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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63.第3763章 生离死别2(5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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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皇帝也被这样的气氛所感染,忽然很激动。

    他眼睁睁地看着父皇金戈铁马,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战争的意义——尽管还是在后方,可是,已经亲眼见识,皇家的军队,如何要浩浩荡荡地出发。

    宫内震动。

    嫔妃都那么不安,议论纷纷:太上皇帝御驾亲征。

    此时一走,以后,相见何期?

    大家都忍不住了。

    有些人,甚至想结伴去找冯太后,希望恳求太后,留住太上皇帝,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但是,当她们的联名到了米贵妃处,便戛然而止。

    此时的米贵妃,已经是米太妃了。

    一下升了级。

    当然知道自己此时身负的责任和重担。

    ———其实不是重担,而是没得任何重担了——就是宫内一群富贵闲人。

    所以,当她看到另一群富贵闲人,要去游说冯太后的时候,既不支持,也不参与。也不阻止。

    那些人,个个是何许人也?

    都是人精。

    见米太妃都不敢出面,谁还愿意去?

    大家紧锣密鼓地商量一阵子,便鸟兽散了。

    只弘文帝牵着儿子,容光焕发。

    甚至,当他们父子俩走进太后的宫殿时,笑容都爽朗了起来。

    芳菲站在门口,远远地看到他们。

    此时,正是春天最好的时候,宫廷里的树叶全部发芽了,绿成一片,凉风习习,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她甚至看到那些花树——从昔日的燕国来的花树,也都郁郁葱葱,逐渐有了繁茂的花苞,开出繁盛的花朵。

    这些树木开花了。

    种植了二十几年,终于开花了?

    她站在花树下,折下一支花枝,拿在手里。

    这一日,她换了一身衣服,色彩鲜艳,但依旧不失端庄。云鬓乌黑,堆积在脑后,只用头钗固定,没有再使用任何的首饰。

    弘文帝很远就看到她,慢慢地停下脚步。

    今夕何夕,似水流年。

    仿如当年太子府的后花园。

    彷如那个一尘不染的洁白的少女。

    蓝色袍子,红颜如花。

    就连笑声,都透露出清淡的花香。

    他微微恍惚。

    看到她的目光也看过来。

    他一身轻便的铠甲。

    一扫昔日的病态,变得那么雄壮魁伟——是铠甲让他魁伟?

    是出征的这口气让他魁伟?

    或者,是他的血脉?

    祖先的那种不停流淌的血脉?

    这魁伟,令他的颜色加深——几乎这一辈子,她都不曾见过他如此的伟岸,雄姿英发,皎洁而英雄。

    穿上戎装的男人,总是这样?

    她恍然心惊,忽然明白,这是谁——

    这是罗迦呀!

    这是二十几年前的罗迦呀!

    戴着绿咬绢的王冠,戴着巨大的宝石戒指——如一颗巨大的花树。

    她之前,从未看到男人如此俊美。

    罗迦,太子,她看不真切。

    只恍恍惚惚地听得儿子的声音:“太后……太后……”

    这声音,依旧没法将她从幻觉里拉回来。

    直到他扑上来,抱住她的胳膊。

    孩子又长高一截了。

    她此时再也没有抱起他的力气了,只能拉住他的手,目光,还是看着弘文帝。

    弘文帝提着一把大刀。

    那是北国君王出征时,将要挟带的指挥刀。

    她看见过的。

    罗迦随身不离。

    从他的祖先处传下来。

    现在,又到了弘文帝手里。

    她忽然很想伸出手,摸摸那把刀。

    但是,她没有。

    她一脸凝重,内心空虚。

    弘文帝的声音那么柔软:“芳菲,你看,这花树开花了……以前,我不知道还能开花。”

    他随手,折下一支很好很鲜艳,花苞很大,花簇密集的枝条给她。

    全是花朵,几乎没有叶子。

    红色的花。

    几乎和她的脸色一样。

    她拿在手上,一阵风吹来,花瓣纷纷地掉下来,从树上,从林间……落了她满头满脸。

    弘文帝的目光丝毫没有改变。

    她的目光也没有改变。

    彼此之间,在这花树下凝视——方明白:

    斜晖脉脉水悠悠,多少的日子,已经在这样的凝视里走过。

    就如这花,只开一季。

    很快,便衰败了。

    他激动难言。

    她痛苦不堪。

    孩子惊奇地站在他们中间。

    没有人想要他回避。

    他也无需回避。

    因为,他是二人最好的结晶——

    无论这些年,如何的纷扰。

    她终究有这个儿子。

    他也终究有这个儿子。

    江山稳定,天下稳定——

    他忽然笑了,很是欣慰:“芳菲,就要辛苦你了。”

    她眼眶濡湿,却没法哭出来。

    出征前夕,女人不该流眼泪。

    多年前,罗迦出征,她从未哭过,这是不祥之兆。

    所以,没法泪流满面。

    他忽然伸出手去,紧紧地握住她。

    她也握住他,紧紧的。

    他声音沙哑,贴在她的耳边,几乎将她和儿子,全部搂住了:“芳菲,这些日子,我过得很开心,这一辈子,从未如此开心……”

    是的,这一个月,他过的什么日子呀。

    每天花前月下,每天停留此处。

    纵然不说什么话,但是那样的对坐,那些一起用膳的夜晚,晨昏……那些曾经一起散步的日子……

    都已经足够了。

    一个月,便是一生。

    这一个月里,她尽其所能地关心他,体贴他,为他治病,滋补他的身子,轻言软语,不理任何朝政,一心一意,只如女人。

    只是一个女人的身份和作为。

    这曾是他梦想的极致。

    妻子和孩子组成的家庭之感,骨肉之亲。

    无视任何人的目光。

    不怕天下人的责难。

    甚至,没有父皇灵魂的指斥。

    一切,多好。

    就如此时摆在花树下的案几。

    三几杯淡酒,七八个小菜,香甜的甜心,时令的蔬果……一如这百花盛开的春天一般美好。

    他坐下去,那么惬意,身边,便是自己的妻儿。

    就连花瓣一层层地落在他的头盔上,也浑然不觉,只兴致来了,随手捡起一些,丢在自己的酒杯里。

    孩子吱吱喳喳的,沉浸在自己这一生最快乐的日子里——他也不知道,这也是自己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候了——此后,失去父皇的遮蔽,没有任何的护持,孤儿寡母,要一辈子威慑天下,将会多么的艰辛。

    他纵情享受,属于孩子的时光。

    弘文帝,放开,让他享受。

    就如这一个月,他对他的教诲。

    那么多写下来的心得,密函。

    对于群臣的如何使用,防备……

    他一丝不苟,从未如此认真。

    他成了一个最好的老师。

    他恨不得把一切都掏出来给儿子——

    也给她。

    因为,一想到“孤儿寡母”,就那样的心碎——无所依靠的,最孤独,最艰难的两人。

    她举一杯酒:“陛下,祝你这次凯旋而归。”

    孩子也举起酒杯:“父皇,儿臣也祝您凯旋而归。”

    他呵呵大笑:“会的。我一定会来。只要想到你们在等我,我就一定要凯旋而归。”

    一杯酒下去。

    肚子里灼烧起来。

    他满面红光,神采奕奕,双目从未如此的炯炯有神:“芳菲,今后,北国,就只能靠你了。无论你想做什么,想要推行什么,都可以放开手脚,随性而为。我相信你……”

    她不能回答,也无法回答。

    以前,一切有他。

    成也好,败也罢。

    总会有他。

    现在呢?

    自己可曾还有任何退路?

    再也没有了——一败涂地的时候,谁还能站在自己的身后??

    她觉得手里的酒杯,重若千钧。

    比罗迦临死前的遗言,还不堪重负。

    这一个夜晚,如此漫长。

    这一个夜晚,如此短暂。

    弘文帝一直不曾离去。

    他一直留在太后的寝宫。

    就连儿子睡着了,也没离开——他只是把他抱到芳菲的床上,为他盖好被子。

    见得芳菲坐在案几边,神思恍惚。

    他走过去,微笑温和:“芳菲,我们下一局棋,好不好?”

    她点头。

    棋盘摆开。

    她心乱如麻。

    每一局,都是输。

    他悄悄地让她一子,让她二子;她依旧是输。

    好不容易,她赢一局,脸上露出跟宏儿当初一般的笑容——只不知道,他已经让了三子了。

    他也满面笑容,看着她忽然变得如此的年轻活泼。

    她的声音温柔得出奇:“陛下,休息一会儿吧,明早,我就不送你了。”

    他欣然同意,和儿子一起躺在她的床上。

    黎明起。

    他精神饱满,翻身起来。

    她早已随侍一边,为他穿戴。

    只孩子还熟睡中。

    谁也没有叫醒他。

    然后,弘文帝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