亲自知胡人身份只会给父亲带来麻烦,并不敢与正在寻找他们的父亲相认,带着他九死一生,从边关回到中原。

    在路上,母亲与小小的他说,他的父亲是威震天下的镇远侯,要他长大如父亲一般,做一个顶天立地庇佑万民的男子。

    他点头,握着小拳头。

    母亲还说,中原之地颇为繁荣,百姓们安居乐业,是人间的仙境。

    母亲说了那么多,唯独没有过,中原的仙境,容不下身上流着胡人血液的他,更容不下母亲这样的胡姬。

    他们东躲西藏,活得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般。

    而他的父亲,封万户侯,尚公主,紫袍玉带,无尚尊荣。

    父亲打马而过,他低头看着自己露着脚趾头的脏兮兮的草鞋,按了按自己好久没有吃饭的肚子。

    他是战功赫赫的父亲的耻辱,他不能,也不敢与他相认。

    父亲的战马越走越远,他慢慢抬起头,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心中暗暗发誓,他要成为父亲的骄傲,与父亲一样万户侯,尚公主,他要成为他的骄傲,而不是他白璧微瑕的耻辱。

    只可惜,还没到那一日,父亲便战死了。

    母亲一病不起。

    那位嫁给父亲的公主,又转嫁了旁人,十里红妆,传遍华京。

    母亲剧烈咳嗽着,声音悲凉:“天家的人呐,素来便是如此。”

    他没有说话,给母亲掖了掖被褥,转身去看正在熬着的药罐。

    母亲大概从未想到,她会有求到那位薄凉的公主面前。

    那日他又被骂做狗杂种,其实他早已麻木了的,可是那些人骂完他,又骂了他的父亲与母亲,他便与人打了起来。

    夏人向来团结且护短,一群人围着他打,打完又找了卫士,说他是北狄胡人派来的奸细,将他丢在牢里等死。

    她的母亲求了一圈人,皆是无用,最后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求到了长公主府上。

    求公主看在以往的情分上,给惨死边关的镇远侯留条血脉。

    母亲大概也想不到,接待她的,竟是公主的女儿,那个如朝霞一般灿烂的女孩儿。

    那个女孩儿叫程彦,给他兵书,教他骑射,让他不用再像阴沟里的老鼠一般躲躲藏藏,她让他所有的梦想都得以实现,建功立业,认祖归宗,扬名立万。

    这样的一个人,他不喜欢她,又能喜欢谁呢?

    她身上没有天家人的薄凉,她永远如一个小太阳一般,纯粹,温暖,带给人生的希望与未来。

    李夜城伸手去拂她的发,还像她小时候一样。

    墙后的李斯年看到这一幕,眉头动了动。

    这动作,似乎与他有些相似,分外亲昵。

    只是不知,他的小翁主会如何应对。

    是坦然接受,还是不着痕迹避开?

    想了想,他觉得是前者。

    毕竟李夜城与她相识的更早,说句小时候一起玩闹着长大的话也不为过,他们之间,比这更亲密的动作,还有很多。

    李斯年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娇娇软软一团的那些岁月,他不曾参与过。

    他多想与李夜城李承瑾一样,在她牙牙学语的时候便陪着她,陪她笑,陪她闹,从她蹒跚学步,到她亭亭玉立,她的人生里,全是他的影子。

    可惜没有。

    他们再度相见的时候,她已经是十二岁了,模样初长成,眉间的倾城国色已经遮不住了,他再也见不到,她一团孩子气时的样子了。

    李斯年抿了抿唇。

    有那么一瞬间,他发现自己的确是嫉妒着李夜城与李承瑾的。

    程彦的那些过往岁月,没有他。

    李斯年看着雪景中的程彦。

    对于李夜城伸过来的手,程彦面上却有些不自在,微微避开了他的手。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她声音带着几分愧疚:“哥哥,对不起。”

    李夜城便笑了笑,收回了手,负手而立,碧色的眸光满是柔色,静静看着程彦,道:“你永远不用对我说抱歉。”

    “阿彦,无论你将我当做什么,你都无需抱歉。”

    程彦心里开始难受起来。

    李夜城越是这样,她心中越是愧疚。

    可感情一事,真的不是她自己能左右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李夜城再好,她还是不喜欢的。

    喜欢就是这么奇怪的事情,任你战功赫赫,任你威名远扬,心中没有波澜,便是没有,再怎样,也生不来。

    “只是阿彦,有些感情,藏在心里,并不代表不存在。”

    李夜城的声音仍在继续,程彦微微蹙眉,面上有些疑惑:“什么感情?”

    李夜城笑了笑,温和道:“阿彦,你待他,从来与我们不同。”

    “他?”程彦不解道:“李斯年?”

    李夜城颔首。

    李斯年的心又悬了起来。

    说起来,程彦待他似乎的确不同。

    李斯年看着程彦,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袖。

    程彦道:“他与你们不同,心思细腻敏感,我与他相处,要时时注意分寸,自是不能与你们相处时那般肆无忌惮。”

    毕竟李斯年这个人,是真的有毒。

    这个毒,不止是字面上的意思。

    李夜城默了默,没有接话。

    其实他很想说,不是这样的,你与旁人相处时,是成竹在胸,侃侃而谈,而与他在一起时,总有些束手束脚的。

    说是束手束脚,其实也不是,而是那种,格外照顾他心情,如视珍宝一般的珍视。

    更重要的是,还会在说话间,偷偷去瞧李斯年,见李斯年面带浅笑,你便也跟着笑了起来,笑眼弯弯,分外好看。

    那种好看,是他从未见过的,无论与他还是李承瑾相处时,从来没有过的。

    李夜城垂眸,敛去眸中落寞神色。

    片刻后,他又抬起眉,眼底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他看着程彦笑了笑,温声道:“不管你喜欢谁,我都是欢喜的。”

    欢喜这个曾经小小的,软软的一团的小女孩儿,终于长大了。

    “只是,你若是觉得喜欢一个人太累的话,那便不要喜欢了。”

    他其实更想说的是,李斯年行事狠辣,并非良人之选,可看到面前的程彦时,他又有些说不出口。

    她满心满眼喜欢着的人,他怎能在她面前诋毁他?

    李夜城斟酌再三,慢慢道:“你是阿彦,天子亲封的安宁翁主,你是天之娇女,一辈子都应该高高在上,你——”

    说到这,李夜城的声音顿了顿,蓦然软了三分,低低道:“你一辈子都不要对一个男人低三下四,委屈求全。”

    “知道吗?”

    听到这,李斯年斜了眉梢。

    什么叫做低三下四委曲求全?

    他何时给过程彦委屈受?

    倒是程彦,委实在感情中不开窍,他想指引她一番,却屡屡被她气得肝疼,饶是如此,他也不曾对她发过脾气,仍是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继续与什么也不懂的程彦相处。

    纵然他以前行事偏激,惹了程彦的不快,可哪次闹了别扭,不是他放下身段来哄程彦?

    程彦对也是对,错也是对,他好声好气赔礼不说,还将程彦遇到的所有难题大包大揽,替她出谋划策,替她整治世家朝臣。

    若他是天子程彦是宫妃,燃烽火搏美人一笑的事情,他未尝做不出来。

    李斯年很是不赞同李夜城的话。

    不止李斯年不赞同,程彦也颇为不解,看了看李夜城,觉得李夜城哪怕与她相伴多年,对于她的性子还是有些不了解。

    都说陷入爱河的女人像是失了智,再怎么聪明的人也逃不过。

    可她现在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怎么可能做出那么丢脸的事情?

    程彦道:“哥哥的话我都记下了。”

    “你放心,此生我断然不会做出有辱家风之事。”

    她这么好的一个人,旁人不喜欢她,那是旁人没眼光,让她为那没眼光的人要死要活,她哪怕被人下了降头,也会撑着一口气不丢这种人。

    李夜城见她语气认真,心里松了一口气。

    而藏身于垂花门后偷听的李斯年,好看的眉头却一点一点蹙了起来。

    在他看来,程彦谁也不喜欢,潇洒自在一身轻,李夜城没道理防贼似的对程彦耳提面命。

    可转念一想,这未尝不是他当局者迷的缘故。

    李斯年食指按着眉心,细细琢磨着李夜城刚才说过的话。

    难不成,程彦心里真的有他?

    那种似是而非的好感,并非他的自作多情?

    院子里的李夜城与程彦相继离开,垂花门后的李斯年方慢慢转动轮椅走了出来,看着重重梅枝遮着的程彦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

    程彦究竟喜欢谁,不止李斯年想不明白,就连宫里的薛妃也想不明白。

    不过她明白另外一件事——程彦声望日渐高涨,若再让李夜城娶了她,莫说她儿子有没有问鼎帝位的可能性了,只怕这大夏江山,也要拱手让人了。

    这夜李泓没有歇在昭阳殿,也没有歇在昭阳殿旁边猗兰殿,去看了其他宫妃,薛妃收拾一番,去猗兰殿找崔美人。

    崔美人懒懒的,见了她,行礼之后,皮笑肉不笑道:“不止姐姐今夜有何指教?”

    在姐姐二字上,她咬字极重,像是刻意在昭示着什么。

    薛妃没有理会她的挑衅,而是道:“你的主子心仪咱们的安宁翁主,如今李夜城封候拜将,你的主子难道没有向你下达什么命令?”

    崔美人道:“姐姐这句话便说岔了,不是所有人都功于心计,汲汲营营。”

    “是么?”薛妃抿了一口茶,道:“那你可知,天子许了李夜城一个愿望,若他以此愿望求娶安宁翁主,你觉得天子会如何看待安宁翁主?”

    崔美人眼皮跳了跳。

    功高震主,便是万劫不复。

    长公主掌兵权,天子之所以纵容,是因为长公主只有程彦一个女儿,年龄大了,便会从军营里退下里,程彦又不知兵,无意兵权,长公主掌兵权,不过是一时的。

    可若换成李夜城,那便不一样了。

    李夜城很年轻,在战场上屡立战功,他又是镇远侯的独子,他的未来有无限可能,他若在这个时间点提出求娶安宁翁主,便是走了镇远侯的老路。

    当年镇远侯的惨案,怎是一个谢家便能促成的?

    若没有先帝的暗中纵容,先废后谢元怎么可能把手伸到军营中去,甚至害死了十万将士?

    若李夜城求娶程彦,便比当时的镇远侯尚长公主还要引起轰动,当年的长公主还只是一个不怎么受宠的公主,而如今程彦,可是一个压得华京城的世家们无不退避三舍、手中有封地食邑甚至私兵的翁主。

    这样的一位翁主,若嫁了如日中天的战将,天子会如何处之?

    必会倍加提防。

    甚至是不止是提防。

    做了天子的人,便断了七情六欲,平日里瞧着再怎么温和宽厚,一旦触及他的底线,他的雷霆之怒便会顷刻间展开。

    作者有话要说:薛妃:不给给男主送助攻的反派,不是一个合格的反派

    这篇文参加了征文活动

    求小可爱们大力灌溉营养液呀~

    爱你们!(*  ̄3)(e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