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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〇章 另辟蹊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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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季桓之向边鸿影索要了画像,并且口头上承诺会将原画送还。事实上,他出了王府,就把临摹本当成物证给了孔定邦,寻思反正原本在自己人手上,副本随他研究去呗。然而,在王爷面前答应人家过几天要将画还回去,总不能把可能还藏有其他信息的原本递过去吧?

    不过好在听说几天后要将画像归还,同样擅长绘画的孔定邦决定,他也临摹一个副本,然后把副本的副本叫季桓之送回去,而他自己则保留下以为是原本的副本,慢慢研究。幸亏就是他们几个人,要是北镇抚司十三太保都来了,不知道要多出多少个版本的画像。

    而孔定邦在得到画像后,经过与邓秉忠及商然等人的研讨,也初步弄清楚了画像中的玄机,红松、滚马岭、小溪,他们也认为此画很有可能是在抚顺小辽河源头滚马岭所作的,而且夏天的几率更大些,毕竟那年头辽东的气候是个人都了解,其他三季赤脚踩在河水里,不怕风湿就这么干,而且印鉴上面的日期也印证了这一推断:

    甲申年未月中。

    但由于没有见过边鸿影的真人,没有亲耳听过她的口音,他们也不能肯定,边氏就是辽东人流落到河南的。

    除此以外,他们还研究出了一项季桓之和李密没有推理出的东西,那就是边氏的年龄。

    画中女子是披散着头发,头饰仅仅是两根头带,显然是未婚的少女,而她曾是勾栏院的头牌,受文从复倾慕,接着又在前不久被潞王看上,自然不会太老。而离现在最近的甲申年,乃是万历十二年(公元1584),也就是九年前。如果画像绘成时,边氏是十四到十六岁的话,那么她现在应当是二十三到二十五岁。

    研究出了这些,邓秉忠不免要问孔定邦:“大哥,你说推测出边氏的年龄,对我们查案有什么帮助吗?”

    孔定邦沉默良久,最终不得不承认道:“目前看来,并没有什么帮助。”

    就在他们因沮丧无所事事,不约而同地盯着画中的美人意淫的时候,商然却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推测出边氏的年龄未必没有用处。”

    孔定邦产生了兴趣:“怎么讲?”

    商然道:“想一想九年前发生过什么。”

    孔定邦反问:“那谁还记得?”

    商然道:“准确来说,是从九年前至今,发生过那些事情,而以边氏的年龄,正好能对应上的?”

    邓秉忠想了会儿,有些激动地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不过不是甲申年,而是甲申年的次年三月,那时候我还是刚入镇抚司不久,只是个校尉。那一天进衙门就听人议论,辽东总兵李成梁大破蒙古泰宁部于辽塞。此前泰宁部首领把都儿欲报其父速把亥于万历十年被阵斩之仇,偕叔父炒花等以数万骑入边掠沈阳。等抢掠完毕后,驻牧辽河,欲犯开原、铁岭。李总兵追击将其大败。据说当初把都儿之所以轻易烧掠沈阳城,是因为有汉奸从内打开城门,将蒙古兵放入的。”

    “说完了?”孔定邦见他意犹未尽,不免问道。

    “完了。”

    “完了我先问你一下,敢问邓百户在兵部现居何职啊?”

    “大哥你说笑吗?小弟是在镇抚司当差,怎么跑兵部去了?”邓秉忠觉得大哥问的这句莫名其妙。

    “喔,原来你不是兵部的人呐。那你说的这件事对于本案有什么意义吗?”孔定邦责问道:“商捕头想了解的,是六扇门能管的事,不是兵部管的事,你懂不懂?你在这儿谈论国家大事,跟咱们要办的案子有他妈一分半点的联系吗?你后边待着去!”平时挺得力的兄弟,在六扇门的人面前显得如此愚钝,真令他感到窝火。

    旁边商然见状道:“是下官想复杂了。其实若想弄清楚边氏的来历,完全可以去她之前所待的勾栏院,问那里的鸨母呀。”

    孔定邦立刻追问:“是哪一家?”

    商然道:“下官问过文员外,他说那家勾栏院在开封府,叫满香阁。”

    开封府就在卫辉府南边,从延津往南,渡过黄河就是开封府治所所在。

    “今天先到这儿了,大伙儿回房休息,明天就动身去开封。”孔定邦如是决定。

    “叫季千户和李总旗一起吗?”商然问他。

    孔定邦想了想道:“没必要都去吧。卫辉府还得留人呢。万一这里出了点什么状况,没有人处理可不行。总之我们只是协同,一切最终应当由商捕头定夺。”

    还一切由商捕头定夺。上面让一个六扇门的巡检来管着北镇抚司的千户,摆明就是要互相制约。商然怎么敢妄下决定,自然是孔副千户提出意见,由他“考量”过后,觉得十分的确实可行,最后“欣然”采纳了对方的建议,并且实行。

    于是,画技同样高超的孔副千户,在连夜将边氏画像临摹出一份后,次日将临摹本的临摹本交给了季桓之,而后便带着邓秉忠等人,和商然赶去开封府了。他们取道胙城,途径延津、封丘,几天后顺利过黄河,抵达开封治所开封府城。

    然而,当他们入城,向当地人打听满香阁所在的时候,却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满香阁关门了。

    就在其头牌边鸿影自掏腰包,用积蓄为自己赎身,跟这文从复去了卫辉后不到十天,满香阁的老鸨就遣散了勾栏女,变卖了小楼,带着相好的龟公金盆洗手,到别处做对神仙眷侣去也了。

    “怎么会这么不巧?”商然也倍感沮丧。

    当地的市井中人不乏嫉恨地说道:“‘鸿影仙子’一口气掏出了三万两银子作为赎身费,加上其他妞儿平时赚的茶水花酒钱,遣散完其他人,剩下的也足够一对狗男女过好几辈子的了。奶奶个腿!世上的钱都让这种人花去了!”

    现在满香阁不存在了,老鸨和龟公倒是携手天涯,成就一段“佳话”了,难道边氏的出身就无从调查了吗?

    倒也不是。

    本地百姓告诉几位差人,说是满香阁的妞儿拿了一笔遣散费后,有的去别地从良的,也有的沾染了不良习气,不愿意早早嫁做人妇,被束缚在深闺大院里,放荡些的仍是重操旧业,不过这回不必签卖身契,而是当了拉皮条的,帮别人介绍暗娼,偶尔自己也亲身上阵爽一爽,其中一个就在府城西坡街右手第四条胡同最里面,门上挂个八卦盘子的就是,如果是反面,就可以敲门进去。

    得知边鸿影当初的一名“同事”就在西坡街,一行人再度燃起希望。不用多说,他们准备好银两,即刻赶往西坡街,同时但愿等他们到的时候,门上的八卦盘子挂的是反面。

    然而不巧的是,他们找到地方的时候,那间屋子门上的八卦盘挂的是正面,这表示里头有客人正在进行愉悦身心的活动。几位差人纵使是北镇抚司和六扇门的人,也不方便硬闯,毕竟尊重他人就是尊重自己。

    好在没过多久,有个穿长衫、戴方巾,手拿折扇的文人墨客打开门,从里面出来了,并且顺手帮屋主人将八卦盘翻了过去。

    “幸会、幸会。”孔定邦故意跟人家寒暄。

    “幸会幸会。”那文人也挺客气,回句礼便打开折扇挡住下半边脸,忙不迭地快步走开了。

    待那人走后,孔定邦对着同伴调侃道:“你们看这帮文人骚客,满腹经纶,一张嘴就是仁义道德,一边骂着不守贞洁的妇人,一边把钱送到这种地方来——”

    没等他说完,一个尖细刻薄的声音从门里头传出来:“说什么呀?我这种地方怎么了?”

    屋主人现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