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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冬至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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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院里,如筝心里还是没底,便向苏有容细细说了凌贵妃赐下翡翠钗一事,苏有容笑着安抚了几句,告诉她这都是贵妃和恭王的心意,无妨的。

    如筝安下心,便操持着让丫鬟们弄了简单的晚膳,因时辰晚了,只备了几个清粥小菜,如筝见苏有容用的不香,还以为是太简素了,便想让秋雁加菜,却被苏有容阻了:

    “无妨,我不饿,想是宫宴存住食了。”说着端起粥几口喝了,又到:“你先睡吧,我有些公文要看。”

    如筝应了一声,心里却是一紧:成亲虽然不久,如筝对他的一颦一笑却是早已了然于心,他一向脾胃好,便是练兵最苦的时候,也未曾耽误过吃饭,午间宫宴早是几个时辰前的事情,又怎会存食,再加上他脸上不定的神色,更加让如筝明白,他必然是心里有事。

    想到这儿,她稍微用了些粥便让秋雁来收了桌子,又沏了一壶上好的正山小种,亲自端了到他书房。

    苏有容正坐在倚榻上拿着卷书凝眉思索,着见是如筝进来了,才略舒了笑颜:“夜深了,你怎么还不睡?”

    如筝虽然担心他,却又不知该怎么问,反倒是苏有容,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笑着冲她招招手,如筝自走过去放下茶壶给他倒了杯茶递到手里,又在他身边坐下:

    “我是不是扰了你了?”

    苏有容笑着摇摇头:“没什么打扰的,我不过是闲读而已。”说着看看手里的书卷,苦笑了一下:“也没读下去……”

    他端茶喝了一口,对如筝说到:“筝儿,我的事情从来不瞒你,此番也是一样,只一宗,这事情现在还没定,也算的上是朝廷机密,你不要外传。”

    见他说的严重,如筝赶紧点头应了:“夫君,我定然不会外传,只是若不好说,你便不要说了,总之我信你就是。”

    苏有容笑着将她揽在怀里:“无妨,此事也算是同你有关。”说着他又长叹一声:

    “我曾说过,待你嫁给我,便让你日日无忧无虑,可如今怕是我自己都要累你担忧了……”他一言出口,如筝马上想到了日间凌贵妃和各家命妇打的那些机锋,心一下子便提了起来:

    “可是真的要与北狄开战了?”

    苏有容回头看着她,却笑了:“我还说瞒不瞒你,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也是,我筝儿一向灵秀,想来是听到些风吹草动,便全明白了。”

    如筝轻叹一声:“此时你却还要打趣,究竟是如何啊。”

    苏有容起身放下杯子,对如筝叹道:“现在究竟如何,我也不敢说,我前次同你说过,北狄屡有犯境之念,入冬以来终于同我大盛撕破颜面,不但屡次派细作刺探,上月还派兵到两国边市借机生事,杀了几个大盛的商人,好在最后北狄方面说是误会一场,赔偿压下去了,但显见是对我大盛的一场试探,如今朝廷主战主和两派争执地也是越来越激烈,恭王殿下和凌家谢家主和,想要容后再战,太子带着顾家和顾相的拥趸们却是极力主战,其他世家居中不语,本来圣上是偏着恭王殿下这一边的,如今顾相一党势大,再加上边市这件事……我看此番圣上怕是也动摇了……”

    他拿起桌上一张舆图,上面画着如筝并不熟悉的山川河流,苏有容将最北一线上三座山峰一一指给如筝:“这便是三关,宁武,回雁,雁陉……若是朝廷真的对北狄开战,我便也要北出三关,披甲上阵了。”

    他话音未落,如筝已经急得站了起来,强按捺住心里的慌乱走到他身前,却忍不住还是湿了眼眶:“夫君,你说的都是真的?”

    苏有容见她一副慌张的样子,也是一阵心酸,却还是狠狠心到:“是,若是大盛对北狄开战,太子和顾相肯定要想办法让恭王殿下的嫡系出征,如今殿下虽然统管着南大营,可兵部却是在太子的手中,殿下怕是也……”

    他轻轻揽住如筝的肩膀:“还有一宗,按凌家两位老帅的意思,若是真的开战,与其留存实力却给顾家留了空子可钻,还不如倾尽全力,把仗打好,到那时兄弟父子齐上阵,反倒比处处为人掣肘要来的好,此番虽然有些危险,却也没有之前咱们说的那样凶险……”他笑着抚上她鬓边:“更何况,是不是真的会打起来,什么时候出兵,如今都还是未知之数,你不要太担心。”

    如筝轻轻点了点头,把眼里的泪水强忍回:“我明白,你放心,我……”却是在说不下去了,只得轻轻笑着。

    苏有容如何不知她此时的心酸,当下轻叹着把她搂在怀里:“筝儿,我知道你心酸,害怕,不过我是个军人,是军人就要保卫疆土,更何况此次作战不仅关系着大盛军民的安危,更关系着国本之事,我不能……”

    如筝在他怀里轻轻点头:“子渊,我懂的,我都懂,况且,还不一定会打起来,咱们不想了。”说完她抬头看着他,生怕他再说出什么。

    苏有容低头看着如筝,也知道她不过是在自欺欺人,却也不忍心打破她心里这一点祈望,当下笑到:“是,你说的对,不定还是咱们在这里杞人忧天呢。”他笑着揽住她的腰:“不想了,今儿也累了一天,早歇了吧。”

    自那日起,夫妻二人便再也没有提过此事,言谈中也尽量避免谈到军务政事,可事情不是不想不说,便真的不会发生的。

    自冬至日过后,苏有容在南大营的事务就日渐繁忙,晚间回来的也越来越晚,如筝怜惜他辛苦,几次力劝他不要回来太勤,苏有容却只是一笑而过,说的急了还会假嗔如筝不要自己了,弄得如筝又好笑,又甜蜜。

    可约莫半月之后,终于有一天,墨香进了寒馥轩,告诉如筝苏有容今日要宿在南大营,如筝笑着让他下去歇了,却对着桌子上的晚膳失了胃口,草草用了些便梳洗了,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一时心酸感叹。

    自那日之后,苏有容便开始每隔七八日才能回来一次,却也是匆匆收拾些东西,和如筝说上几句话就要走,很少能住上一宿。

    刚进腊月,对北狄开战的皇令终于颁下,如筝伤感了几日,终也放下,此时她才明白苏有容的苦心,若是自己乍然听到这个消息,而他又不在身边,自己还不定要多慌乱难过,而经过这段时间反复的思索,倒是好多了。

    虽说没有了震惊,可心疼和担忧也还是有的,午后如筝就打点起手头的东西,虽说圣旨上只说是择日出征,可如筝还是想早早便帮苏有容打算起来。

    她这里正忙着,却不想午后如婳却寻了来,所谓夜猫进宅,无事不来,如筝自然是知道她是为着何来,果然坐定之后,如婳便笑着开了口:

    “早间得了信儿,我就说要来向三弟妹贺上一贺的……”她掩口笑了一下:“此次出征北狄,南大营精锐尽数出动,我要来恭喜弟妹,三弟此番又可建功立业了……”

    如筝看着如婳满脸的笑意,心中一阵无奈,又有些好笑,很奇怪的,却没有愤怒的感觉,也许大仇得报,她已经对前世之事没有那样在意,也许是心里一直可怜她嫁的不得意,也许只是觉得,再同她针锋相对,不过是平白耗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罢了,这样她得意洋洋地来示威,她也只是轻轻一笑:

    “多谢二嫂关心,夫君出征不是为了建功立业,而是食君之禄便要分君之忧,国家有难,他身为武将自然是义不容辞,不过还是借二嫂吉言了,希望夫君此番能杀敌报国,凯旋而归。”

    如婳见自己的话被她这样三两句就歪了过去,心里一阵气恼,转念一想,又笑了:“弟妹说的是,想来三弟武艺高强,那些北狄人也不是对手,不过你也莫大意了,我倒是听闻北狄人一个个都是身高过丈,力大无穷,且精通骑射之术的,可不是那么好对付。”

    如筝抬头看看如婳,心里暗笑,世上竟真有这般厚颜无耻,狗屁不通损人不利己的贱人,当下笑到:“二嫂却是多虑了,前次东夷之战二嫂也是这话,那东夷人不到半年便被赶下了海,可见二嫂不过是闺阁弱质,胆子小罢了,我还要为夫君准备行装,就不留二嫂说话儿了,二嫂请便。”如婳将她眼底的腻烦不忿当做了伤心,觉得目的达到,便笑着道了扰离开了。

    看着如婳的身影消失在寒馥轩门口,如筝反而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慢慢皱起了眉头:北狄……别人不知,她却是知道的,她记得,前世这一战似乎还要晚了些,大盛都打的极为艰辛,不说哀鸿遍野,至少整个北方四道加上各边城都是陷于战火之中,更让她心里没底的是,前世的苏有容此时还是那个纤弱公子,根本和战争不沾边,所以在如筝心里,这场战争中她最拿不准的,偏偏就是自家夫君……的结局。

    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词,如筝只觉得遍体生寒,赶紧叫秋雁上热茶,暖暖地喝了两杯,方才好些,便又着手收拾起衣衫杂物,想着忙碌些,也可以少想些。

    第二日请安时,老太君似是明白她心里的忐忑,破天荒留她说了好一会子的话儿,连老国公都给她简要地说了说北狄的情形,虽然如筝知道二老定然是捡了宽心的话来安慰她,心里却也真的宁定多了。

    午后,墨香又回来拿东西,如筝便令他将打点好的东西给苏有容带到了营里,零零碎碎竟然装了一车,几日后再得了回话儿,却是他的一张字条“我贴心的好夫人,为夫的是去打仗,不是搬家……”

    如筝看着墨香书砚顺便搬回的那一半被捡出来的零碎儿,心里也是把自己责笑了一通,又仔细叮嘱了他二人上心苏有容的身体。

    腊月初八,像是映着节气似得下了薄薄的一层雪,因着朝廷要起战事的因子,主院发了话儿来,今年年节要俭省,故而事情不多,廖氏也就自己揽下了,如筝立在门前,看着桂树白白的一层,心里数着日子,苏有容竟然已经大半个月没怎么回家了。

    虽有离愁,更多的却是担忧和心疼,若让她选,她宁愿他是外放做官,哪怕三年五载不归呢,也强似这般,披甲执锐,顶风冒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