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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少年击剑更吹箫 第五十三章尔虞我诈见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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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初三日黄昏时分,曾渔正在客房北窗下阅览简赜送他的那十卷本说苑,长夏的午后,泡一杯茶,或坐或卧,低头看书,抬眼可见窗外秀江舟楫往来,凉风时至,实为惬意,店小二忽然进来说有人要拜会曾公子,这让曾渔诧异,这地方谁认得他,列立诚刘行知

    穿上长衫戴好头巾,曾渔跟着小二来到客栈小厅,一个三十来岁的陌生文士笑呵呵迎上来作揖:是曾公子吗,哈哈,久仰久仰。

    曾渔还礼道:久仰久仰,哈哈,请问贵姓

    两个人就是这样可笑地寒暄起来,这文士自称姓井名毅字元直,是宜春本地人,也参加了这次袁州院试,井毅母家在萍乡,以前就听说过曾渔曾神童之名,偶然得知曾渔旅居于此,故来拜访

    曾渔脸上笑意不散,心道:这是蒋干探江东之计啊,真是让列生刘生费心了,他们打听到我是列名萍乡的考生,想必还向其他萍乡考生打听过我,当然无人知晓了,我又不是萍乡人,于是又查访到我住处,还让这个井毅来访我,探我虚实,接下来应该是要与我探讨诗赋和八股文了吧。

    果然,喝了半杯茶后,井毅道:曾朋友,这客栈厅屋人来人往,不便深谈,若不嫌冒昧,在下想到客房与曾朋友请教一些时艺文字。

    曾渔脸有难色,说道:房间实在太乱,就连待客的桌椅都没有,不如与蒋兄,不不,元直兄,不如元直兄与在下就在这河岸散步散步,相与论文,如何

    井毅道:那好,那好。

    曾渔快步回房叮嘱了四喜几句,便与井毅出了客栈大门,沿秀江南岸漫步谈文,井毅先与曾渔论诗,并自诵诗篇请曾渔指教,曾渔胡乱夸赞几句,来而不往非礼,曾渔也朗吟了几首他初学古诗时的诗作,井毅暗记在心,口里赞道:曾朋友之诗具盛唐气象,两个字概括大气。心里暗笑道:不是大气是稚气。

    曾渔故作自负道:论诗,在下曾得临清谢茂秦先生的指点,谢茂秦,四溟山人,七子诗社盟主,井兄可曾听闻

    啊,七子诗社,在下岂能不知,曾朋友得到过七子诗社谢先生的指点啊,怪不得诗格如此不凡,佩服佩服。

    井毅口里赞着曾渔,心里鄙夷曾渔吹牛,这等幼稚诗作能得七子诗社的人赞赏,怎么可能

    论诗之后接着论文,论八股文,曾渔心想太示弱不好,书法示短灵飞经诗作示以少作,这八股文绝不能再示弱了,不然列刘二人就会觉得明日比试没有意思,所以在与井毅谈论八股文时,曾渔没有多少保留,说起破题,曾渔列举明破暗破正破反破顺破逆破等十四种破法,并皆有阐发,时有妙论,比如开卷之初,当以媚语摄魂,使阅卷官执卷留连,难以遽舍,此必售之技,让原本对他已存轻视之心的井毅频频点头称是,颇觉受益。

    两个人边走边谈,虽各怀心思,却也颇为相投,直至夕阳西下,天色昏蒙,曾渔请井毅到客栈小酌,井毅婉拒,拱手道别,说改日再来请教,曾渔看着井毅往县城北门走去,便也转身准备回客栈,摇头微笑,心道:列立诚刘行知还派人来探营,真是好笑,可惜我不能火烧赤壁,也没有初嫁的小乔,更没有我那可爱的小公主

    曾朋友。

    刚走出数十步的井毅又踅了回来,曾渔转身迎上几步拱手道:元直兄还有何指教

    暮色下的井毅有些面目不清,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听说曾朋友以这科进学功名为赌注与人打赌

    曾渔有些惊讶,不明白井毅怎么会挑明说起这事,问:井兄哪里听说了这事

    井毅道:这事已然传得沸沸扬扬,茶肆酒楼都有人在说,颇为曾朋友不值。

    这下子曾渔猜不透这个井毅井元直的用意了,说道:列立诚刘行知二人诬我科场舞弊,不如此无以证清白。

    井毅叹道:曾朋友还是少年气盛啊,功名之事怎能与人作赌,输了就是三年宝贵光阴啊。语气中饱含惋惜之意。

    曾渔心下诧异:你这是鳄鱼的眼泪吗,试探过我之后认定我赌局必败,还要来看看我落魄相,明天不就能看到了吗,这么急说道:我出不起一百两银子的赌注,只有拿三年光阴来赌,而且我这科也不见得必中啊,哈哈,列立诚刘行知拿实实在在的纹银与我赌那尚未可知的进学功名,岂不可笑。

    井毅道:在下听曾朋友论八股,实有真知灼见,进学补生员当不难,何必为一时意气之争虚掷三年光阴

    曾渔微笑道:井毅兄为何认定在下必输呢

    井毅道:我是说曾朋友不该以功名作赌注。

    曾渔道:可是已经立下了赌约,那就好比过河卒子,只有硬着头皮向前了。

    井毅道:在下是宜春本地人,与列生也相识,若曾朋友想放弃这次三局比试,在下可以尝试着居中说和,这种比试不赌也罢。

    曾渔目视井毅,问:萍水相逢,元直兄何以这般助我

    井毅道:曾朋友是八股文高手,在下不忍曾朋友在宜春士人面前受挫,一蹶不振之事常有啊。

    这个井毅语气颇显诚挚,这让曾渔心头一暖,他乡异地的这种温暖弥足珍贵啊,拱手道:多谢元直兄提醒,但这三场比试恐怕势在必行了,酒楼茶肆既已流传,以列刘二生那么骄傲之人,岂肯取消赌约,退一步讲,即便在下输了,三年光阴也不会虚掷,人生在世也并非全是为了功名啊,列刘二生又不是地府判官,难道还能减我三年寿命吗,哈哈。

    井毅见曾渔这么洒脱,也笑道:曾朋友既这般说,那倒是在下多虑了,告辞,告辞。一揖,转身离去,却见曾渔跟了上来,并肩道:今日结识元直兄是在下之幸,明日赌局,不论输赢,希望还能见到元直兄,我们一起喝杯酒,可好

    井毅听曾渔言语真诚,不禁有些惭愧,点头道:一见如故,一见如故,明日黄昏我来请曾朋友喝酒,在下作东。

    井毅别了曾渔,匆匆归城,上了北门里的一座酒楼,列立诚刘行知都在,列立诚招呼道:元直兄,见到曾渔否

    刘行知笑道:元直兄与曾渔谈了很久啊,曾渔底细尽知否

    井毅坐下,先喝了两口茶,这才开口道:这种赌局不赌也罢,没有多少意思。

    这是怎么说列立诚刘行知齐声问。

    井毅道:曾九鲤此人八股文的确高明,绝不需要靠贿赂舞弊进学,两位应该是有所误会。

    刘行知与列立诚对视一眼,列立诚冷笑道:误会,满堂官赞他一篇八股文没出考棚就有一个书吏追上来让他放榜后的次日去见黄学政,这都是我与行知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这是误会

    刘行知道:是否误会,明日见分晓,若是误会就让他赢一百两去。

    列立诚藐视道:元直兄你说那曾渔能赢我二人

    井毅心道:曾九鲤料事精准哪,我想居中说和甚难。实话实说道:曾渔书法你们都见识过了,我方才听他吟了几首他的诗,也不甚佳,只八股文诚然高明,我不及他。

    那我二人必胜了。列立诚兴高采烈:就是八股文我二人也不惧他。

    刘行知点头道:这样不错,比试起来还有点看头,不然就没意思了。

    井毅道:我与曾九鲤交谈甚久,觉得他品学都不差,两位明日胜他,也不要逼他太甚,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列立诚刘行知二人敷衍道:好说,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