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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势弱(答谢打赏我红包的亲们,特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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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9、势弱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商娇一身桔黄水缎绣折枝梅的宽衣杂裾,悠闲地坐在车辕上,吹着草原微熏的春风,用手挡着眼前炽热的阳光,低低地吟着这首千百年来久为传唱的北朝民歌,只觉得身心舒畅,自由自在。

    一路北行,经过二十几天车马劳顿奔波,大魏的使节队伍终于到达柔然边境。

    眼前,一碧万顷的草色铺开,如绿绸绒毯,在和煦的阳光中,细细柔柔,随风摇摆。不远处身着柔然服饰的的牧民正纵马挥鞭,放牧着牛羊,自在随性的歌声在远处回荡……

    放眼远望,边际处野马群纷沓而过,身后一群壮实的柔然汉子挥舞着套马索,一路追赶,扬起阵阵尘土。

    所谓的自由自在,便该如此!

    商娇这样想着,唇畔,不由扬起一朵美丽的笑花。

    闭了眼,感受着这大草原上微醺的春风,自在的气息,商娇不由痴了,醉了。

    正恣意享受着这无忧无虑的时光,睿*音从背后传来:“在哼着什么呢?”边说,鹰眸边看向商娇耷拉在车辕之外,有一搭没一搭晃动的双脚上,含了一丝清浅的笑意,斥道:“没规没矩!”

    那声音,看似纵容,却又含了浓浓的宠溺。

    商娇侧头,仰望着睿王的脸,丝毫没有惊慌,眉目舒展,笑意妍妍,指着车外远处风景,道:“阿濬快看,这草原风光,当真好美啊!无忧无虑,好自在啊!”

    睿王倚着轿厢,长身玉立,却不并看向远处,细长锐利的鹰眸只贪看着商娇的笑脸,笑道:“无忧无虑……?”

    说完,他侧头沉默了片刻,低声又道:“有人曾对本王道,若欲活得随性自在,便得自甘平凡;若欲活得尊贵辉煌,青史留名,则自当承受痛苦……商娇,若是你,你会如何作选?”

    “我?”商娇闻言沉吟,细细地咀嚼着睿王的话意,思索半刻,笑道:“这便是人们常说的,‘欲戴皇冠者,必先承其重’么?阿濬整日打理朝政,公务繁忙,如今见得此般美景,可是有感而发?”

    睿王剑眉微蹩,犹自语道,“欲戴皇冠者,必先承其重?这话说得也颇有几分道理!”遂笑起来,俯身轻敲商娇的脑袋,“少跟本王装糊涂,本王是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

    商娇嘿然而笑,遥望着草原景色,启唇而唱,一曲《好了歌》道尽人世荒凉:“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睿王安静地站在商娇身后,起初并未听出此曲意味,待渐渐回过神来,鹰眸倏时变得深沉,径不作声,只看着眼前的小小女子,只觉不可思议。

    她明明还那么小,可想法做事,怎生得如此通透澈悟?仿佛世间事,在她的眼里,都不及快乐自在重要。

    商娇哼唱完歌曲,默了半晌,回头向睿王道:“其实在我这里,阿濬便是不问,也应是知道答案的。若要我选,这人生百年,如白驹过隙,匆匆而过。至尊至贵又如何?到最后谁不是黄土埋身,荒冢草掩?还不如平凡自在,一世快乐逍遥,也不枉来这世上走这一朝。”

    商娇的话说完,半晌,身后的睿王都没有回音。

    她却不知道,自己的话,已在睿王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二十来日,商娇一路伴在他身边,随身侍侯,为他烹茗,但他与她,却总是若即若离,能避则避。

    每一日,但有大臣前来请安奏事,她便避到远处;若他阅事,她便出得车厢,宁愿与马夫坐在车辕之上,也不与他同处车内;委实避不过了,便在他眼前闭目假寐,直到当真睡去……

    这些,睿王口中不说,但心里却是明白,商娇自那日被他醉酒唐突之后,便对他存了戒心。饶是他素日流连花丛,自诩风流,面对这样的商娇,他终是一筹莫展。

    是以今日,他问这句话时,本便存了试探之意。

    却不想,一曲《好了歌》,让他忽然明白眼前这个女子,当真并不慕他富贵荣华,只愿自由自在,过她自己的人生。

    这天下间,怎么会有她这样的女子?名利富贵,滔天权势,在她眼中,竟当真敌不过她想要的自由么!

    那他要怎么办?若没了大魏睿亲王的头衔,没有了这富贵权势,他还有什么可以留下她?拥有她?

    正想得深沉,忽听身后马蹄阵阵,急促朝着王驾而来。

    回头时,只见牧流光引着各部大人快马前来,面色凝肃。

    睿王见随行各部官员尽皆快马前来,心知有事发生,慢喝令停车。

    诸位大人到了车前,纷纷下车叩拜,当前一人,乃此次随军禁卫,四品中郎将秦肃,抱拳沉声道:“臣等拜见睿王!”

    睿王眉目一肃,威严地沉声问道:“秦将军,诸位大人,此时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秦肃沉声道:“王爷,末将有要事相禀,烦请王爷……”边说,边拿眼瞟了一眼商娇。

    商娇乖觉,不等秦肃说完,一屁股便从车辕上溜下车内,再向车上的睿王恭身行礼道:“王爷议事,请容民女先行告退。”

    睿王不觉蹩眉,俯看向车下的商娇,虽眉目不动,但他却能感受到她心里的欢呼雀跃。

    一股怒意从心底油然升起,却只能强强压抑。

    “嗯,去吧。”他云淡风清地淡声道。

    商娇便恭身,一路慢慢退了下去。

    待退到睿王目光不可及处,方才一转身,满心欢喜地往来时的路上跑走了。

    王驾中,一众大臣俱跪在那铺着厚厚的青色燮龙纹案的绒毯上,面容严肃,又有些担忧地看向居于上位的睿王。

    “王爷,此事可如何是好?”户曹侍郎李忠不无担忧地请示道。

    睿王听完奏报,径眯了一双鹰眸,面色凝重地思考了一番:“我大魏地处北地,此次出使柔然,也用了二十余日。可宋国地处南方,却比我们早一日入境……如此快马加鞭,想来便是与我们争抢时日了。宋国……这一次当真是抱了志在必得的决心。”

    秦肃沉声回道:“臣等亦是如此认为。布罗可汗此次为公主阿那月招亲,便是没安好心。只怕是巴不得我们两国内斗,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秘书监肖祈亦道:“布罗可汗心思尚不好断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便是那阿那月公主毕竟是布罗可汗唯一的女儿,布罗可汗一直将其视为掌上明珠,是以我大魏与宋国几次三番的遣使求亲,均遭到拒绝。此次布罗可汗想要下嫁公主,必会在两国皇室之事上有所考虑。我大魏国……只怕势弱。”

    肖祈此话一出,在场诸位大臣皆心有戚戚。

    立子杀母,大魏国律!

    若柔然布罗可汗当真把公主下嫁大魏,成为大魏的皇后,那公主与大魏势必会面临两难的选择。

    皇上至今无子,若公主生下皇子,依柔然公主的尊贵身份,她的皇子便是嫡长子。

    立长立嫡,自古已然。

    可若当真立嫡长子,那公主要如何自处?

    大魏,难道能因这道国律,杀掉柔然国主唯一的女儿吗?

    ——可若公主无子,则虽可避过杀身之祸,却难逃孤苦一生的境地。

    这样的局面,布罗可汗绝不想看见。

    所以相较之下,宋国虽在三国之中稍显势弱,但宋国太子刘绎却与公主最是岁纪相当,又无那立子杀母的国律所限,与公主实在堪为良配。

    况且,若娶了柔然公主,宋国实力必然大增,大魏再不能与之相较。又何必计较宋国今日的国势稍弱呢?

    但若让大魏眼睁睁看着宋国娶走公主,与柔然达成联盟,从而对大魏形成合围之势,大魏亦是断断不会答应的。

    是以,虽知此行艰难,睿王仍召集了所有要商,来柔然提亲,替皇上迎娶公主。

    一来,展示大魏国力;二来,若能娶回公主便是最好,若不能……

    “是啊……”一旁久未发言的谏议大夫苏大文无不忧心忡忡道,“此次宋太子刘绎亲至,若当真让他迎娶了公主……”

    “这哪里还是可能,分明已是定局!”御史中慰孙庆截断苏大文的话,乍乍呼呼地道:“臣听闻昨日柔然八部大人,宁王阿拉辰便已至边境亲迎宋国使团,并与宋太子刘绎密谈了一夜。可今日大家看看,咱们大魏使团入境,柔然竟连半点回应都没有!王爷,这可不是好兆头啊!”

    睿王坐于几案之后,听着底下大臣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不由拧紧了眉,手支着头,轻轻揉着生疼的太阳穴。

    此次宋国来势汹汹,志在必得,只怕……

    现在已与柔然达到了某种秘密的约定。

    若当真如此,大魏危矣!

    这境况,原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自柔然国使递交邀请国书至大魏始,他与代宗皇帝元淳便一直加紧时间布置谋划布置。及至使团出发,这一路行来,也未敢稍有懈怠……

    却不想,竟被远在南方的宋国半道截胡!

    宋太子刘绎,作风行事果然凌厉!

    既知前途艰险,那入得柔然,每一步他都必须慎之又慎!

    若真到了那万不得已的时候……

    想到此处,睿王抬了抬手。

    方才讨论热烈,各抒己见的一众大臣立刻噤声,恭身领命。

    睿王沉吟半天,缓缓道:“传令下去,使团全体就地扎营休整,停止前行!无孤命令,不可擅自前行!”

    睿王命令一出,众大臣皆一脸不解。

    秦肃不解,开口提醒道:“王爷,现在方才正午时分啊!末将愚昧,不知王爷何意?”

    他们一路行来,从来都是不敢懈怠。这正午时分便就地休整,可是使团自出发始便从未有过的先例啊!

    睿王淡笑,答道:“等。”

    “等?”

    “等!我大魏从来便是三国势力中最为强盛,孤就不信了,即知我大魏使臣入境,柔然还敢坐视不理!孤就在此处,等柔然的八部大人,宁王阿那辰亲自前来,迎我们入可汗王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