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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烟秘讳断人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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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绸缎垫,香茗氲氲,举起茶盏来向紫韫纾微一示意,“可是开始了,我洗耳恭听。”许是殿内鎏金铜鼎内缭绕出的龙涎香让我心情渐渐平复,盘膝坐在香檀案几前垂遮双眸静候紫韫纾细说道起。

    “潋夜,你有没有发现咱紫家血脉要比其家皇家血脉要少!每代皇女皇子最多不过十个,而十个里活下来的更是少之又少,再者能长大成年或娶或嫁的皇子皇女也绝不会超过五人。”灯晕里紫韫纾眉目倦怠,对皇家秘史有说不出的悲哀,“凤后孪生皇女,为大不讳。而紫家历代后妃都难逃脱孪生皇女宿命,三百年前,列祖先帝对紫家出孪生之事甚为恼怒,便立庶民男儿为凤后,四贵君亦为庶民,想以此举来摆脱孪生宿命.然,宿命并未因娶庶民之子而打破,不过令人欣慰的是不再是代代出孪生,而是隔代出孪生。也终此,列祖各先帝大胆认为孪生宿命是出自紫家血脉之上。其后几百年,紫家帝训:除凤后孪生嫡皇女可留,其后妃后贵孪生皇女皇子全杀之。或赐芜子汤已绝后患。做为嫡脉孪生皇女,一个是为帝王,一个为帝王暗影,也便是说暗影是帝王的影子,凡关乎死与危险的事情都是暗影出面。帝王则只要守护江山。”

    我端着玉色茶盏浅浅抿了口,嗅着金殿内终年弥漫的龙涎香,仿佛自己倒入了轮回阵地,龙呤殿,凤羲殿几百年来不知发生过多少帝妃秘讳,孪生本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却被称为大不讳。一直以为是紫家皇女皇子血脉甚少不过是后宫阴谋里的杀戮,可悲的竟然是因遗传因素而造成的惨剧。

    手指摩挲茶盏,眼眸轻抬问道:“此事是否与我母亲她们有关系!”

    紫韫纾看了我一眼,点点头道:“五十六年前孝贤怀德凤后十月怀胎后诞下皇女,很不幸,凤后也诞下孪生皇女,生产后,启泽先帝立刻下旨将凤后生产时在场的人全部秘密处决。两位皇女,一个送出宫秘密抚养,一个在宫内享尽集万庞于一身的高贵皇女。”

    “你是指我母亲与熾姨娘!不对,母亲与熾姨娘是启泽四十七年生,启泽三十九年……”摩挲着茶盏的手陡然拢紧,“启泽三十九年是为先帝诞生,难道先帝也是孪生!”

    紫韫纾涩涩一笑,“母皇是小皇女,当夜即被抱出皇宫秘密抚养,启泽先帝与怀德凤后也偶尔会出秘密看看母皇,按母皇后述所说,启泽先帝与怀德凤后有曰:溯阳,溯瑛容貌音声,亦难分辨。如果事情按启泽先帝所安排之路走下去,也许无忧无患,然,事情终是命中有定,岂非人力可违!启泽五十二年,溯阳太女十二岁生辰,先帝特许溯阳太女申时出宫游玩……”

    说到此处,紫韫纾突止不言,斜倚在龙榻上身体微微侧动一下,虚起的凤眸袅升了莫名的怜悯,也不知是怜溯阳太女,还是怜皇家悲事。嗯!溯阳太女!眉心紧蹙垂下眼帘,抿闭的薄唇愈发凛冽,颖乾女帝不是小皇女吗!小皇女之名为溯瑛,而大皇女之名方为溯阳。难道凝眸看着紫韫纾,沉缓问道:“真正的溯阳是不是早就不在世上!”

    复为清明而深邃的凤眸对我淡淡一挑,亦是感慨亦是无奈道:“嗯,溯阳太女便是在十二岁生辰当日再也没能回宫。”

    目光出神的投望紫韫纾身后拢着的金帷,帷幔绣着的是繁复而交错的银线绣纹,丝丝交错,条条牵连,同如帝王家的错综复杂关系,乍眼看着无不相干,可走得越深才发现所有的事情不过是一个线头而牵引出。过于想得出神,直到紫韫纾连唤我几声才醒目过来。

    “是不是认为很复杂!”敛身而起的紫韫纾手指在我眼前挥晃几下,削薄的唇噙了丝淡漠的浅笑,有点冽,有点锐,“溯阳太女那日随同禁卫出了宫,竟与同样出街玩耍的母皇偶然碰上。说来是也巧,两人没有当面商议,却在同一时内摆脱随行的人,随后再次回到相遇的地点。当夜,回宫的是溯瑛,死在秋烟湖里的是溯阳太女。”

    “中间出了什么事情!为何溯阳太女死在秋烟湖!溯瑛回宫冒充太女那道就没人发现吗!还有,溯瑛怎得知溯阳便是太女!杀死溯阳的动机是什么!”目不转睛的看着紫韫纾,想在她眸内寻找到某些痕迹,某些估计与溯瑛相似的痕迹。

    “呵呵,我不是母皇,你也不是溯阳,所以,潋夜不必拿莫须的眼神看着我。”紫韫纾低头沉沉笑起,目光轻带,端着案上的茶盏长身而起缓步走到雕镂窗前,推手敞开镂窗,凝望窗外一弯新月,轻缈的声音似是捉摸不定,“母皇从来都是有野心的人,六岁那年无意从带着她的老嬷嬷嘴里得知自己是一个皇女后,就无时不刻都在想着自己有一天能被宫里的人接回去。”

    “日复一日,母皇一直等到十岁还是未能盼到回宫之日,反而心中障孽日积越累。后来某日听到启泽先帝与怀德凤后在秘道里的对话,母皇脑里便开始谋划起。用母皇原话来说,可称为天助于她,本是想自己偷偷溜回宫来个换人计划,谁知溯阳太女却自行出了宫。

    “事情虽是出乎意外,对母皇来说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两人避开耳目一路来到秋烟湖,母皇起先未想过谋害溯阳太女,最后高高在上的太女几句冷嘲热讽的话让母皇瞬间起了杀心。做为暗影而训练的母亲武功自然要比溯阳太女高许些,几招下来,溯阳太女就一败涂地,随之也就死在了秋烟湖里。”

    “太女坠湖后,母亲虽是成功,年纪毕竟是小,且是第一次杀的人还是嫡亲姐姐,心终归不得平静安宁。也正因如此,待匆急寻过来的禁卫见到忐忑不安衣裳破褴母亲时,都以为是受了外面欺负。中间几个胆大的侍卫怕遭受惩罚故又重买套衣裳给母亲。几番折腾下来,母亲回宫后竟真如启泽先帝与怀德凤后所说:容貌音声,亦难分辨。,装病三月,母皇就彻底成为溯阳太女。”

    自窗棂里穿入的晚风把殿几盏烛火吹摇明暗,金碧辉煌的大殿里也有许些幽暗莫测,一泓如练月光倾满殿内一角,宁寂的大殿蓦然多了几分深寒。是心中的深寒……是为颖乾女帝残忍的疯狂而感到心寒……

    端在手中的玉色茶盏早已凉透,玉的清凉延着手心丝丝向心脏方向拢来,漫不经心瞟了紫韫纾一眼,“说了半天不过是讲溯阳与溯瑛之间的事情,可同我母亲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可大着呢。”对我微笑一下,紫韫纾深抿了口凉透的香茗,“宫里上下伺候我母皇的宫侍竟无一人识破,偏偏泾姨娘一眼就看了出来。”

    “什么!”略有惊讶提高了嗓音,“怎会这样!当时五岁的母亲是如何看出来!”

    “我开始听母皇说起时也是惊讶,也许小孩是因心窍还未被世俗堵塞吧,在母皇自认为无人能分出真假时,泾姨娘却在某个午后悄悄对母皇说了三个字,当时惊得母皇差点再起杀机。”

    挑眉而问:“那三个字!”真是个聪明的母亲,才五岁就知道怎样保身,帝王家里的小孩果真个个不简单,小小年轻都会左思右忖,把那什么子丑寅卯攥在手心里算盘打得溜溜响。

    说到最后,紫韫纾反倒是轻松了很多,不慌不忙将盏里的茶饮完,才淡淡笑道:“还有那三个字,不就是问道:你是谁。”

    原来如此,颖乾女帝自知道母亲破穿她秘密就对母亲起了杀心,而母亲既是在赌女帝最后一丝亲情,也同时在赌自己性命无忧。难怪乎母亲从未参与朝堂之事,封了个安淳定王就悠悠坐起了闲散王爷。如果不是到最后娶了爹爹生了我,估计母亲真是得过且过。也正因为有了我,颖乾女帝深怕此秘密母亲会告之于我,即是一而再,再而三想除我于后快。

    “在姨娘逝去前一天,我特意问过姨娘是如何识破母皇身份的,姨娘指了指头顶,笑道:是以羁角左右而别之。”紫韫纾突地有些后悔刚才所说,暗骂自己真是哪壶不提提哪壶!微微别头看了眼盘膝而坐垂眸敛首的人一脸静漠,适才放心。

    睨了紫韫纾一眼,嘴角噙着的冷笑藏着阴霾,眸光落在鎏金铜鼎袅升的薄香上,冷冷的声音如同冰凌乍碎,“此事已完,讲讲我母亲与爹爹因何去世的吧。”

    事情总会绕回来,紫韫纾深深叹了口气,飘散开的叹息里卷了浓浓的内疚,投向前方的眸光更是格外幽冷,“姨娘与师傅的死,母皇难逃其咎。”

    听后,眉心锁拢,我轻微吐了口气,试图想把心里的闷气吐散许些,“早在她留我在宫里,接着又故意囚禁我,我就想到此事会与她有关,只是……”只是亲耳听到所说,心里终是难过。

    微弱的道歉带着沉痛的愧疚,“对不起,潋夜,我知道歉没有用,可我还是得说,替母皇也替我自己。”脸上浮起的悲伤揪痛人心,细小的声音渐渐再降几分,轻弱得如同随手一碰即化为清风,“父后知道母亲所作所为后,是当着母皇的面亲口饮下毒酒,父后他……他到死都不原谅母皇……”

    心间里荡开层层的痛涩觳纹,倦怠的挥起手打断紫韫纾继续说下去,两人都为逝世的亲人而黯然神伤,我何苦再在两人心上添一把利刃!默默站起身走到垂眸轻哭的紫韫纾身边,递过巾帕给她,深吸了口气才道:“上辈的恩怨我们从此都不要再提,什么秘密都烂在心里也不要再继续想什么。我唯一想知道我母亲与爹爹死去的真像。”

    “你先听我说话吧。”擦拭掉脸上的泪水,清了嘶哑的嗓子,逐渐平缓悲痛的心绪,“姨娘知道母皇的秘密后,母皇也并不是真正想杀害姨娘,最主要的是姨娘手上握有启泽先帝最后留下的一道密旨!”

    “母亲手上有密旨!都知道写了什么吗!”攥在窗棂垂着薄纱上的手微微一僵,怎么又与密旨扯上关系!雁行家里也是因手上有密旨而差点家破人亡,怎么皇帝都喜欢下密旨呢!这倒底是为保护他人!还蓄意谋害他人!

    “密旨具体有写什么我与母皇都不清楚,但却听左相曾经提过姨娘手上的密旨与左相手中的密旨可合二为一,我也不清楚母皇听到何人说道:合二为一的密旨大到可废黜三代君王。得到消息的二十年里,母皇是一直寻找姨娘与左相手中密旨藏匿所在地,我想也许是无中生有的事情,二十年都过后,母皇还是一无所获,而派去师傅身边的贴身侍从水涣二十年间也不断寻找,同样徒劳无功。”

    心骤然沉淀尤为厉害,水涣叔叔,一个整日笑乐,性子火辣为人刚直不阿的水涣叔叔竟是个粽子!攥在手心里的薄幔生生被我扯裂,薄幔的撕裂声像极了心被陡然间撕裂。

    “好了,除了熾姨娘突然出现,又突然失踪,我所说的事情全部都一五一十的告之,而左相确实是辞官归隐。”说毕,紫韫纾从袖里掏了一封书信出来,神色峻冷如玄冰,“这是你想要的结果,我说不出口,唯能以书信告之,你看了后……”口气涩顿一下,“看了后,你想怎样报仇我都支持你。”

    我接过信,只感到她按在我肩上的手似要把我肩骨给生生捏碎,嘴里也泛起一股子腥甜味道。抬手在嘴角抹过,原来是接过信的瞬间,下唇已是被我咬出一块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