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寿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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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睡前,君漠洗完澡,穿着棉质休闲衫从浴室出来,擦着头发走回房间,路过书房的时候,有灯光透过门缝洒出来,透过房门的缝隙,看到君哲坐在书桌后,屋里只亮着一盏台灯,桌上摆着一本硬质封皮的厚书,在寂静的夜晚和微弱的光芒中,眼神默默凝视窗外一片漆黑中的某个焦点,唇抿的很紧,侧影的轮廓宛如雕像。冰冷的夜色中,他周身有淡淡的气息环绕,那是种极为浓郁的血腥杀气,也只有在这样孤独寂寞的夜晚,他才能肆无忌惮的完全的释放他自己。

    君哲是君家长得最为出色的男孩,君哲的外祖母是罗马尼亚籍混血,君哲有八分之一的东欧血统,五官深邃,他和君澜不同,君澜是真正享有君家继承权的长子,而君哲只是君家继室生的儿子,所以只能隐在幕后,为君澜挡下所有腥风血雨,一切君澜不能出手解决的麻烦他去做,如果说君澜天使,手上不曾沾染一滴鲜血,那么君哲就是彻头彻尾的魔鬼,满手血腥,只有十八岁的君哲,手上的人命早以不计其数。

    在人前的君哲总是挂着懒散的带着痞味的笑容,像是没长大的大男孩,有点小坏,有点霸道,有点疯狂,实则谁知道那张带着笑的脸下面的他是个血腥的刽子手,视人命如草芥,他们这种人都有两张脸,能把两面人的性格完美的演绎,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他,也许两个都是他,也许两个都不是他。君漠也没见过完全真实的君哲。但是他见过发怒的君哲,他的眼睛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会变色,君漠也只见过一次,是在君哲回国探望母亲的时候,他的母亲在去机场接机的途中车祸身亡,事后查出是人为,当晚君哲血洗了对方满门,挖出了主谋的心脏碾成碎片,手段狠辣的令人谈之色变,那年他不过十五岁。

    君漠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初的场景,俊美如阿波罗的少年面对满地残肢碎肉,把玩着手上血淋淋的心脏,脸上还带着微笑,他觉得那一刻他看到背生双翼的恶魔。

    君家不是走政途出身,是比杜月笙等人还要早,还要大的黑帮团伙,和起源于清末的天地会,发展到后来成为青红帮的黑帮是同一时期发迹,君家先祖都是黑帮分子、混混、地痞流氓出身,在二战时期资助过抗战,后来慢慢洗白,走向政治中心,这样污浊的背景被华夏高层那些氏族大家所排斥,一直在仕途上行进的十分艰难,君家家长改变策略,以黑养白,和早年流亡海外的君家族人联合,从欧洲发展出君家的地下组织,慢慢转移向华夏国内,这样庞大的地下王国就是君家在华夏安身立命的根本,但这些都是作为底牌被掩盖起来,见不得光的行当,手握地下王国权利杖柄的都是次子,君家人眼中长子为尊,为了防止次子篡权,整合黑白两道的势力,通常会有君家最小长辈作为father来监管。君哲会在十八岁后接手君家暗势力,但如果君漠不同意,他无法顺利接手真正的核心势力,不得已,君哲只有一直耗在蓉城等君漠点头,君漠不会回君家,更不会监管,两人就这么一直僵持着。

    君漠本想走开,但君哲此刻身上散发的那种极度强烈的杀气让他有些不忍,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君哲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凝练的血腥味道,冰冷的冻死人的气息瞬间消弭,让人以为那一刻的感觉仿佛是错觉,脸上又恢复平日里一样的表情,唤一声,“小叔!”

    “这么晚了还不睡?”君漠垂眸,伸手拿起桌上的《四书五经》合集问,“你怎么开始研究这个?”

    君哲抬手夺回了书本,淡淡道,“修身养性!”

    君漠略显奇怪的看他一眼,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也好,那我先睡了,早点休息!”

    “呃……等等,小叔,我想问......”君哲低下头,抿了抿唇道,“怎么表达才算含蓄?”他的世界没有人教他什么是含蓄!

    “含蓄?”君漠喃喃的重复了一句,眼中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道,“你不是在看吗?这上面说的还不够含蓄吗?”

    君哲痛苦的揉揉额角,“我.......嗯,我不懂这上面说的这些话,很难理解。”

    君漠好笑的咳一声,清了清喉咙道,“有些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意会?”君哲在国外长大,中文不算太好,很多东西理解的模棱两可,白话文没问题,古文就有点抓瞎。

    君漠拿过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慢慢喝着,“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的吴越王之所以在几千年历史长河中留下名,不是因为乱世枭雄横刀立马成就江山,而是他为其妻写的那句‘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欲催归而请缓!这就是一种含蓄的表达。”

    君哲摇摇头,表达的很直白,“不算很懂!”

    “有些时候,含蓄不一定要用表达,”君漠用一种估量的眼神看着君哲,语气一贯的温和,其实他想说你一直做的很好,懂得把自己隐藏,这也是一种含蓄,只是还没学会怎样隐藏太过强烈的爱。

    君哲就像一个身在地狱深处被冰冻的囚徒,他渴望温暖,向往温暖,只是他自己不知道,因为他从生下就在冰冷黑暗中,他不知道什么是温暖,可有一天,他看见了火焰,那么亮,那么温暖,那么美好,他不顾一切的奔着那团燃烧着的火焰而去,不怕灼伤,不怕疼痛,用尽全身的力气,只为把那团火焰握在手中,温暖他冰冷已久的心,他感觉到了温暖,怎么会允许那团火焰离他而去?

    “不用表达?”君哲低声自语,眼睛凝视空气中某个不存在的方向,声音有种压制着的情绪。

    君漠放下手上的杯子,转身悄悄关上门出去,有些事情没有谁可以代替,可以帮忙,可以劝解,可以放弃……

    寂静的深夜,君哲站在窗前,嘴里叼着的烟燃烧着红色的火星,有袅袅白烟从前面升起来,将他笼罩在一片白雾中。湿冷的空气中夹杂着淡淡薄荷香烟的味道,一只手把玩着打火机,大拇指敲开,那泛着幽蓝光泽的火苗一下子从里边窜了出来,照得他一张脸有一半笼罩在那幽蓝色的光之下。

    他想起那张熟悉的脸庞,微笑时如天使明媚,目光流转时似恶魔诱惑,那样一双美丽的眼睛,就像这明艳的火光,带着灼人的温度......

    这日店里有事,莫湘没有去学校,而是直接去了雅然居,上次秦子琪答应下六桌寿宴等她筹备,刘梅受了校长的指示,对莫湘在学校混日子的行为熟视无睹,以她的水平,学校那点东西确实没什么好学的。

    寿宴和以往的席面不一样,是中午开席,莫湘必须早早就去,煮了点豆浆,熬了小半锅豆腐脑,炸了几根油条,送到对面君漠家,跟他打了招呼今天不去学校,七点半的时候秦子琪开车来接,在小区门口给莫湘打电话,扣上电话匆匆出门,走到楼下时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君哲,淡淡点了点头就要走。

    “等等,莫湘!”君哲叫住她,摇着轮椅过来,“我白天在家很无聊,能让阿布陪陪我吗?它自己在家,不也很无聊吗?”

    莫湘皱眉想了想,这个要求不算无理,低头看了看表,这会再上楼怕是来不及,秦子琪在门口等半天了,索性掏出钥匙丢给他,“这个是钥匙,你自己开门去找阿布玩。别把房间弄乱。”

    君哲接过钥匙,灿烂的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谢谢,我会帮你喂多多的!see you!”把玩手里的钥匙,看着莫湘远去的身影,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奇异的笑,当习惯一个人的存在,即便是当空气般的存在,是不是也算成功了一点点。

    寿宴是所有席面中最麻烦,秦子琪也不喜欢承办寿宴的原因是成本高,食材繁琐,最好还要用药膳,这是一般高品质寿宴的特点,药膳还得温和不能太过,怕一些年轻人肝火旺盛,吃了反而补过头。

    连带寿点一共十六道菜,每道菜名字都得福寿,主菜,松鹤延年,围碟,五子献寿、四海同庆、玉侣仙班、三星猴头,热菜,儿孙满堂、天伦之乐、长生不老、洪福齐天、罗汉大会、五世祺昌、彭祖现寿、返老还童。汤菜,甘泉玉液,寿点,佛手摩顶,福寿绵长。

    每道菜名都透着对老人的祝福,传菜生高声一路唤过来,就有那种古代宫廷帝王寿席般的感觉,菜品色香味意形俱全,吃的众人连连道好,乐得刘能全刘巨全俩兄弟是眉开眼笑,这顿寿宴办的真值,就连他们两个的老父亲都笑的见牙不见眼,名字取得好,意思也妙,看着一大家子人可不就儿孙满堂,天伦之乐不是,坐在仿古式的大厅里,周围一圈“丫鬟”环伺,很有那种江南底蕴大家族的范儿,这种体会正是刘家这种农民出身的暴发户最向往的,带着浓厚的文化气息。总之,兄弟二人对这场寿宴赞不绝口,逢人便夸,显示了他们两人的品味,又帮雅然居做了广告,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