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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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立桐焦急地望表,见指针划过了大概十分钟,外面的大雨把六六和49完完全全都浇成了两只落汤鸡。那些勤务兵不知是在哪里找到了费君臣,费君臣方是踩着雨水走了回来。经过指挥所前面的空地,他扶扶眼镜,在49耷拉的头顶上望了望。水花在她的小脑袋瓜顶上像是瀑布一样四溅。他向身边给他打伞的士兵说:“把我的伞给她遮着。”

    “是。”士兵举着他的伞搁在了49头顶。然而49跪开两步,非要让自己全身暴露在雨水中。见此情况,费君臣推开指挥所的门,把自己头上那顶湿漉漉的军帽扔到桌上,道:“是谁的命令?”

    黎立桐难以启齿的:“是,是——”

    “是老三的命令。”白烨在旁边帮他答,“所以我这不马上派人去叫你回来。”

    “你来做什么?”费君臣见到他出现,问这个话后马上又接着说,“不过我现在没空和你说话。”

    费君臣恐怖的性子没有一个不知道的。偏偏没有一个人有反抗他的能力。白烨与他打交道多了,倒也学会忍受他的性子,说:“你先处理你的事吧。”

    “镇南,告诉我,你罚这个孩子的原因是什么?”费君臣把水雾的眼镜摘下来用软布擦拭,声音保持温和稳定的温度。

    “她需要教训。她拿枪射击同伴。”费镇南目光埋低在报纸上,“而且犯了错不知悔改。”

    “事情调查清楚吗?她为什么这么做?”费君臣边擦眼镜边用热气呵呵镜片,完全是比费镇南更冷的处事方针。

    费镇南翻了两页报纸:“虽然不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但是她自己承认了这个事实。”

    “去让六六回来。”费君臣将眼镜戴回去,对自己的勤务兵说。

    勤务兵马上跑出去执行他的命令。

    费镇南把报纸扔到了桌上,刚要发声。

    费君臣比他更快地开口:“六六是我的兵,他在这队上仍然先是我的兵。我现在让他回来他就得回来。再说了,你惩罚六六,我没有意见。他在操场上淋几夜雨我都不会担心他有事。但是,你不是在惩罚六六,你是在折磨49!”说到这里,费君臣加重了语气,顿了一下:“49和六六不一样,我当时让六六呆在她身边就是为了以防这种情况发生。她体重不够七十斤,一旦大病有可能就会没命。我现在是以一个大队政委和一个军医的身份在和你探讨这个问题,你惩罚49是想让她丧命吗?”

    费镇南自知自己的理由有点儿站不住脚,但是这种复杂的心境该怎么办。他站了起来,背对着窗外仍跪着的49,说:“如果那孩子变成一个杀人犯,我情愿自己先把她给磨了。”

    “她不会成为一个杀人犯的。”费君臣扶着眼镜说,“我刚刚就是为了去解决这个疑问才出去的。她开枪射击那个杀手,是为了防止那个杀手吞药自杀。因为她自己力气不够,不能与歹徒徒手相搏,只有射击是她的强项。她的每一枪擦过创面,但没有造成伤者进一步的神经和骨头损伤。”

    指挥所里面的人听着他这番专业的言论,没有一个人能说出一句反驳的。

    费君臣好像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局面,起来平静地对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说:“至于她开枪射击47的真正原因,恐怕去问47比较直接。白烨,你有没有兴趣跟去,论审问一个犯人你比我们几个都强。立桐,你留在这里陪老三吧。我看,老三比外面的孩子更需要去淋一场雨。”

    门哐啷一声,费君臣和白烨戴上军帽走了出去。费镇南久久地背立着,老实说,费君臣最后一句话戳中了他的命点。

    “政委!”六六从操场上获得释放,跑回来看见自己的头儿很高兴。他就知道只有自己的头儿能解决问题。

    “赶紧把这个孩子带回营房。”费君臣对他笑吟吟地交代。

    “是!”六六敬个礼,快步走到49身边,蹲下来轻声对她说,“49,回去吧。”

    “司令不罚你了吗?”49听见他的声音,仰起小脑袋瓜眨眨打湿的眼睛。

    “不罚了。”六六笑着,拉她起来。

    49被他拽起的时候,咬牙扶住了膝盖头。

    “怎么了?”六六马上问。

    “脚跪麻了。”49恨恨地咬小嘴唇。

    于是六六慢慢地将她扶回了营房。这里的一个营房是住了十名学员。所以,49回来,马上可以看见47的床边围了一群人。隔一张床的48向她招手:“瘦子。”

    49跳着脚朝48走过去:“怎么了,胖子?”

    48偷偷用手指指着47的方向:“那家伙完了。怪不得人家都说政委不一样。政委一来,风向都变了。”

    魔鬼政委?只知道这货基本不说话的,整天笑吟吟的,也不知肚子里装了什么。49晃着脑袋,揉揉膝盖头。六六看她很不舒服的样子,马上扶她回自己的床上,准备拉起她的裤腿察看膝盖。但是,她猛地一缩脚,摇头:“我自己来。你们弄会痛。”

    六六眨眨漂亮的眼睛,目光在她一张乌青的小嘴唇上愈来愈深。

    对面47那里,白烨只问了三个问题,47就露馅了。

    白烨问:“你说49拿枪射你是因为和你发生口角。她的枪从哪里来的?”

    “我不知道。她可能是偷的吧。”47道,眼神打虚,不敢和这个来路不明的军官对目。还有那个魔鬼政委,不是从来不管事的吗?今天他只站在旁边笑吟吟地看过来,她已经浑身起毛了。

    “你和她是发生什么口角,她要拔枪射你?”白烨背着手,慢吞吞地继续问。

    “还不是因为,我骂她瘦。”47想到49骂自己胖自己生气,就也这么答了。

    费君臣联想到49那晚上为傲地称赞自己苗条,再听听47这句话,摸摸下巴颌笑意深浓。

    白烨在旁边注意到他的神态,就知道47撒谎了,而且47这个谎撒得很不高明,在确立49犯罪动机的关键上犯了错误等于反转了结论。当然,他这个审问的过程还得继续下去,最好是能让47自己招供。因此他慢吞吞蹦出最后一句:“你身上不止有枪伤,还有打滚的擦伤。49背上的军装裂开,是因为枪击,你后来拿枪还击了49?”

    “我才没有拿枪打她,是别人打的!”47高声辩解自己绝不是与49一样的杀人犯。

    “别人?是谁?”白烨细长的纤眉微动。

    47一排的细汗从额头滴落下来,吃紧地呼吸着:“我……我伤口疼。”接着她歪倒在床褥上,像是忍受着十分巨大的痛楚。

    白烨叹长气:“是不是让卫生员扶她去医务室?”

    “不需要。”费君臣倒不是故意刁难她,只是以事论事:“我的医务室,只有重伤员能进。她不够格。上回那个胳膊断了的人,我都没让他进去。”

    47昂头看了眼这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马上缩回头:这个男人很可怕,长得和司令像,却完全是两种人。但在这个关头上,她也只能使劲儿装了,于是呻吟声从她嘴巴里一声声哼出来,像是没完没了的。最少,是打断了白烨的进一步审问。

    白烨有点儿惋惜的,但不需要多久,有个兵进来报告说找到了49打射47的枪支。因此,他颓丧的情绪马上又昂奋起来,兴冲冲跑去看新发现的枪械了。

    费君臣正想抬脚跟他后面出去。忽然传来六六严峻的一声:“政委!”

    “怎么了?”听出六六的这声呼唤不寻常,费君臣稍敛眉头,掉身,向部下的方向踱步过去。

    六六神情紧张地望着他,手用力地握着49的肩头。

    费君臣审度的目光从部下脸上,转移到49的小脸蛋上。49脸上淌的不知是汗还是未干的雨水,满脸涔涔,呼吸很快。他的手指轻轻挪开她的刘海,手背在她额头上触摸,有点儿烫,但不是很烫。可是,六六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哪里疼?”

    49听到这声问话,抬起耷拉的眼皮,视线有些模糊,道:“脚疼。”

    “哪只脚?”

    “左脚。”49模糊地答着,“不过没有事。我自己能处理。”

    “你自己能处理?”费君臣挑动眉尖,还不知道她连医学都会。

    “不是刚在队上学过吗?包扎和上药。”49小声拿捏喘气的幅度说。

    费君臣听到这里,已经完全判定出她压抑痛楚的声音和47的装模作样截然是不同。他向跟随他的军医招一招手:“给我一支三号针。”

    “是。”

    一支针管迅速递到他白皙的手指里。他挽起49右手的袖管,发现这孩子又瘦了一圈,只剩一副骨架子一般,因此血管是很好找的,不需要绑止血带,便是一针扎进了她手臂浮露的静脉里。缓缓推着针管里的药,他对49那张惊讶的小脸蛋说:“我带出来的兵,都会对他们说,无论是什么时候都不可以掉眼泪。哪怕是指挥官掉了眼泪他们也绝对不可以掉,因为他们身负的特殊责任是要救人命的,在何时何刻都需要保持最清醒的理智。六六是我最信任的兵,但现在,他担心你担心到快要掉眼泪了。你说怎么办,49?”

    “你给我打了什么药?”49因为两只手被人按住,只能看着他将药打入到自己体内。很快的,药效上来,她眼皮子打架,头晕,只得低声喊着:“六六,司令——”

    六六看费君臣拔出了针头,马上将她搂在怀里,眼眶如费君臣所说的有点儿湿濡。因为他的专业能力告诉他,这孩子真的是得大病了。

    “六六,把她给我。”费君臣简明扼要,命令道。

    49在头晕目眩中紧抓六六身上的衣服,她怕,打心底里怕这个男人,于是小嘴里喃着:“司令,司令呢——”

    “政委——”六六想要说什么,但对上费君臣冰凉的目光什么都开不了声。

    “如果你没有下定决心,就不要跟来。我不需要一个动了恻隐之心的兵来跟我处理伤患。”费君臣说完这话,双手把49抱了起来。这一抱,发现这孩子的骨头磕着自己的手臂,可能连七十斤的体重都没有。他心里一沉,便是加快了脚步。所有人都给他让路。他一路抱着49直接进入了那个非重伤员不能进的医务室里。几个军医跟在他后面进去了里面。六六在最后挣扎了一下,疾步追上他们,在进医务室之前他推了一个勤务兵说:“赶紧把这事告诉司令!”

    费镇南在指挥所里,看着白烨研究士兵递来的两只手枪。这两只手枪,是在堪称47和49起争执的现场发现的。好像,还是对方故意留下来的一样。

    “看外表,与我们部队的92式差不多嘛。”黎立桐把头伸长探望,观察两只手枪的外观。

    白烨退出枪膛里的子弹,在弹匣子里面用指头摸索,直到摸到了一些细微的触纹,他眯眯眼,是满意地说:“是十圣心留下的枪。”

    “怎么说?”黎立桐追问。

    但白烨耐心地先将两只手枪的弹匣都摸了一遍,拿起只笔,在白纸上写下了两串字母:

    TheFool,0;

    TheHierophant,orthePope,V。

    “什么意思?”

    “一个是愚者使用的专用弹匣,一个是教皇使用的专用弹匣。”白烨长眉纤动,慢吞吞又显得相当心满意足的,“看起来,她们两个与Aida接触了。虽然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们两个没被杀死,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黎立桐惊愕地缩圆口:“她们与堪称最可怕的杀手接触,但没有被杀手杀死!凭这两个半大的孩子,有什么能力——”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或许我们该继续拷问她们。”白烨下定决心,要从那个聪明的49口里套出话来。

    可是,被六六推来的勤务兵一句话让他的计划破灭:“司令,六六让我来传话。49进了医务室里,由政委亲自在处理伤况。”

    “那孩子不是刚刚还好好的吗?”黎立桐一时脑筋里转不过弯。

    费镇南紧抿唇,夺过他身边,打开门走了出去。

    同时到达的有一辆部队的救护车,车门打开后一个军医拎着急救的血液冲进了医务室里头。看这个情况,就知道事态有多严重了。

    “那孩子究竟怎么样了?”黎立桐只得抓住一个从医务室出来的卫生员问。

    “政委叫……。”卫生员被黎立桐揪着领子不能畅快地说话,“叫打电话让大军区马上派救援直升飞机过来,要马上送到大军区的军区总医院去。这里设备不够,没有办法处理。”

    费镇南走到墙根边上,一个拳头砸在了墙上,墙表的泥土哗啦啦掉落,尖利的石子刺痛了他的手心,却无法抵挡住心头的这股潮涌。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做错了,或者说,他不敢承认这孩子对于自己是特别的……想到这一点,他喉咙里像是被鱼刺卡在,刺痛而难受。

    眼看这天况倒是慢慢散开了乌云。救援的直升飞机在十几分钟后也到达了。一副担架从医务室里出来后,以最快的速度抬上救援直升飞机。中间因为有许多医务人员围在担架周围,黎立桐垫着脚尖都没能看到担架上躺着的小脸蛋。

    费君臣从医务室里走了出来,费镇南疾步迎上去。但是费君臣没有时间看他,一边脱着带血的手套一边说:“我现在必须亲自送这孩子到基地总医院去。你们听好,有关大队上的事情,我会马上向上头反应,让他们再派个人来,可能会暂时让人顶替我在这里的工作。”

    “君臣!”费镇南用力地握紧他的一条上臂,喉咙沙哑地说,“我想和那孩子说句话再让她走。”

    费君臣低眼见着他握紧的手,脸上平心静气的:“不是我不答应。她被打了麻醉针,完全听不见别人的声音。况且,你想和她说话,将来有的是机会。只要能把她的命救回来。”

    现在最主要的是把她的命救回来!说明,他想对她说的事对于她的命来说不值一提。费镇南的心头猛然一震,手缓缓地松开,耷拉下来。在这个时候,他什么都帮不上忙,他只能看着她走!

    费君臣跳上了救援直升机。机舱门要关上时,他向白烨点了下头。白烨向他摆摆左手,表示:自己会代替他先在这里守着。毕竟费镇南和黎立桐的脾气,都是属于犟的,所以上面在任命时,才会无论如何要费君臣过来当政委。

    螺旋桨旋转着,飞机上升。费君臣往下看,能见到其他人都走开了,唯有费镇南伫立在原地,一直坚定不移地望着飞机上的某一点。

    “政委。”六六低唤了声。

    费君臣回身,看见了厚实被褥里仅露出的49那张小脸蛋上,浓黑的眼睫毛眨了眨,眼睛勉强地要睁开条缝来。一名军医看见,想再给她加点药,不然她一旦醒来会有难以忍受的痛楚在等待她。费君臣见到摆摆手,要他等会儿,因为看出她有话要说。

    “49,想说什么?”六六凑近到她的小脸蛋前问话。

    “司令,司令呢,有话想和司令说——”49急促地呼吸着,艰难地摆着头,像是左右寻找她想见的人。

    费君臣犹豫不到一秒钟,取下了自己鼻梁上的眼镜,把自己的脸凑到了她的小脸蛋面前,道:“是我,你可以说了,49。”

    49模糊的眼界里是一张像是费镇南五官的脸,张张小口:“是司令吗?”

    “是的。”费君臣道。

    49的嘴角微微地往上翘,说:“司令,我想即使我死了,我也得和你说,我没有做错事。”

    原来这孩子竟然这么介意费镇南对她的看法。

    费君臣把手放在她头发上,轻轻地揉了揉:“我知道,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49为他这句话,喉咙里忽然梗咽了下,嘴角努力地要弯出个笑容的弧度:“太——好了——”接着她胸部忽然起伏,咳一声,从嘴巴里吐出了一滩黑色的血。

    “49!”六六急忙用毛巾擦拭她嘴角溢流出来的血。

    费君臣是把手贴到她胸前靠近心脏的那个伤口上,感觉到下方微弱的心跳,像是随时要罢停,而她胸前的那片血液污迹,全都是黑色的。他一向温和的眼睛里此时此刻犹如汹涌的浪涛,一抹清晰的愤怒在眼底宛如巨浪浮显。他作为一个接受过国外训练的军医,不是没有见过生化武器。但是没有想到会在自己本国内见到自己国家的孩子被这样的武器所伤。如果被他抓到那人是谁,他一定会将那人生不如死!

    啪!

    黑色的衣袖行云如水般飘过他脸边的刹那,他左脸上清楚地浮现五个指印,外带嘴角一滩子鲜浓的血。结果,打他的那人仍是两袖清风,以一种庄严的高姿态俯视着他小丑一般的脸。

    “十圣心第十八条军令是,不准使用生化武器。你现在违反了这第十八条军令,教皇。”Aida的脸上少有地敛去了常日里的微笑,因此他胸前挂戴的那个纯洁十字架反耀出了一抹阴穆的弧光。

    冷。只是被Aida这样看着,他心里都能涌现出来能将自己杀死的寒意。他唯有喘着大气,一步步跪着往后退,想要避开对方的审视,像个狡猾的魔鬼一样说:“不是一样都要杀人吗?我本来就不理解了,这么好用的武器为什么不用?”

    “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们不是杀戮者,我们是在战场上与敌人较量,与敌人决胜负的人。如果你连这一点骄傲都丢弃了,只能说,你的灵魂已经掉入了地狱里。”Aida一步步无声地向前走,直到他无路可逃背后贴紧了冰凉的墙根,“你想用什么样的代价,来为那个孩子赎罪?”

    “哈,哈!”他大笑两声,阴森森的目光瞅着他胸前的十字架,“说到底,你果然是因为那个孩子才这样针对于我。上一代的愚者也是,因为一个女人而死。不,应该说这是每个愚者的命运,坐上愚者之位的人都会因女人而死。只是没有想到,继承了你父亲Aida之名的你,也会选择了和你父亲一样的命运。”

    Aida如烟的眉云一簇,叹息道:“没想到你到这个时候还执迷不悟,一心只想为自己犯下的罪孽寻找辩词。”

    “你想杀了我吗?即便是你,没有所有军团长的同意,也不能随意杀掉其中一个军团长。”他此刻,只能像个死囚一样努力抓住一条浮木,抗争,喘气,叫嚣。

    “十圣心一共是22个军团长,除去你和我,另外的20个人,要全部召集起来,在一个地方会面,并不是件易事。”Aida说到这里停顿,似乎这不是件难事不过是他还不想做到绝情的地步,“但是,我是愚者,是所有军团长里面最至高无上的人,只要号令一下,他们明天就必须到达我的地方上来。”

    听到Aida有了这样的考虑,一直藏在圆柱后面的女人拎着裙摆走出来,在Aida面前跪了下来请求:“请不要做出这样的结论,Aida。你不是不知道,在你继承愚者之位之前,教皇一直忠心耿耿服侍于你,协助于你完成大业。”

    “女祭司。”Aida深炯的目光在女人闪着泪花的眼眶中停驻,深思。

    “我知道你在意那孩子。但是,你不能为了她这样对待一个待你如亲兄弟一般的同伴。”女人边说,边对他摇头,语气甚是十分的委婉又是合情合理的。

    “正因为他曾经待我如兄弟,我不能让他掉入地狱。”Aida这么说着,弯下腰,将女人扶了起来,柔声道,“请不要这么做,女祭司。我知道你很爱他,所以才会无论如何在这个时候走出来求我。这样吧,你和他一块走吧。只要不是在我的面前出现,不是用十圣心的名号杀人,我绝不会向你们出手。你们的名号,我会暂且保留着。”

    女人听到他这番话,然是浑身一个哆嗦:“你是说,你要将我们流放多久?”

    “十年。我会用十年的时间来考验你们是否有悔改之心。你知道的,本来依照军法,教皇是要被立即处以死刑的。”Aida说。

    知道他确实是网开一面了。女祭司只能站了起来,走过去扶起嘴边淌血的教皇。

    Aida袖口一甩,背对了他们。这样表示看不见他们已经走了。所以,女祭司赶紧扶着教皇从左边的暗道急速离开。

    走出暗道,一条小船已经停泊在河道上等待他们。扶教皇坐上船后,女祭司终于忍不住地念叨他:“你为什么非要对那个孩子出手呢?明明Aida说的那么清楚了。”

    “她侮辱我。”教皇夺过她手中的帕巾,自己擦嘴角的血,没有停息的仇意在他赤红的双目中显现。

    “不要这样子,教皇。”女祭司将他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里,以几乎乞求的口气对着他说,“Aida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你如果执意要伤害那个孩子,Aida不会坐视不管的。”

    教皇的脑子里却是开始盘思其它的事了:十年,利用十年的时间找到那个孩子并且折磨那个孩子,至于怎么利用这十年的时间完成这个复仇大计,他有的是办法!话说,那个孩子被他那颗带了病毒的子弹擦伤,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问题。这样一想,他笑了,猖狂地大笑,前仆后仰,乐不可支。

    Aida站在古老的彩色玻璃窗前,见着夜色中那艘小艇把教皇和女祭司一块带走了。他胸前挂戴的十字架随风哐啷啷,像是闻及了舰艇中教皇传来的笑声。为此,他细如条墨的长眉飞动,向跟在自己身边的部下说:“传我的命令,封锁教皇的基地。尤其是他的研究所,必须摧毁!”

    “Aida,即使这样做,那个孩子也——”对方这么说,是想提醒他没有必要为了个孩子做到这种地步。

    “我不是为了那个孩子,我是为了组织内部的纪律。不杀一儆百,十圣心的圣名将会毁在我这一代愚者的手里。”Aida长长的叹息着,应说对于那个孩子怀了丝愧疚。因为他的关系,想必教皇不会对那个孩子善罢甘休吧。他低下头,踱了两步,道:“在我抽屉里有一支秘药,给那个孩子住的医院邮送过去。”

    “他们会接受吗?”是怕,浪费了这支价值连城的天价药。

    这个,就是Aida也不敢肯定的。毕竟,正邪两方的人,谁能看得过眼谁。因此,他只能祈祷,静心地祈祷着,那个孩子再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之前,能平安无事。

    回忆结束。

    后来,黎立桐等人都很记得,在49负伤之后,十圣心的暗杀者没有再出现。等到训练期结束,他们想去基地总医院探望49,却听说49早已出院了。那孩子送到了哪里去,他们无从得知。因为在部队里有时候就是这样,上面的安排你只有执行的份,没有疑问的权力。

    为此,他们问过参与给49疗伤的军医。这个军医没有费君臣口的风紧,是告诉了他们49究竟是伤在了哪里:那孩子在胸前靠近心脏的位置应该残留有一条浅疤,不仔细摸是摸不出来的。因为,费君臣他们当时花了很大的心思,给这个孩子的疤痕进行了处理,尽可能地减少遗留症。

    费镇南倒不是一摸,就摸出来墨兰身上那一条肯定是疤痕,他是感觉里仿佛认定了就是,再经过了从费君臣口中的套话,才确定了这个事实。如今面对眼前这个已经拥有成熟风韵的49,他有许多话想说,又是什么都说不出口。费君臣没有说错,告诉她那些痛苦的回忆并没有任何用处。再说,即便她不知道过去49那段事,就早先她发生的入狱差点死掉的经历,也是足以让她痛不欲生了。他希望她能完全忘掉这些痛楚,由自己来帮她背负这些痛楚,又怎么会向她提那些痛楚的往事呢?

    至于费君臣所说的那句:把她作为一个妻子保护一生。这个觉悟,他是早就有了。不管她是不是49,飞机上的重遇,她挽救了他爷爷性命的一刹那,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他是欠了一辈子的恩情。49的事,只不过是在这种责任上再加上了一层责任。于是,那句他在送49上直升机前要向49说的话,他应该是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了。

    “三少,如果你执意要惩罚费上尉,我想,我作为一个不是你们部队的人,也确实不大好干涉。”墨兰沉思了会儿后,说。

    费镇南听着她这么说,忽然感到她真的是长大了。如果是以前的49,怕是又要做出一些哪怕伤害到自己都要义无反顾的事情。比如,陪六六淋雨,跪下哀求。现在的这个结果是自然的,她已经不是个孩子了,是个善于思考的女性,不会再做这样愚蠢的事情。就像他,比起九年前要沉稳得多,小事不会搁在心上,绝不会重复九年前的错误。因此,他对她的挂心,似乎不该是在这个方面走了。老实说,他该敬畏的是,她从49以来就很可怕的聪慧。

    果然,墨兰接着道:“三少,可以的话,我想陪费上尉聊聊天。因为本来在这里,我熟悉的人就不多,女性朋友更少。”

    她想要海楠陪她聊天,这个正当的理由,他是没办法阻止的。何况她嫁给他后,与他的亲人都得有接触。费镇南发觉找不出能反驳她的借口,又是洞察不出她的实际目的,于是松了口风:“行。我让岳涛带你去。”

    她轻轻地笑了起来,脸上那层寂静如风吹起了波澜,变得湖光十色。然后,带着这样像是愉悦的笑容,她离开了他的视线。

    费镇南目望她的背影远了,低下头边走边沉思,慢慢地踏步走进到费君臣他们开会的小会议厅里。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刚好听见了黎立桐诧异的声音:你说什么?让老三的媳妇去当诱饵?你是不是疯了,白烨!老三是你兄弟,你竟然让老三的女人去冒生命危险!

    墨兰来到费海楠被关禁闭的小房间,一看,这环境不差嘛。有床有桌有椅子,桌上累放有书本杂志报纸,满满的开水壶,口杯,甚至有两个苹果。费海楠趴在床上,调试着一个小收音机。看到墨兰忽然出现,她惊愣地坐了起来:“你怎么到这了?”

    “我跟三少说了,来这找你聊天,你不会拒绝我吧?”墨兰坐在她旁边,随手拿起桌上一份报纸。

    “三哥很忙,对不对?”费海楠给她找借口。

    “或许可以这么说。”墨兰把报纸一翻,翻到了娱乐新闻版面,见着一行大大的标题:世界著名歌星Aida将于今日抵达K城举行国内今年首场演唱会。

    “哎,是Aida!”费海楠探头见到她所看到的娱乐头条新闻,两眼发光,按着她双肩叫着,“我超级喜欢他。既帅气,声音又好听,而且,人很好。”

    “人很好?”墨兰知道歌星最基本的素质都是长相好嗓子好,一般粉丝也不会因为一个歌星人品好产生崇拜。

    “你不知道?他每年捐资给慈善机构的钱,就足以买下一个城市一个区的地皮。”费海楠说,“对了,三哥说你在美国呆过。Aida是在美国,你不知道他吗?”

    墨兰当然在美国听说过这个大名鼎鼎的天皇巨星,也拿过Aida的事撒谎闯过了皇后的面试。但是,实际点说,她对Aida这个人真的一点都不了解。那是,她在美国是一个贫穷的只专注于学业的留学生,平日里二门不迈,接触的异性只有同个研究院的学子,与红成半边天的天皇巨星怎么可能有交集?

    “只听说过。”面对费海楠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神,墨兰带了丝歉意说。

    “没事。”费海楠心里头虽是有小失落,然很快地接走她手里的报纸,仔细研究起Aida的消息,嘴里喃喃,“要不,我们买几张演唱会的门票,让我三哥陪你去听。”

    墨兰叹笑着,摇了摇头:让费镇南专程离开军区去听流行歌星的演唱会,她以为是绝对不可想象的一件事。

    “那是啊。”费海楠对于她的摇头似乎是可以理解和同情的,“依我三哥那种性子,去中央剧院听军乐演奏还差不多。可惜我们这些女孩子,哪会喜欢这种严肃的没有情调的音乐。”

    墨兰微微点头:这是男女之间的差别,也是需要调和的地方。

    “不过,我三哥既然要讨好你,肯定得依从你的意见。”费海楠怂恿她给费镇南出难题,“听我的,绝没有错。尤其是在结婚前,一定得给男士多点苦头。别以为我们这么好追的。”

    墨兰见她比自己在这件事上更用心,简直怀疑起了她是不是因费镇南吃了不少苦头。果然,费海楠不会儿贴着她耳边说心事:老实告诉你,我早就指望着有两个嫂子能治我三哥和四哥。哎,家里人都畏了他们两个。

    “三少在家里也是过于严肃不近人情?”墨兰以她的话来推断。

    “这怎么说呢?”费海楠飞着眉毛,说的是与结论截然相反的理由,“我三哥从小就没了父母。所以呢,特别的可怜,可怜到哪种地步呢。他的衣服,都是我爸妈,四哥的爸妈,零零碎碎买给他的。你别看他好像平常穿一两件名牌衣服,其实他的衣柜里也只有这么几件,其它的都是军装。”

    墨兰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事,愈听,愈是忽然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了解他。想到他每次总是关心她的衣食住行,她还以为他在这方面很讲究,结果竟是这样……或许,恰是他自己没能得到的,因此才特别地关注她这方面的需求。想到这里,她心里微微地酸涩了。

    扣扣两下,走进来的岳涛向她们两个说:“上头说费上尉可以不用坐禁闭了。”

    “这么快?”费海楠可能经常被关禁闭,反而一下子不能相信这样的结果。她低头望表,喊:“才关了我不到一个钟头。”

    墨兰比较沉稳,问:“是有什么事吗?”

    “三少说了。要费上尉陪卢同志到城里去挑几件衣服。”岳涛转述费镇南的话。

    墨兰与费海楠面面相觑,费海楠接着低声说:“会不会,我三哥转了性子,要陪你去听Aida的演唱会?”

    墨兰一时也猜不到费镇南此举的用意。她簇着眉头,很容易联想到那四个少将聚在一起是为了什么重大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