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看 > 新·新女驸马 > 37、第三十八章 隔帘梅花误,哪识香自来

37、第三十八章 隔帘梅花误,哪识香自来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主神崛起全职高手大道有贼暗影神座创世棍王丑橘传奇大英雄暗黑破坏神之毁灭王者游侠

一秒记住【笔趣看 www.biqukan.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丞相之位当然没有天香所想的那般不重要,只是她从来地位超然,将那些可能会有的影响都忽略不计了。

    在前生主政十年、见惯了龙争虎斗的天香可以对丞相之位不看重,但欲仙可不能。

    欲仙丞相近日来可谓春风得意。

    自打拜了相,他便除下了一身道袍,换上了一身正红色的宰相官服,喜气洋洋地接待着四面八方的恭贺和赞扬。

    当然,攻讦他的声音还是有的,但欲仙对现下已经很是满意了,不遭人嫉是庸才嘛。

    他看到更多的是:从前那些一口一个妖道骂他的那些官员如今是噤若寒蝉,不敢惹他;而那些从前冷待他的,此时却有不少是热络起来了。每日欲仙宫里都能收到成堆的拜帖和宴饮的邀函,还有不少主动投到他门下做他弟子的。

    从前的外人都是如此,一开始就追随他的人又怎能没有表示?

    欲仙帮十二分舵的舵主们特地带着手下从天南地北赶至京城,几百来号人声势浩大地包下了整条烟花巷为自家帮主庆贺。

    丞相门人居然大张旗鼓地眠花宿柳,着实令整个京城为之震惊。

    天香听到包打听单世文和自己讲述此事,当即兴致盎然地表示想去烟花巷里开开眼界,被冯素贞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怎么,我要去找姑娘你吃醋了不成?”天香打趣道。

    冯素贞面色一僵,她近来因着那日的了悟而心中有鬼,对天香这打趣格外地敏感,便偏过头不回答。

    单世文接话道:“公主怎么这么说,难道就不怕驸马爷去青楼找姑娘吗?”

    天香哈哈一笑:“这有什么?她若要找便找,我定然帮她挑个有才情的美人儿来。咱们驸马如此花容月貌,两人坐在一处鼓琴奏歌,看来多赏心悦目啊!”

    单世文畅想了一下那情景,佩服道:“公主高见,有公主撑腰,也不怕驸马和别人抢姑娘打架了!。”

    天香一愣,想起自己之前和东方胜编出来的风流韵事,一时笑得更欢快了。

    此事身边知情的人如李兆廷张绍民等都是讳莫如深,不去提及,只有三十文这小子敢当着冯素贞的面捅出来。

    “那自然,现在,有本公主给她撑腰呢!”

    冯素贞脸色沉沉,她虽是咳嗽着瞪了单世文一眼,心下却多了一些释然:天香对待自己这态度如此豁达,倒不像是情之所钟的样子。但转念一想,她又难受起来:她一直以来千防万防,现下天香对自己倒确实没什么不得了的情愫,但自己却仿佛已然对人家动了心。

    她又纠结起来。

    见冯素贞脸色变换得都快黑了,天香忙换了话头:“对了,三十文,我和菊妃娘娘说要一道听戏,但我很少听那咿咿呀呀的东西,也不知此时这京城里哪个戏楼子好。你出身勋贵之家,认识的纨绔多,应该晓得吧?”

    单世文思忖了下道:“公主,不如就请来福楼的班子,那里的角儿好,有时候还会自己写新戏唱,最是新鲜。”

    天香想了想:“最好还是我亲自去听一场,才好请到宫里去。不然若是唱得不好,岂不是掉了我的面子!”

    单世文应道:“公主若是想去,属下就找爱听戏的朋友给您匀个包厢出来!”

    “好好好!”天香连声答应着,扭头对冯素贞道:“既然不让我去青楼,那就陪我去戏楼吧!”

    冯素贞醒过神来,冷着脸答应了。

    欲仙丞相这几日忙得不得了。功是要庆的,那些欲仙帮里的兄弟们要赏的,自家的笔墨班子是要组起来的,那些被欲仙帮敲诈打劫了的苦主是要设法弹压和收买的,空头富贵是要许的,礼是要收的,宴是要赴的。

    欲仙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在忙碌和宴饮玩乐中度过了几日,也空口白牙地许出去不少官职,俨然将自己天南地北的十二分舵门人都拔成了封疆大吏。

    吏部封相的流程走完,欲仙领了相印,便志得意满地向着文渊阁而去。

    文渊阁,这是他这个内阁之首的办公之处。从前,欲仙曾几次三番地路过此间,他当时觉得这里红檐碧瓦的台阁很是精致,但自己进去了才发现——

    娘的,还不如自己的欲仙宫一半大呢!

    阁臣里有两位已经和欲仙有了交情的,见他履新而来,特意办了个小小的履新仪式,将他邀进了内阁,给他指明了他的固定座席。

    欲仙沉默。

    娘的,自己刚才怎么会以为这犄角旮旯的地方全是自己的!

    但除了两位对他稍稍热络一些的,另外四位阁老却是连起身都没有,只是略略抬了抬眼,向他点头示意了一下。

    他唤了人来清理了一下座位,把属于刘韬的一些物件儿统统赏赐了下属,而后按照五行八卦的阵法把自己用熟了的笔墨归置好,这才清清爽爽地落了座。

    才坐下没多久,两位阁老打起来了。

    是的,打起来了。

    “同样是歉收,怎么给太原府的赈济要比松江府多那么多,你这徐老西儿!你这是拎勿清,徇私!”

    “张蛮子,你瞎扯淡!太原府多大,松江府多大?松江府本来就富庶,少贴补点又怎么了?”

    徐阁老和张阁老两个加起来一百三十来岁的重臣各自操着家乡口音,一句一句地呛了起来。

    一直笑眯眯地用紫砂茶壶喝茶的陈阁老在旁边一叠声地劝:“对对对,张阁老有理。”徐阁老瞪眼。

    他忙道:“徐阁老说的也对。”张阁老吹胡子。

    陈阁老一拍大腿:“哎呀,做人呢,不要这么大火气,来来来坐下来喝茶。”他心里咕哝,若是那最会云山雾罩的定海神针刘韬在,这两人是决计打不起来的。

    欲仙在一堆邸报和两位阁老掏裆揪胡子的全武行中,度过了自己真正作为丞相的第一天。申时一刻,放班的鼓声一响,欲仙就坐不住了,连忙步履匆匆地回了欲仙宫。

    他自我安慰,明天就会好的。

    但第二天,张阁老又和王阁老呛了起来。

    欲仙嫌烦,便不去管他们,直管拟了自己想封的官职,和另外两个和自己相熟的阁老聊了起来。

    那陆阁老虚着眼睛朝着那长长的名单打量了一遍,咂咂嘴道:“国——丞相啊,这个单子怕是不妥啊……”

    “哦,是哪里不妥?”欲仙虚心求教。

    陆阁老道:“国朝定例,这五品以上的官职,需要陛下首肯,内阁复议,方能授下。而这七品以上的官职,则是需要内阁拟定,陛下批了,方能敕封。无论哪条路子,这封官赐爵之事都绕不开陛下和内阁啊。咱们内阁里——”他瞧瞧朝其他阁老看了过去,“您也看到了,一个个都是驴脾气,怕是没那么好过啊。”

    欲仙一怔,他是有自知之明的,想来自己这个买来的丞相,是使不动那几位驴脾气的阁老的,忙转头问道:“齐阁老,吏部那边儿你熟,你看看有没有能绕过内阁让我直接封了的官儿?”

    齐阁老和陆阁老相视看了看,道:“除了丞相府上的一些幕僚是由丞相自己来定,地方上的一些九品胥吏倒是可以由吏部直接任免……”

    欲仙蹙眉:“这也太小了些。”

    两个阁老只好打着哈哈儿,没说什么。

    见欲仙愁眉不展,陆阁老想到欲仙答应要给自己的金丹,忙道:“其实,还有个路子……”

    欲仙忙问:“怎么说?”

    陆阁老道:“不是要修那接仙台嘛……这修个工事,最好加官儿,虽然是工部的下等活儿,但好歹领了官身,以后也好再做拔擢啊。”

    欲仙一想确实也有道理,便心事重重地过了晌午,直奔皇帝的御书房去了。

    但他却扑了个空,被告知皇帝出宫去了。

    欲仙大惊,这皇帝平素最不好走动,怎么如今说出宫就出宫了?

    他没问出皇帝的去向,只得悻悻地回去了。

    内阁里的张阁老和王阁老依然吵吵嚷嚷地互呛。

    又到了放班时刻,今日欲仙有宴饮,换了常服之后便摆着官威又到了那被包了场的烟花巷陌。

    天香行事风风火火,说要听戏,翌日就又换做了闻臭的打扮,拖着冯素贞要去那来福楼。但她还记着昨日单世文对欲仙帮众人绘声绘色的描述,脚下鬼使神差地路过了这红粉巷子口。

    欲仙帮的分舵舵主正在门口恭迎自家帮主的到来,十分引人瞩目。

    倒不是这人多气势足,而是这众多舵主的打扮,着实的一言难尽。

    不止是穿得赤橙黄绿,连头发也是五颜六色,缤纷多彩,除却中间一位儒生打扮的看起来还像个正常人外,其余人都是夸张至极,简直比天香上辈子见过的西洋人还要古怪。

    天香惊道:“有用的,你说那国师——啊,那欲仙丞相是不是实际上是个瞎的,才能让自己手下人如此装扮啊?”

    冯素贞朝那些人打量了一番道:“欲仙帮奉的虽是道教,但和正一教教旨大相径庭,他们这装扮,又是十二个人,怕是和五行八卦天干地支相关。”

    天香惊讶:“你还能看得出是十二个人啊,我只看得到一片五颜六色,根本分不清有几个人。”

    冯素贞遥遥指了一人道:“你看那人,头发是黄的,鞋子也是黄的,对应的乃是坤卦,想必此人是自西南而来。而他上身着绿衣,下身着棕裤,则如草木破土而萌,对应的乃是甲子,乃是东向。西南而偏东,此人又腰系红带,是离火之象。我猜这是川渝之人。”

    天香敬服:“连这事你都懂,不愧是有用的!”

    冯素贞心中有些自得,兴致勃勃地想要继续分析下这人身上纹路和配饰的寓意,但那十二个人一动,她也眼花缭乱地找不出原来的那个人了。

    原来是欲仙到了。

    二人顿时也无心在此继续围观,调转脚尖朝着来福楼走去了。

    欲仙下了轿子,众舵主齐齐跪下:“参见丞相大人!”

    欲仙见状,顿觉心中闷气一消,哈哈笑道:“诸君请起,请起。”

    众人一同进了厢房,唤来不少腰肢纤软的妖娆美人儿,一时间推杯换盏,丝竹声动,一派欢快祥和的景象。

    待到了地方,天香才发觉这“来福楼”离那错认水酒楼不远,顿时惊起了肚内的酒虫,心想着,不管是看了戏再喝酒、还是喝了酒再看戏,都不如边喝边看,就兴冲冲地去打了一坛子桂花酿拎到了戏楼。

    戏楼门口挂着水牌,写着今日的戏码,唱的是全本,《怜香伴》。

    冯素贞虚眼看清了水牌上的名字,面色微变,对天香道:“公主,不如我们改日再来吧!”

    “为什么改日?”天香又朝水牌看了一眼,心道莫非这戏有什么猫腻?难道是和那《□□》是一个路数的?

    她立时更感兴趣了。

    冯素贞磕磕绊绊道:“这……这戏……不太……不太好看啊。”

    天香不解,朝里面探了探头:“我看着来人挺多的啊,而且这戏名里有一个‘香’字,想来是和我有缘,就这出吧!”

    她不由分说地拖着冯素贞进去,二人报了名姓,遂被引去了单世文帮忙借的包厢。

    二人穿过一片人山人海,天香道:“你看,这戏挺叫座儿的呀!”

    冯素贞埋头不语。

    二人在包厢内坐定,天香兴致勃勃地点了瓜子点心,又要了碗来把酒倒上。

    冯素贞却是有些局促,她左顾右盼,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又好似有些期待。

    戏开场了。

    《怜香伴》是才子李渔写的话本儿,冯素贞博览群书,是早就知道这故事的,因而听得三心二意,却是边听边用余光打量着身旁天香的反应。

    ——戏里讲的是新婚燕尔的监生之妻崔笺云入庙里烧香。

    天香在一旁咔咔吃瓜子。

    ——因为一阵异香传来而吟诗唱和,继而结识了名门小姐曹语花。

    ——“溯温疑自焙衣笼,似冷还疑水殿风。一缕近从何许发?绦环宽处带围中。”

    ——“粉麝脂香未足猜,芬芳都让谢家才。隔帘误作梅花嗅,那识香从咏雪来。”

    天香在一旁咕噜咕噜喝酒。

    ——那香居然是曹小姐的体香,两人顿时相见恨晚。

    天香吃点心吃得咳了起来。

    ——遂一起结拜了姐妹,在神佛面前定了终身,还许了来世。

    天香什么都不吃了,眉毛挑了挑。

    ——“今生为异姓姐妹,来生为同胞姊妹何如?”

    ——“不好,难道我两个世世做女子不成?”

    ——“这等,那做兄弟如何?”

    ——“也不好,不如,就做了夫妻吧。”

    天香托起了腮,盯着戏台子上的两个女子一起携手盟誓,那崔大娘还换了男子装扮拜堂——天香目光一凝。

    随着剧情的推进,台上上演着故事中常见的起承转合,两个女子互相倾慕,但不得相守,于是智计百出地为之经营,崔笺云甚至女扮男装进入曹家为奴仆。

    天香的神色越发凝重,冯素贞在一旁看得大气都不敢出,又生怕被天香瞧出了自己的异状来,只好板起脸来,免得从脸色上泄了心迹。她觉得喉咙干涩,将茶水喝尽了也不敢出声再要,便故作镇静地将天香的桂花酿倒入自己杯中。

    嗯?桂子香气,虽是水酒,却也可口……话说回来,天香的名字,不正是丹桂之名吗?

    冯素贞不自觉地多喝了几杯。

    天香入了戏,看得眉心紧皱,伸手又去摸酒坛子的时候,发现酒坛已经空了。

    她轻咦,g,自己还没喝过瘾,这酒怎么就没了?

    她只得咂咂嘴,这怜香伴分明讲的是两个女子相爱的故事,果然是一出离经叛道的戏啊……

    只是不知,冯素贞是怎么看待的。

    她瞧瞧瞥了冯素贞一眼,见冯素贞正襟危坐,神色肃穆,脸板得比小黑还长,似乎对台上的喜怒哀乐浑不在意,只是面上似乎带着些往日不曾见过的红晕。

    另一边厢,欲仙众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此间男人居多,各自温香软玉在怀,一时又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欲仙也借着酒劲儿搂着两个美人儿耳鬓厮磨,正要起身朝着单间儿走去,却看到黄头发的蜀州舵舵主大着舌头过来了:“帮主,属下陪你再喝一杯!”

    欲仙哈哈一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蜀州舵舵主陪着笑道:“帮主,你看我想当的那个川渝卫指挥使,当不当得噻?没得问题吧?”

    欲仙脸色一变,想起来了,自个儿前天醉酒居然还许了这么大的官儿出去。

    蜀州舵舵主继续絮絮叨叨:“我就指望着风风光光地回去,把那岳总兵吓成龟儿子。妈卖批一天到晚地打秋风,好恼火哦!”

    他这一说,其他舵主也从温柔乡里回过神来,七嘴八舌地问起了欲仙自己所求的官职。

    欲仙头晕脑胀,想想今日还是先给各位打个提防,免得日后他们大失所望。

    但他又不好明说自个儿手中权柄有限,才没法儿给手下封官,便把脸一板:“都指挥使哪里是那么好当的?真当巡抚布政司本官随便给你们安排不成?不是本官不爱惜你们,实在是你们一个个都是大字识不得一箩筐的泥腿子,给你们封官儿的事儿啊,本官还得从长计议。”

    众舵主一愣,纷纷看向了一身儒衫的江左舵主。江左舵主精神一震,他是读过书的,身上甚至还有功名,自认比别的舵主身份更好,也是比别人见多识广有分寸的,立时上前问道:“不知属下想要的松江知府一缺儿,帮主有没有……”

    欲仙汗颜,连忙“哎哟”一声,说着自己醉了,倒在一旁的美人儿身上。

    金亢龙见状,忙呵斥道:“你们一个个吵吵嚷嚷的是以下犯上!没看到帮主醉了吗?”他立即弹开众人上前,搀着欲仙去了单间儿休息。

    众舵主面面相觑,各自都是心中惴惴。

    江左舵主觉得不安,忙向一旁的土护法打听:“土护法,你说帮主这是怎么了?”

    起初欲仙在朝堂上捐了五十万两得了两个敕封忠勇义士的名头,其中一个正是给了土护法。他是能随着欲仙进宫的,对欲仙的今日窘况多少有些了解,却也不好明说。眼见得众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摸着光头把眼睛一瞪:“就凭你,还想当什么劳什子知府,也不好好照照镜子!你们自己心里盘算下你们给帮主做过多大的贡献,送了多少钱财,献过多少财货?如今什么都没做就跑来伸手要官,想得美!”

    众舵主一时哗然,江左舵主哼了一声,掰着手指头算起了帐:“江左舵三年里给帮主送过不下百万两银子,土护法,你那劳什子忠勇义士是帮主花了五十万两捐出来的,里面难道没有我江左舵的功劳?!”

    土护法顿时一缩,但转了转眼睛又道:“你急个什么!帮主今年才来着京城开疆拓土,花钱用人的地方多了去,你那一百万两银子算是什么?帮主刚刚当上的丞相可是花了两千多万两银子啊!他刚刚上任,还有诸多事情要谋划安排,哪里管得到地方上的事?就算要封官自然也得是我们这些总舵的先当,再来安排你们这些分舵的!”

    其他舵主一听,顿时气炸了肺,吵吵嚷嚷地要和土护法理论。

    “够了!”金亢龙大喝一声跳了出来,径直上前扇了土护法一个巴掌:“胡说些什么,岂不是伤了兄弟们的心!”

    他朝着诸位分舵主拱了拱手:“帮主现在刚上任,很多事情顾不上安排,等过几日他上了朝觐见了皇帝再说吧!”

    众舵主见金亢龙动手打了土行孙,心里也是出了一口气,便压着火儿各自散开了。

    来福楼这边的戏也唱到了尾声。

    故事到了最后,崔笺云在一番设计之后,终于使曹语花嫁给了自己丈夫为妾,二女也得以相守。

    戏散了场,二人各怀心事,各自沉默不语。

    怜,香,伴。

    或许是因为那个香字,这三个字重重敲在了天香的心上。

    但最后两女一男大被同眠的结局让天香膈应——还说什么左玉软,右香温,中情畅?明年此际珠生蚌,看一对麒麟降?

    猥琐,相当猥琐!

    她不由自主想到前世大街小巷传唱的《女驸马》中,那个李兆廷左拥右抱的结局来,顿时嫌恶地皱眉撇唇,咬牙切齿。

    冯素贞看着天香这苦大仇深的表情,心里有些犹豫,却还是清了清嗓先开了口:“公主,这戏怎么样?”

    天香心中百感交集,沉吟了片刻,刚要开口点评几句,却听到冯素贞补充了一句:“这来福楼的角儿可还上得了台面?”

    天香哪儿分得出唱腔的好坏,她回想了下方才看到两个小旦的模样,哼哼道:“还成吧……进宫就挑他们吧。”

    冯素贞壮着胆子又问道:“那公主觉得方才的戏如何?”

    “哎呀……这戏真是……”天香皱着眉,狠狠地摇了摇头,大声叹了一口气。她实在是被这个看似团圆的结局恶心到了,闷声不语地打着腹稿组织着词句,打算滔滔不绝地将这个结局狠狠地批判一通,再将那两个女子的才情赞上一赞。

    果然,这样的感情,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得了啊——看到天香的神态,冯素贞自嘲地笑了笑。不过也是,天香曾经倾慕一剑飘红,又曾经中意张绍民,她所喜欢的,应当是英雄美人的故事才是。

    冯素贞心中有些惘然,不想听天香对这戏中之情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便抢先一步说道:“……我也觉得这故事不太好,那就不需记挂了,邀入宫里的时候,不点这出就是了。”她勉强恢复了往日的泰然,“天色不早,我们快些回府吧。”

    天香张了张嘴,千言万语都被关在了喉中。

    果然啊……

    她蓦地想起方才进来福楼前冯素贞面上的不自然,以及后来看戏时那人板起的脸。天香不由也自嘲地摇了摇头——冯素贞在闺阁等了她的李郎三年,想必心中向往的是才子佳人终成眷属这样的话本儿才是。

    天香顿觉索然,相处了这么久,虽然自己一意攻心,想必已在那人心里有了非凡的地位,却也不知何时才能让她放下那些世俗的成见,继而“怜香”,甘心相“伴”。

    两人各怀心事,都没对这出戏发表什么评价,一路沉寂着朝着公主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