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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夜访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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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只有把申用懋抓回去,仔细拷问了。”

    李密说着,偷眼瞥向王嫽,看对方会不会有其他举动。他说这话的目的,无非是想看看王嫽是否真的和申用懋关系不一般,当听到他们说要抓申用懋下狱拷打的时候,会不会为了相好的求情而主动透露一些信息。

    然而王嫽仍又坐回去,对此不发一言。

    看来唬不住啊。

    旁边季桓之按照常识来推理:王嫽身为青楼十二钗之一,品花榜上有名的人物,自然见过无数的风流才子和达官贵人,当然明白对于锦衣卫来说,什么人敢抓什么人不敢抓,六部的官员尚且有回旋余地,你要是把内阁首辅放在面前,就连锦衣卫的头子左都督过来,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动啊。想到此处,季桓之不禁笑出了声。

    熊广泰听见他笑,不悦道:“小子你笑什么?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季桓之一路观察过来,大概了解熊广泰是个有些色厉内荏的人,加之有李密和王嫽在场,他肯定也不会太多狂躁,于是季桓之斗胆握住铁链,上前一步,面向王嫽问道:“王娘子可还记得在下?”

    王嫽皱起眉头盯着他看了会儿,摇了摇头。兴许是那一夜确实昏暗,她没有看清,自然也没有记清。

    季桓之不跟她啰嗦,直接问下一个问题:“王娘子身为青楼十二钗之一,本应在南京,为何会来到京师?”王嫽答道:“奴家薄命,原来的妈妈重病,需要千金寻觅珍奇药材医病,故而将奴家转卖给京师的金主,也就是凤鸣阁的东家。”季桓之又问:“什么时候的事?”王嫽答:“上个月。”季桓之接着问:“那你和申公子相识多久了?”王嫽道:“刚刚相识。”

    季桓之将王嫽的答案品味一番,回头对熊广泰和李密道:“没什么可问的了,两位大人,我们走吧。”

    熊广泰吹胡子瞪眼,左手撸右手袖子,几乎要当场发作,痛揍这小子一顿:你以为自己是谁啊,擅自问其他嫌疑人问题不说,这会儿还指挥起老子来了?

    不过李密拉住了他,冲他使了个眼色,三人随即退出了房间。

    一出门,熊广泰就拎起季桓之的衣襟,猛一抓他的脖子恶狠狠道:“你小子竟敢擅自说话,是不把本官和李总旗放在眼里吗?”因为周围有人路过,熊广泰是一会儿抓一会儿放,三下两下,弄得季桓之喘气都喘不过来了。

    等好不容易熊广泰的气消了,季桓之顺顺气又说:“我觉得现在应该找找其他人,问一问王娘子在京师有没有别的住处。”

    “你——”

    熊广泰的火气又上来了,不过这次李密拦住他道:“这小子想尽早洗脱冤屈,肯定不会故意整我们,他只是急于洗清嫌疑而已,不必为此动怒。”

    经过劝阻,熊广泰方才压住怒火,吩咐人问问凤鸣阁里的其他小姐,了解一下王嫽在附近是否有别的住所。

    校尉们很快带着答案回来了,果然,王嫽就在正对凤鸣阁后门的那条玉柳巷里有一处住宅,平常没有留宿客人的话,她就会在凤鸣阁打烊后回自己的房子休息,第二天早上再过来做事。

    熊广泰会意:“喔,意思说她有可能把刺客藏在——”

    “嘘!”李密竖起右手食指道:“我们先出去。”

    众人出了凤鸣阁,熊广泰立即派人去王嫽的住所门口探查。

    不久,校尉们回来,说王嫽的住所门口有两个大汉守着,不让闲杂人等进入,他们为了防止打草惊蛇,便没有强行闯入。这也不奇怪,签了卖身契的青楼女子,如果在工作场所外有住处,那么住所周围肯定是有人监视及保护的。

    “三弟,你看现在怎么办?”熊广泰问。

    李密稍作思考道:“现在去未见得就有人,等晚上凤鸣阁打烊,王嫽回去的时候,那她住所里的人必定是齐整的,等那时我们再去探查。现在就着人盯着吧——你们几个,在王娘子房子周围看紧,有任何人进出都要立刻通报。”

    “遵命。”众校尉领命,分配好各自位置便去盯梢了。

    季桓之见校尉们散去,自然要问:“二位大人,需要小人做些什么吗?”

    “你?”李密考虑一下道:“你暂时先跟着我们,等到晚上随我们去王嫽家里指认刺客。”

    看来他胸有成竹啊。季桓之心想:听之前王嫽的口吻,他们已是三番五次地进凤鸣阁了,那么即便她真的是包庇藏匿刺客的人,也不可能仍旧把人藏在家里吧?否则不是相当于等办案的人找上门抓现形吗?但既然是两位大人的意思,我也不好表示反对。光是主动问王娘子几个问题,都让熊百户大发雷霆了,那还是我只管顺着他们的意思来吧。

    众锦衣卫在玉柳巷周边守了整整一天,终于等到了晚上凤鸣阁打烊熄灯。王嫽和一个婢女出了后面,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走着,很快进了玉柳巷,来到住处门口。守门的汉子打开门让二女进去后,便随手带上了门,仍在外面坐着。

    正当盯梢的校尉以为这两个汉子精力旺盛,能通宵守门的时候,巷子另一头又来了两个壮汉,走到门口,冲坐着的二人打个招呼,便换了班。

    李密和熊广泰得知这一情况后,觉得从正门进去是不大可能了,于是他们命校尉们仍在玉柳巷周遭坚守,而他们拖着季桓之直接上了房顶。

    王嫽的住处不大,只有一层,进门有一处八尺见方小院子用来堆放杂物,过了院子是三间连在一块的平房,左边一间婢女住,当中一间是客厅,右边一间则是她自己的闺房。

    熊广泰先揭开右边房间上的瓦片,并未发觉异常,就冲李密摇了摇头。

    李密蹑手蹑脚走到左边房,揭开瓦片,赫然发现屋里竟然有三个人。婢女端着茶盘立在门口,王嫽则捧着一碗不知是药还是汤水的东西,喂榻上的人喝。李密见状,冲熊广泰打了个手势。熊广泰明白意思,立刻拽着季桓之跳进院子,走到了左边屋门口。

    婢女没听见动静,但本能地感觉身后有两道黑影,转过头看见两个人突然出现在面前,不免一惊,险些将手中茶盘丢了出去。

    熊广泰将腰间绣春刀推出一寸光景,沉声喝道:“都不要作声,否则宰了你们!”

    王嫽看清楚来人,颦眉恼问:“怎么又是你们?”

    熊广泰没有搭理她,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床边,盯着榻上那人。

    季桓之注意到,榻上的人是个病恹恹的年轻女子,皮肤有些发黄,两颊干瘪,但看得出来五官还是颇为精致的,如果不是生病,绝对是个能上品花榜的美女。

    “她是谁?”熊广泰问。

    王嫽道:“她是我在金陵的好姐妹,蒋潇潇。因为患病没了生计,所以我把她接到京师照料。大人还有疑问吗?”

    蒋潇潇也是青楼十二钗之一,如果换做文人雅士,看见一位佳人形容憔悴,必定会喟叹怜惜。可惜熊广泰不好吟风弄月,也不懂怜香惜玉,他握住被褥一角,十分粗鲁地掀开,令只穿了一层白色亵衣的蒋潇潇打了个寒颤。

    “这么热的天还盖被子,应该让她凉快凉快。”熊广泰直面王嫽那惊愕又愤怒的目光,随即招呼季桓之:“你看看她小腿上是否有弩箭创口?”

    季桓之走上前去要捋蒋潇潇的裤脚,可指尖伸出去,却又蜷了回来。他顾忌的是男女有别,闯进别人家掀被子看腿,确实非礼了。正好王嫽又愠怒说:“你们不要太无礼了,这里是我家。”令他更不敢捋人家的裤子了。

    熊广泰瞧着着急,责备道:“身为锦衣卫,却连搜查嫌犯都瞻前顾后的,还混不混了?让我来!”说罢,他推开在旁边拉扯阻拦的王嫽,两手拽着蒋潇潇的裤脚,一使劲就将裤子整条拉了下来,令女子光洁的双腿裸露在眼前。

    没有伤。

    “你们出去,出去!”王嫽显然是气急了,和婢女一起使劲将熊广泰和季桓之撵了出去,随后关上门,替好姐妹穿上裤子盖好被子,前后忙活了好一会儿,方才开门走出来。

    被赶到院子里的季桓之见王嫽面沉似水地出来,知道她极度不悦,便连忙躬身道歉:“刚才我们二人行为多有不当,还望王娘子原谅。”

    王嫽指着熊广泰的鼻子叱道:“我说了很多次了,我没有藏匿刺客,我也根本不认识刺客。如果你们仗着锦衣卫的身份再无理取闹的话,我便请申公子找御史弹劾你们,让你们罢官回家种地去!”

    这番话听进耳里,刚才还一副凶恶面目的熊广泰突然就蔫了,点头哈腰,连连致歉,态度看起来比季桓之还要诚恳。

    “王娘子,小的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这件案子上头催的紧,小的急需找到线索嘛。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熊广泰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季桓之往后退,一直推到了大门口,他反过手找门闩,准备一开门扭头就跑。怎料他刚拉开门,外面的汉子就倒在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