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变数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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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好眠,如筝神清气爽地起身梳妆,用了几口粥便趁着晨间凉爽信步向慈园走去。在回廊里遇到了如书,姊妹俩说说笑笑地进了慈园,老太君的贴身丫鬟画屏迎了上来,扬声笑到:“二小姐、五小姐好,老太君在里间等着你们呢!”又在如筝微微颔首后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夫人和四小姐也在。”

    如筝听了笑容略沉了沉,又对她扬起一个感激的微笑,拉着略带不安的如书走入了堂屋。

    一向喜欢在此时问询管事妈妈们的薛氏,却反常地来给老太君请安……

    再联系到昨日凌家发生的事情,如筝不由得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浅笑着迈步走入了里间。

    一进屋,如筝便看着薛氏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几步上前给老太君福下:“祖母万福!”又转向薛氏,恭顺地笑着:“母亲万福。”

    如书也赶紧上来给老太君和薛氏请安,又和如婳姐妹三人见了礼,这才陪如筝到下首坐下,聆听老太君说话。

    老太君笑着看看薛氏,又转向她姊妹二人:“我正和你母亲说到筝儿呢,你就来了,可见你是个贴心的孩子啊。”

    如筝瞪着大眼睛看看薛氏,羞涩的笑着:“哦?母亲找孩儿有事么?”

    薛氏慈和地一笑到:“也没什么大事,只是眼见中秋快到了,家里千头万绪的,也是我老了,总觉得有点忙不过来,这不,和母亲商量着,筝儿你也大了,又是她们几个的长姊,母亲想让你搭把手,帮我把置办秋冬衣服布料的活计担起来,筝儿你意下如何?”

    如筝听了她的话,面色不变,心里却瞬间转过十七八个念头,起身盈盈下拜:“母亲,女儿也愿意为母亲分忧,只是女儿年纪尚小,于庶务上也没有什么心得,怕办砸了差事,反倒累的母亲还要分心为我周全……”她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看薛氏,又看看老太君,这就是要推辞了。

    薛氏哪容她溜掉,马上笑着对老太君说到:“母亲您看,我就说筝儿这孩子谦逊严谨,肯定要推辞的吧……”她笑了一下又转向如筝:“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年年都要办的,下面管事的婆子们都是门儿清,筝儿不必多虑。”

    旁边如婳也甜笑着附和:“是啊,姐姐,姐姐心思细腻,肯定能办好的。”说着又低头笑到:“年年母亲办新衣,都是那些端庄大方的花样,今年我们还盼着姐姐能挑选些新花样子来穿穿呢!”她羞涩地笑着,一副小女儿态。

    如筝心里冷笑,面上却宠溺地笑着:“妹妹真是个爽直性子,你这样说出来,等着母亲回去教训你吧。”

    薛氏也笑了:“罢了,就这么定了吧,你们小姐妹自商量去,今年我却是不管了,免得年年操心还要背地里被你们念叨,选的花样子不好!”

    老太君也笑着摇摇头,对如筝说到:“既然如此,筝儿你就历练一下吧,也替你母亲分分忧。”

    如筝见老太君也这么说,当下不再推辞,起身行礼道:“那筝儿就斗胆从命了,做的不好之处还请母亲指点!”

    薛氏笑着点点头:“那就好,下午我就让针线衣帽上许家的到你那里去。”说着站起身,和老太君道别后,带着如婳离开了。

    薛氏走后,老太君脸上的笑容就淡了,看了一眼如书,如书便微笑起身福了福:“祖母,孙女儿先告退了。”

    如筝看看她,脸上露出一丝不忍,如书却浑不在意,起身向外走去,老太君微笑着唤住她,又叫了画屏装了一盒子内赐的点心亲自送了如书出去。

    如筝看着老太君慈和的面容,也为如书此举博得老太君欢心感到高兴,当下凑到老太君身边腻着:“书儿眼见也大了,心里总盼着跟祖母多亲近呢……”

    老太君笑着摸摸她头:“嗯,书儿也是极好的,我也不是防着她,只是她还小,性子又太直,有些话让她听了去,反而对她不好,还是再大点吧……”

    如筝点点头,笑到:“嗯,还是祖母思虑周全!”接着又脸色一苦:“祖母今日怎么不拦着母亲,筝儿笨手笨脚的,要是砸了差事……”

    老太君看了看如筝故作担忧的小样子,笑着点了点她额头:“小丫头,别告诉我你没看出你母亲的意思,自己警醒着点,这也是对你的一次历练。”末了,她又看了看静园的方向,笑到:“若是你母亲只是想让你管管庶务,分分你的心,倒也使得,祖母也想趁机让你学学,若是她还有什么后招……你也不必担心,左不过还有祖母给你担着呢。”

    如筝点点头,笑着往老太君怀里蹭了蹭,慢慢给她捏着腿说到:“筝儿也是看到有祖母掠阵,才敢试一试的,毕竟孙女儿还小……”她言尽于此,抬眼看着老太君,眼睛里带着三分忐忑,也有五分坚定。

    老太君点点头,笑着闭上了眼睛,内室一时安静了下来。

    午后,如筝早早歇下,准备着下午召见针线管事婆子许氏,这个许氏她是知道的,既不是薛氏的陪房也不是自家娘亲留下的老人儿,算是两边不靠,不过此时看来,大约已经是薛氏的人了。

    未时过半,如筝午歇起来,浣纱听到动静撩开湘妃竹帘走入内室,一边帮如筝挂起云水青色素罗纱的帐子,一面小声说:“小姐,许妈妈已经来了,奴婢说小姐还在午歇,她就站在门外等着,如今已有一炷香时间了。”

    如筝听了也不急,只是浅笑着起身在妆台前坐好:“不急,你去告诉她我起来了,请她到屋里坐着等,给她上茶。”

    浣纱笑到:“小姐这可是给她很大的脸面了。”

    如筝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拿起桌上宫粉:“她对我有三分敬,咱们就要做到五分……”她从镜子里看看浣纱了然的眼神,微笑了一下:“去吧,把待月叫来给我梳头。”

    浣纱福身退下,如筝看着外面正烈的阳光,心里猜测着许家的此举,究竟是示好还是故意示弱。

    慢慢地梳了装,如筝走入堂屋,坐在屋角小杌子上的许婆子赶紧起身行礼,如筝笑着虚扶了一把,坐在桌旁,又让她坐下。

    许婆子谢了坐,欠着半个身子坐下看着如筝笑到:“老奴今日里接了夫人的令,说是今年采办秋冬衣裳的事情全听大小姐指示操办,老奴下午合计了一下往年的数目,就赶过来给大小姐请安了,还请大小姐示下,今年这衣服布料的采办……”

    如筝笑着点点头:“辛苦妈妈了,我第一次帮母亲办差,也是母亲错爱,竟然让我统管此次采办了,想来除了历练我,也是因为许妈妈经验丰富,可以给我支招参谋的缘故,还请许妈妈多多指点。”

    许婆子赶紧欠身到:“不敢。”又奉上账本:“这是近三年冬衣采办的账目,老奴想着大小姐可能要看,就上赶着带来了,请大小姐过目。”

    如筝看了看厚厚的账本,笑到:“账目我也不会看,想来母亲经手的事宜,肯定是精准无差的,倒是府里一贯在哪些店铺里采办衣物,妈妈给我说说吧。”

    许婆子一听,刚刚才败下去的汗又隐隐渗了出来,却是没想到如筝一个小姑娘,居然于庶务上还有几分见识,当下想了想夫人说过的话,才定下心笑到:“是,那老奴就和大小姐念叨念叨,咱们侯府采办夏季绫纱衣服并冬季绸缎衣服的料子,一概是在东市老铺云锦轩定的,因着下人们棉衣所费不多,云锦轩又正好也作棉衣生意,便也是一起从云锦轩购入,主子们每年添的大毛衣服,都是庄子上自己产的皮子做的,因为今年的皮子还没收上来,所以这次要置办的只有主子们的锦缎衣服和下人们的棉衣,料子入府之后,针线上的得了各位主子要的花样子和尺寸后,就开始赶制,一般有半月也就完成了,正好赶上桂月中秋家宴……”

    如筝笑着点点头,心里对她的回答很满意,当下笑着端起茶碗:“好,那今年也还按母亲往年的规矩办吧,妈妈多费心了。”

    许婆子知道她这是听明白了,赶紧起身到:“是,老奴这就下去操办,等云锦轩样品到了,再带来给大小姐过目。”

    如筝笑着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封,让浣纱递给许妈妈,笑到:“妈妈辛苦,一点小心意,妈妈不要见怪,喝杯茶罢。”

    许妈妈“哎呦”一声接过红封,暗暗捏了一下,笑得更甜了,千恩万谢地告辞出了沁园。

    浣纱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轻轻叹了一声,如筝抬头瞄了她一眼,笑到:“怎的?不高兴了?”

    浣纱赶紧屈膝笑到:“不是的,小姐,奴婢只是感叹,如今府里和当初夫人在的时候比,这起子贪财的势利小人可是越来越多了,弄得乌烟瘴气的……”

    如筝看了看门口,冷笑到:“贪财还是好的,我就怕她们前倨后恭,明着嘴里抹蜜,暗地里捅人刀子。”

    浣纱点点头,又笑到:“不过任她们怎么灵精小鬼儿,也翻不出小姐的天去!”

    如筝笑着抬头看看她:“小鬼儿怕我,你说我是阎王么?”

    浣纱急得一拍手:“哎呀小姐也不忌讳,呸呸呸,都是我,好好的提什么小鬼……”

    如筝笑着拍拍她手,自端了茶吃着,叹到:“如今最关键的,还是要探一探这云锦轩到底什么来路,是不是薛家的铺子……可是若要表哥去探,又太明显了,难免她们会注意……”

    浣纱见如筝发愁,犹疑着开口说道:“小姐,本来这些事奴婢不该插嘴的……”

    如筝抬头看看她,笑到:“无妨,你说。”

    浣纱这才点点头到:“奴婢觉得,小姐如今能用的人不多,不如考虑一下李掌柜,您不也说铺子里这月的账目好了很多,他是个能人么?而且奴婢想着,虽然他现在脱了籍,但毕竟还是小姐和表少爷聘请的掌柜,家境又贫寒,不得不仰仗小姐存身,应该可靠。”

    如筝想了想,笑到:“你说的有理,而且他年轻又是生面孔,反倒不会惹人注意……”她抬头看看浣纱,赞许地笑着:“你如今是愈发灵慧了,真是你小姐我的好丫头,放心,将来我必给你安排个好出路……”

    浣纱扭捏着哼了一声:“小姐,奴婢这是好心给您出主意,小姐却来打趣我!”又蹲下,小声在如筝耳畔说道:“奴婢只想将来能随小姐到夫家,给小姐当一个管事妈妈,哪怕是办事婆子也好,一辈子不离开小姐……”说完她脸一红,转身朝院里走去,留下如筝在屋里笑得开心。

    门口待月战战兢兢地端着茶水,迅速晃到屋角躲好,看到浣纱红着脸走出来,她也顾不得换茶,颓丧地把托盘放在一边,回到房里一头倒在床上。

    刚刚她是亲耳听到了自家小姐许了浣纱要给她好出路,又看到浣纱脸色红红的从屋里跑出来,浣纱后面小声说的话,她却没有听见。

    她不禁又想起了如婳说的那番话,对比了今日小姐的话,浣纱的反应,让她更加笃定了小姐想要打压自己,抬举浣纱的心思,不禁悲从中来,抓着枕头暗自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