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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云心何处

作者:风光好润发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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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荏苒,茫茫众生,似是未及回首前尘岁月,又已十年。

    向归云已经十六岁了。

    在这十年当中,林震宇对向归云倒真不错,除了处处维护此子,还特意为其雇了一个塾师回来教导他读书认字,免得他与自已两个儿子聚在一起学习,易起争端。

    然而,向归云纵使在学习时还是一贯地一言不发,他依旧冰冷如昔,就连塾师亦不敢强逼他一开其口。

    他似乎对任何事均毫无兴趣,但每当林震宇教导义山和义海练剑时,他总是站在老远的地方观看,可是当林震宇招手叫他一同练时,他却又远远避开。

    负责照顾向归云的寿伯亦察觉这孩子不喜与人接近,小脸上常常盖着一层寒霜,令寿伯再不敢过于接近他。

    不仅寿伯,林家上下所有人亦是一见他便回避,就像这孩子会带来不幸一样。他娘亲萧晴雨自嫁入林家后,仿佛已完全忘记了自己有这样一个儿子。有时候,两人难得偶然在林家偌大的庭园中遇上,相遇时也没什么话说,只是如陌路人般经过。

    她冷!

    他比她更冷!

    他冷好像一座雪山冰雕,根本不像是一个活人。

    这样一个孩子心中,到底在想着些什么?

    谁知道?谁想知道?

    也许,只有林震宇一个人想知道!

    直至那一回,他终于知道了。

    那一回,萧晴雨不知因何染上重疾,一病不起,躺在床上已有十多天了。

    林震宇为此换了不少大夫,可惜此病还是屡医不愈。

    萧晴雨可怜兮兮地在床上苟延残喘,痛苦异常,人亦昏昏沉沉。

    向归云静静的瞧着自己的娘亲辗转呻吟,目光中没有丝毫怜惜之情。

    林震宇正站于其身畔,面露忧色。

    他想及萧晴雨半生守寡,自嫁进林家后,以为日子将会好过,然而,她的好日子并不长久。真是命薄如花。

    林震宇黯然对向归云道:“义云,听大夫说,你娘亲……她……”

    他欲言又止,声音更有点沙哑。

    “她……已活不长了,现下我只是以人参给她续命,也许……这数天之内会……”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望着向归云的脸,他的脸木无表情,不带任何七情六欲。

    他徐徐走出房去。

    两天后的一个晚上,萧晴雨终于病发。

    林家庄所有人等到庄主的寝居中齐集,各人团团围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庄主夫人,均是神色恻然,也不知在等些什么?

    只有一个人仍未到来。

    他就是向归云。

    林震宇坐在床沿,紧握着萧晴雨的手,他环顾众人,却未见向归云的踪影,于是问寿伯道:“寿伯,义云呢?”

    寿伯面露惭色,支吾以对:“我……不知道,少爷似乎在……两天前已不见了。”

    “什么?”林震宇一呆,刚想追问下去,躺在床上的萧晴雨却忽尔半张秋瞳,虚弱地低唤:“震宇……”

    林震宇连忙附耳细听,只听萧晴雨仍在唤着:“义山,义海……”

    他不由得咫一酸,这个女人对他所出的两个儿子总算有心,濒死时还在叫他俩的名字。

    义山和义海骤闻继母如此呼唤他兄弟俩,也是不能自己,眼角一湿,淌下泪来。

    这些年来,萧晴雨纵然只为讨好林震宇而善待他们二人,但也可说是克尽已能,关怀备致了。

    半昏半死之间,萧晴雨犹在梦呓般呻吟,唤道:“归云……归云……”

    林震宇脸色陡变,他想不到萧晴雨平素苛待自己儿子,此刻竟会惦记儿子名字。难道真的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萧晴雨虽是虚弱,但归云二字却是不绝于口。她已不复记得儿子易名义云,在她心坎之中,他一直是归云!

    她的心中,原来还有归云!

    女人叫喊同时,不知何来气力,蓦地精神一振,双眸一睁,似是回光返照,目光即时流转,眼睛在搜索一个人。

    一个令她毕生引以为憾,却又不能摆脱的人。

    过了良久,萧晴雨面露失望神色,对挨在她身畔的林震宇道:“震宇,归……云……

    呢?”

    她关心的,仍是归云!

    林震宇不知应对眼前快死之人说些什么,倘若他直言不见了向归云,定会使她倍添忧心,可是若然不说,又不知从何处找他回来?

    正踌躇间,突听门边的仆人嚷道:“啊!好了,少爷回来啦!”

    众人都把目光移向那个正踏进房内的向归云身上,只见其一身衣履满是破洞,肮脏异常,这两天也不知去了何处?

    萧晴雨甫见儿子,惨白无血的脸庞顿呈现少许生气,可是再瞧他那身又破又脏的衣裳,却又不禁若断若续地谩骂道:“你……你这……孩子,到底……到什么……鬼地方……

    玩耍……去了?”

    她与他似有宿世冤仇,此刻仍不忘骂他。

    向归云并没回答,木然地站在离榻前数尺之处,没有行步近前。

    林震宇霍地捉着他的小手,暗自用力把他拉近,在其耳过低声劝道:“孩子,别再意气用事,你娘……真的不行啦!快好好的跟她说几句话。”

    向归云被林震宇强拉至床前,萧晴雨无助地看着他那双冷冷的眼睛,道:“归云,你……

    待我……总是……如此的……冷,你很……恨娘亲……么?”

    她一直耿耿于怀的疑问,终于提了出来。

    向归云悄无反应,不过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哀伤。

    可惜,正在神智迷糊的萧晴雨并未发觉他这丝深入骨髓的哀伤,她只是震颤地伸出自己那枯瘦的手,轻抚着向归云的脸庞,道:“娘……要死了,你……会哭……吗?”

    她到底不敢肯定。

    在旁的林震宇不由分说,接口道:“孩子,你这就依你娘亲一次,哭吧!”说着两行泪已掉了下来。

    向归云默默的看着她那痛苦。忧郁的脸,正要伸手入怀,似欲从怀中掏出一些东西,但手儿却突然给萧晴雨的手紧紧握着。

    他的手儿虽小,却是冷的。他的心,会否同样冰冷?

    萧晴雨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你……果然……不哭!”

    说着说着,握着他的手亦逐渐松软下来。

    “晴雨!”林震宇心知不妙,急忙抢上前抱着她,萧晴雨已气若游丝,仍兀自苦笑道:“震宇……我没有……错怪他,他……真的……没有为……我流下……半滴泪……”

    说罢手上一松,立时芳魂寸断!

    她至死都不相信向归云会为自己流泪!

    林震宇即时紧抱着她的尸首不放,老泪涔涔而下,义山俩兄弟亦嚎啕大哭,其余婢仆也不禁潸然。

    整个房间立时充满一片愁云惨雾。

    只有向归云神色如旧,他一动也不动地望着萧晴雨的尸首,望着众人哀痛的表情,居然没有丝毫感动,良久良久,才悄悄地退了出去,不想任何人发觉。

    可是,正在哀恸着的林震宇却无意中瞥见了他此刻的表情。

    那是一种异常古怪的表情,一种比死人还要难看的表情。

    因为向归云这个表情,林震宇惟有强忍伤痛,放下萧晴雨,立即跟了出去。

    乌云盖月。

    今夜的月,也是缺的。

    在这半残月色之下,林震宇一直跟在向归云身后,他想看看这孩子于其母亡故后,还要去哪?

    眼前小路迂回曲折,凄寂无声,益觉孤清!

    林震宇但觉此路异常熟悉,他忽然记起,此路是通往距林家一里外的一声满是墓坟的荒地。

    他还记得,约莫一年前,他因有感于向归云和萧晴雨二人之间的嫌隙渐深,故此特意携同这对母子一起外游散心,望能化解他俩的心病。

    萧晴雨却于此行中无意地发现了这墓园内的一棵榕树,她见这榕树垂髯千缕,疏密有致,于是一时戏言他日身故后若能葬身树下,死而无憾。

    林震宇想到这里,暗自吃惊,这孩子当日亦亲耳听其娘亲所言,他会否……此时,向归云已步至一棵榕松下,林震宇不由得脸色发青,躲在树丛中静观其变。此处,正是萧晴雨所说的葬身之地。

    只见向归云缓缓蹲伏地上,开始使动小手挖掘地上泥土。

    林震宇的心逐渐发冷,这孩子到底要干些什么?

    泥土本非冷硬,然而以向归云小手之力,要挖,要掘真是谈何容易?

    纵然如此,向归云并没有放弃,他一直在挖,努力不懈地挖!

    可是,血肉之躯怎堪与泥土相抗,不消片刻,十根小指头已然擦破,如泉滴血。

    但他依然没有滴泪。

    林震宇心中不禁冒起无限哀怜,刚欲上前劝阻,但见向归云突然伸手入怀……

    适才萧晴雨濒死时,他亦曾见此子伸手入怀,企图取出一些东西。

    于是立时止步,先看个究竟再算。

    黯淡的月色下,向归云从怀中取出之物依稀竟是一株野生人参?

    人参?

    林震宇记起来了,他曾对这孩子提及只有人参才可养活萧晴雨的命。他早前失踪了两天,会否真的往荒山野岭遍寻人参?

    林家庄富甲一方,何愁买不着一株人参?但在一个小孩心中,定然希望亲自找一株人参给其娘亲活命。当然,寻常孩子仅是想想而已,谁都没有这样的勇气和决心,除非是特别的孩子才会如此。

    向归云并不是一个寻常的孩子。

    林震宇顿然醒悟,心头一阵刺痛,暗忖:“晴雨,你也太误解自己的儿子了。”

    正自心痛之传闻余,向归云已经把人参放到所挖的小坑中,然后将泥土再行覆回。

    与此同时,他的身子突然一阵剧烈的颤抖,跟着便倒在地上。

    这一变真是出乎林震宇意料之外,当下无容细想,奔出树丛,把向归云抱在怀中,只见他脸青唇白,早已昏了过去,身子更如火般灼热,这孩子显然是捱病了。他不辞劳苦地往寻野生人参,回家后又惊逢永诀,小小心灵纵然仍可忍受得来,但其躯体毕竟仍是一个孩子。

    林震宇望了望地上的那堆松泥,忽地慨然叹息:“有时候,人在悲痛之时,并不一定会流下眼泪,萧晴雨你何苦至死强求自己儿子的一滴眼泪?”他一边感叹一边已抱着向归云凄然而去。

    晨光冉冉地透进房内,轻抚着向归云那张冷漠的脸。他缓缓张开眼睛,随即发现林震宇坐在床边,正为他拭抹额上的汗珠。

    林震宇本是一脸倦容,此刻乍见向归云醒转,立时时藏起倦意,抖擞精神,强自挤出一丝温暖笑意,轻声问:“你醒过来了?”

    向归云如常不答,只想用手撑起身子,却又浑身无力,逼得软在床上。

    林震宇微笑道:“别急,你已昏迷了整夜,适才大夫刚来过给欠喂药,还是再躺一会吧!”

    此时敲门声起,门开处,寿伯端了一碗稀粥进来,道:“老爷,你熬夜不眠,辛苦得很,不若由我来服待少爷吧!”

    林震宇将那碗稀粥接过,道:“不用了,你且先退下去!”

    寿伯见老爷如此关怀少爷,也是无话可说,识趣地步出房去。

    林震宇用汤匙把粥拌和,轻轻向粥吹了口气,才递向向归云的嘴边。

    向归云没有张口呷粥,眼中的冷意,并未因林震宇彻夜不眠的照顾而有所融化。

    林震宇无视一切,勇往直前,道:“孩子,先喝一口,这样于你有益。”

    向归云别过脸,突然强行发力坐起,林震宇赶忙扶着他,讶然道:“孩子,你干什么?”

    向归云没有看他,吐出一个字:“走!”

    这是林震宇一生中听他说的第二句话,他立即反问:“走?你为何要走?”

    向归云简单地说出第三句话:“娘亲死了。”

    林震宇终于明白这个孩子的意思,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因为其母才可住在林家,现下萧晴雨已死,林家已再没理由收留自己,故此必须离去。

    林震宇淡淡的道:“你不用走!”

    向归云愕了一愕。

    林震宇道:“你一日是我儿子,一生也是我的儿子!只要我林震宇老命尚在,林家庄将永远是你的家!义云,你明白吗!”

    他的目光异常坚定,向归云定睛注视着他,似要看破他的心。

    他那颗赤热苦心,恍如黑暗里的一道曙光。

    林震宇见他的脸孔已没有先前的冷,于是道:“我还知道你在失踪那两天内曾跑上山找寻人参,你把它埋在榕树下。”

    向归云一听之下,双目放光。

    林震宇接着道:“即使所有人认为你多没人性,我亦会因为拥有一个如此的儿子而骄傲!”

    二人相对凝望,林震宇发觉向归云眼内的冰雪逐渐融化,他的心亦已近在咫尺,一切已然心领神会。

    可惜,顷刻之间,一股寒霜却又盖过他的眼神,他的人虽仍在咫尺,然而他的心,却如天涯般遥远。

    身在咫尺,心在天涯。

    林震宇果然言出必行,自此以后,他对向归云更为关怀备致。

    向归云则我行我素,仿佛无论林震宇如何努力改变他,他还是无动于衷,只有林震宇自己意会,这孩子眼中对他的冷意已有些微消减,他总算略觉惬意。

    然而,对于庄内其他人等,向归云仍旧笑骂由人,沉默寡言。

    正因如此,义山和义海始终看不过他此种作风,始终还是要找他的麻烦。

    有一回,林震宇如常地教导他俩兄弟剑法,在叮嘱二人勤加练习后,便由得他俩自行练剑,自己则往内堂打点庄内事务。

    义山和义海天性疏懒,资质平庸,纵然林震宇教他们的仅是林家剑法的入门皮毛,但两人一直未能领悟当中窍门,更遑论要学全林家剑法,不过二人却又好大喜功,甚爱耀武扬威,此刻一俟林震宇离去,便立即坐在一旁躲懒。

    义山游目四顾,发现向归云正站于远处,忽然心生戏弄之念,对义海道:“二弟,你看,油瓶又站在那边!”

    义海道:“是呀!每次爹爹教我们剑法时,他总是在远处偷看,真不要脸!”

    义山突然提议:“好!就让我们作弄他一下!”

    义海乍听义山又要无风起浪,不由得惶然道:“大哥,爹不是吩咐我们别去惹他吗?

    若再去戏弄他,恐怕爹爹会……”

    义海还未说完,义山已抢着道:“怕什么,我今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办法!”

    说着将嘴在义海耳边低语一会,义海顿时阴阴一笑,接着,义山向向归云招手道:“喂,贱骨头!你过来!”

    他居心叵测,先欲以言语相激向归云行近。

    向归云早已习惯这一套,了无反应。

    二人拿他没法,只得手执木剑一跃上前,剑尖霍地指向向归云。

    “嘿,死油瓶,你每天偷看我们练剑,到底是何居心?”义山盛气凌人地道。

    “是呀!爹爹说要教他他又不学,他一定自以为很了不起!”义海也道。

    二人分明存心挑衅,向归云也懒得理会他们,转身欲云。

    义山猱身抢前拦着他,道:“别走得这样容易,我哥儿俩今天想瞧瞧你有什么过人之处,要和你切磋一下!”他说着平剑当胸,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挑战之姿。

    向归云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转向另一方走去。

    义山深感受辱,怒喝:“小杂种居然无视我的挑战,难道吃了豹子胆不成?”语音方歇,也不理会向归云手中有无木剑,挺剑便向其背后刺去。

    此时的向归云已是二八之年,无论身形和气力,已非当初入门的六岁稚童可比。义山这一剑攻来,他纵然从未习武,也能够本能地闪开。这一闪的速度竟是异常的快,已超越一个九岁孩子的身手!

    义山没料到他已判若两人,不忿道:“啐,你刚才碰运气而已。再吃一剑!”言毕剑划半弧,飞身再上。

    这一式义山早已习练无数次,信心十足,出招更是凌厉快速,落位更准,向归云已无从闪避,猝地反手折断身旁矮树的枯枝,把枯枝迎了上去。

    “啪”的一声,枯枝及时赶上,竟将义山的剑势阻截。

    义山一呆,愤愤的道:“好啊!这不是爹爹教我们的剑法吗?你当真偷了?”说着又挥一剑。

    此剑招式简单异常,使剑法门全仗内力修为,义海自恃年纪较向归云为长,气力应远胜于他。这一招他纵然能挡,枯枝亦必脱手!

    岂料向归云回枝一送,竟然使用同一剑法挡其来招。

    在旁的义海瞧见向归云使出同一剑法,也不由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二人剑势一碰之下,义山手中木剑意外地飞脱!由于两者剑法相同,故此优劣立判,无所遁形,向归云终较义山略胜一筹。

    向归云并没乘胜追击,只是冷冷的望着他。

    义山羞愧得无地自容,恼羞成怒之下,提剑再上,此时义海眼见不妙,亦展身加入战团,混战起来。

    纵然向归云偷学而得此一两式粗浅剑法,但终究仅是借天赋依着所见而使,从未正式学剑,一人尚可应付自如,二人齐来,不免令他感到吃力非常,迭遇险招!

    三人斗得正酣,义海突乘空隙,剑走中门,急急刺向向归云的咽喉,此着本无甚厉害之处,但向归云正忙于格开义山攻来的枯枝,一时分身不暇,惟有举臂一挥,顿时义海的木剑齐柄震断!

    义海岂料到这个幼弟的气力如此强横,拿着那半截断剑呆立当场,另一边的义山觑准向归云心神略分,知道机不可失,遂乘人之危,回剑向其右目戳去!

    这一剑当真非同小可,因为义山手中拿着的虽是木剑,但若被其刺中,右眼必瞎无疑,就连呆立一旁的义海,亦觉其兄出手未免过于狠辣!

    眼看向归云已来不及闪避,倏地,一块小石破空划到,“啪”的一声,木剑就在距向归云眼前数寸给来石一弹,霎时一断为二!

    与此同时,一条魁梧的身影已如疾矢般飞身上前,义山和义海不未及瞧清来者是谁,两张脸蛋已给那人“劈啪劈啪”的打了四,五记耳光。手中断剑亦于慌乱中掉到地上。

    来者正是林震宇,他其实早已回来,但刚巧碰见三个儿子大打出手,一时好奇想看看向归云的身手究竟如何,于是避于一旁观战,此时只见他横眉怒目,暴喝道:“畜生,以众凌寡,胜之不武,我向来怎样教导你俩练剑之道?”

    二人早给父亲打至头昏脑胀,现下更听见其厉声斥责,一时羞愧难当,低下头噤若寒蝉。

    “快给我滚!我不想再见你们!”林震宇怒道。

    悟觉和义海怎敢不从,二人犹如丧家之犬,悻悻然离去。

    林震宇随即回头察看向归云有否受伤,才发觉他震断义海木剑之手臂竟然丝毫无损,不禁放下心头大石,脑际继而浮现适才他与自己儿子对拆时的身形和剑法,心想此子仅是每天在旁观看,便已有此等成绩,爱才之情油然而生。脱口赞道:“义云,看来你极具练武的天份,难怪当初我第一眼看见你,便觉你有一股特殊的气质!”

    向归云虽闻赞美之辞,可是脸上毫无半点喜色,林震宇也不介怀,道:“倘若你愿意的话,那打从明儿开始,我正式传你剑法,如何?”

    他一边说一边留意向归云的表情,却见他悄无反应,遂接着道:“不单是教他俩兄弟的入门皮毛,还有我家传的林家剑法!他俩根本没有这样的资质,只有你,你一定可以尽将林家剑法融会贯通!”

    他独具慧眼,满腔热诚,一心希望此子能够点头答应,谁知向归云只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跟着便转身回走。

    林震宇知其并不接受,情急之下,即时喝止,道:“慢着!”

    向归云并未因他的喝止声而稍作停留,林震宇见叫他不住,人急生智,忽然道:“义云,我还记得你曾经说过,不需要别人同情,你……可以吗?”

    这句果然生效,向归云立即顿足,可是仍然没有回头。

    林震宇道:“一个人若有如此的傲骨,确实不错!但假若没有武功本事,真才实料,那么,当遇上困难和危险时,仍是难免要倚仗他人帮忙,终须还是接受别的的同情!”

    他的言辞一针见血,向归云虽然没有回头,但林震宇却瞧见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他深知这个孩子极难心动,于是继续劝道:“尤其是你!你天性孤僻,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只有我这个不是父亲的父亲!我在世时尚可照顾你,保护你,但若我死后,你怎么办?”

    向归云维持沉默。

    “我早知你性恪倔强,不轻易接受别人的恩惠,我亦十分欣赏你这种性恪,而且更欣赏你的资质!所以才想传你林家剑法,因为……我要你以后能够自己保护自己!”

    向归云依旧一片沉默。

    林震宇见费了不少唇舌,还是无法打动向归云,心中难免泄气,逼于无奈道:“我知你不喜言语,故此你若愿意学习林家剑法的话,话毋用多说,只须回过头来,若然不愿,你这就回房去吧!”

    他一边说一边全神注视这孩子的背影,私下闪过诸般揣测,到底他会否回头?他不用再揣测,他忽然得到了答案。

    因为,他已经看见了向归云的脸,也看见了他的眼睛,他那双自出世以来便一直冷漠如冰的眼睛。

    由那时开始,向归云便跟着林震宇学习林家剑法。

    他仍是不言不语,每次在学剑时只是默默聆听林震宇讲述用剑要决,及观看其将林家剑法示范,许多时候,林震宇仅将剑式使上一次,向归云便立即能够再演一回,可知其记心甚强。

    林震宇随后更教他把剑诀融于剑法之内,向归云虽是小孩,但拿捏之准绳,居然十分到家。悟性之高,不亚于一般学剑十年之士。

    再者,林震宇还发觉这孩子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坚定不移,他每天都是努力不懈地练剑,即使林震宇要远行时亦风雨不改地自行练习,从不间断,绝不像他那两个亲生儿子般疏懒。

    所以在短短一年之间,向归云已尽得林家剑法和剑诀的所有真传,只是内力尚浅,火候未足而已。林震宇认为只要他持之以恒地不断练习,假以时日,必定会有一番作为。

    那时候,向归云还只有十岁。

    林震宇深感满足,他知道,自己将林家剑法传给向归云,这个决定绝对没错。然而,他也不是全无顾虑,因为他发觉在向归云那双冷眼下,隐隐透着一种戾气,这戾气似是因其受尽多年冤屈累积而成,终有一天会像山洪般爆发出来,届时,这孩子的杀性定然会日益增重。

    因此,有一回在和向归云练剑的时候,林震宇对向归云道:“义云,这套林家剑法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不过剑旨却以仁义为本,目的在于救人自救,我希望你能应承我,将来切不可用此剑法杀人!”

    他此番说话其实只想向归云他日若然有成,就必须抑制心中戾气,不可滥杀无辜!

    向归云没有回答,但亦没有摇头。

    林震宇当然明白,这个孩子若不摇头,亦即默许了。

    他稍为安心,其实,他早觉得在向归云那双冷眼下并非全是冷意,这孩子只是不懂得和别人相处而已。

    每次当林震宇看着向归云一心一意,聚精会神的练剑时,他总会念起这孩子自出娘胎以来的多年辛酸。

    他的父亲早死,他的娘亲恨他,他此刻又常自觉寄人篱下,短短十余年的小命,从没得到半点关怀和谅解,他比任何人更需要同情,可是他偏偏不需要别人同情。林震宇心中暗下决定,只要他在生一日,他一定会克尽父职,好好养育和提携这个孤独的孩子,他更使向归云重过正常人家的生活,他要使他幸福。

    只要他在生一日……

    然而,独特的孩子总有异于常人的命运,一切一切,都不可以摆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