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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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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已深,一弯新月自天际悄然升至半空,幽冷月色给起伏的山恋镀上一层银色光华,我放下手中卷墨,起身推开翰林院的朱色镂空窗户,虚起的凤眸倾着清冷的目光眺望苍穹银月。

    六日,整整六日我被女帝困于宫中,不敢动弹半分。再看翰林院内外层层重兵把守,银色的枪头不时在我眼下晃过,心愈发愈冷冽,蜷缩的指尖刺痛掌心。我垂下睫毛掩住眸内突起的凄迷,六日已过,母亲、爹爹你们可否安好!还有家中夫郎是否在翘首以待,盼我尽早回府!

    身后:劈啪烛芯溅爆声,一位批卷官员敛身而来,将一题卷捧在手心,恭谨轻道,“紫太傅,您看此卷如何!”

    接过题卷,缓身走到书案前坐下,示意案前女官将烛火挑高,将题卷铺镇好,仔细阅看完毕,“不错,题文一气贯通,字字及珠玉之介,字句犀利,大有指点江山之意,笔力行如游云,倏如闪电,与其答题之语相辅相成,想不到青麟书院还有如此能人。”手指摩挲卷边,双眉稍蹙,“此卷为何人。”

    “回大人,此卷为兵部尚书之女乔子姚所答。”

    抬首对批卷官一笑,“今晚辛苦几位大人了。”将乔子姚题卷放至密盒内,抬眸冷扫案上:糊名的考生试卷,薄唇挑起冷笑,母亲与父亲失踪之日我回到府里后,女帝便来圣旨封我为此次春闱文试主阅员,并要求立即进宫,美其名曰,“探讨如何杜绝考生作弊及其防御。”

    如果当时不是李总管在场,我估计就是当场抗旨!母亲、爹爹失踪,生死未卜,而你却在急要关头宣我进宫,去皇宫路上,我便怀疑女帝是否故意拖延我去营救母亲,此念头刚浮心上,便被我立马掐灭。母亲与女帝虽说姐妹之情平淡如水,可母亲并未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对朝中之事,母亲也是安分守已,女帝应是没有理由这样做。

    进宫后,我借用唐代武则天时代曾设立:糊名的办法告诉于女帝,糊名是指遮掩考生名字进而做到减少批卷者认出撰卷人的机会。本还想借鉴宋代:誊录的方式,加强对作弊的防御,却因女帝一句话,我便只字不提!留宫至三甲放榜后,方可离宫!便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夜至三更,翰林院种植的参天大树的枝叶在晚风中沙沙动响,我揉揉酸痛双眼,将几张黵卷放入另一个密盒内:黵卷是指文章上滴答有墨点,抬起头扫视下座五名批卷官,指关轻轻敲响紫檀大案的边缘,虽说知道前三甲已是太女内定,而五名批卷官是否都是太女之人呢!

    紫韫纾……经右相一案后,在朝中威信大增,铲除异已的手段更是残酷无比,如今朝中怕是大半已归顺于她,唯有少数是三皇女与女帝的忠心拥护者。而我……假已时日,她也许会将我排除在外吧。

    天际泛晓,在几人迷糊昏沉起,翰林院大门:吱咯打开几来五位宫侍,其中一位水绿裙装的宫侍盈步站在垂着月拢的镂槅外面曲膝盈礼,声如珠玉轻道,“勤永殿宫侍绰秋见过各位大人。”

    绰秋双眸透过薄纱月拢,见几位大人微微颔首便是见过自己后,抬眸向主案上垂首不语的大人恭谨缓道,“紫太傅,陛下有请。”

    眉梢一挑从大椅上起身,稍整衣冠,掀开月拢,凤眸魅光一动,薄唇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笑道,“有劳绰秋。”六日后才宣觐我,是否想我放出宫!

    几名宫侍清秀的面靥蓦然羞红,急急垂下眼帘,不敢直视于她,宫中早传紫太傅有天人之姿,每次进宫都会经来宫中侍儿悄悄观望,今日一见果是名不虚传,虽是熬夜一宿,依是不损她的风姿,眉锁春山,隐有几缕忧云缭绕眉心,一双如月清辉的凤眸潋滟盈映,完美薄唇噙着似非似笑的濪笑,清冷绝美的面靥傲如霜雪隔绝凡世,可惜的是一袭绛红官衣似是硬生将本是天上仙人的她给攫入红尘。

    “紫……紫太傅折煞奴儿了。”绰秋猝不及防被太傅若有若无的笑意给晃了神,回答时舌尖稍在结声,“紫太傅,您这边请,陛下已在勤永殿内。”

    一行人穿过宫廊,行走在春意阑珊的石径上,听假山流水潺潺有响,看满园春色掩映明媚,我随手折起一片绿叶,别头笑问离我一步之远缓行的绰秋。

    “绰秋,你以前是在那当值!我在勤永殿是从未见过你。”

    “啊!回……回太傅,奴……奴儿以前是在翱翎宫当值,十日由太女调入勤永殿。”入宫两年,绰秋从未见有大臣对他们这些以色待君的宫侍和言浅笑,今日太傅柔和笑问于他时,绰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平时灵利的舌头都有打颤。

    眸底幽暗深沉,几丝冷意掠过,为何紫韫纾会突然派人去勤永殿!

    拈起一片飘在肩上的淡紫落英,薄唇轻抿,若有所思的瞧了绰秋一眼,“原来如此,看来近几日勤永殿这几日经常有重臣出入,太女体贴陛下才多添人手伺候。”脚步停留,与绰秋并行,言语柔和诚挚道起,“绰秋,你们辛苦了。”

    “没有,没有……伺服陛下是奴儿们的福份。”绰秋羞垂长睫,唇瓣清清淡笑,“太女确实孝顺,自春闱以来,女帝操心甚重,太女每日都会为女帝分忧解难至三更天才回翱翎宫。近些日,女帝频繁召见重臣,太女担忧陛下龙体更是日夜伺服,对添茶更衣之事都是太女亲自操劳。”

    “哦!还有这等事情!连添茶更衣之事都亲自动手,看来太女实乃天下孝女之榜!”凤眸隐着微锐,手中绿叶被掌心里的灼热退去绿意蔫软在指中,连添茶更衣之事紫韫纾都亲自动手,难道其中有什么问题不成!

    经过一片花丛时,身后一名宫侍轻咳起,我心里咯噔一下,咳嗽!上回在勤永殿密谋右相之事时,女帝突然闷咳过而,空气里便有腥浓的血气,难道女帝身体已耗尽灯油,大限将到!

    “臣紫潋夜叩见陛下。”清冷的声音少了恭敬。

    颖乾女帝搁下檀木雕纹狼毫,龙睛虚抬泛冷的目线落在垂首而服拜于墨砖之上的人,未像平时让她起身,五指紧按在宝座龙头扶手上,颖乾女帝闭目养神起。

    静寂弥漫着沉重的气氛,一坐一跪的两人相互不出声,各自揣摩对方的心思。我垂下臻首双膝跪于墨砖,双唇傑傲紧抿,凤眸冷冷注视地面。

    风吹起明色窗纱飘起飘落,殿内两侧铜镀金錾香炉内地明香熏熏而袅,薄薄香雾淡淡绕鼻,颖乾女帝坐在御椅虚掩的龙睛犀利睁开,目线厉扫案上密折,苍白无血色削薄双唇锐利紧闭。猜不透,朕猜不透你小小年纪为何心机如此深沉,每每朕揣摩你心思,如探深海,难比登天!

    颖乾女帝单手肘在额头上,龙睛暗晦莫测,“爱卿平身。”冷冷的声音是沉淀许多不明的情绪。

    “谢陛下。”淡然谢恩,眼角微瞥隐怒的女帝,我自动隐到阳光无法透进的阴影下,龙颜隐怒,我怕泱及自个。

    “紫爱卿,流府一案是否有进展!”

    “回陛下,流府一案近几日臣留于宫内,对流府一案查明稍在停滞不前。”心微紧,女帝竟不是问昨夜批卷进展,反问流府一案呢!

    “也是说爱卿着手流府一案并未有任何进展!”颖乾女帝眉目阴厉一掠,凛冽的声音乍起薄怒,“爱卿怕是对朕有隐流府之事吧!”

    “请陛下明示,流府一案臣只查及流府有一宝物曾引来歹人觑窃,而灭门惨事,臣依在查是否与此宝物有关。”

    女帝冷笑几声,抬手将案上密折展开,厉道起,“朕接到密折,所提爱卿在流府灭门十日后,在贩场选挑二十名奴籍男子,其中有一名便是流府小公子流荫!”女帝五指紧攥密折,声音转至冷冽的低沉,“爱卿可还要隐瞒吗!朕刚给过爱卿机会让卿说明,可!爱卿竟对朕有意隐瞒!紫太傅!你胆大包天,竟敢欺上瞒下!”

    颖乾女帝眉情里最后一丝情绪消失殆尽,蓦然起身,明黄色广袖疾拂御案,威厉大道,“来那人!将紫太傅押入天牢,着刑部会审!”

    敞开的殿门几十名乌甲禁卫蜂拥而进,长缨上银亮枪头直直齐对于我,我淡笑不语,凤眸轻扫冷色枪头,清淡的眼底透出冰寒冷冽,逼得禁卫不禁后退小步。

    我目光穿透围着的禁卫,清澈的视线直直凝向女帝,淡然的口吻一如平缓无澜,“陛下,请容臣为自身性命辨驳几句。”

    女帝面色沉冗,眉宇轻紧拢龙眸幽冷凝望禁卫中间的那抹绛红身影,挥起明黄广袖,示意禁卫暂退一旁边,带银绣金的广袖在阳光的映照下反射出冷漠的光芒。

    “陛下,并非臣有意隐瞒,而是臣并不知有流府公子由臣买下,再者,流荫公子养在深闺臣岂与臣认识!臣去贩场是早已决定,并非是冲流荫公子而去。还请陛下明查!”

    “哦,如此说来爱卿并不知情!”颖乾女帝敛衽而坐,手中密折轻放于御案上,深幽龙睛沉沉不见底,削唇角缓缓上挑,“流荫现还在爱卿府上!”

    “回陛下,臣现府上还有十九名从贩场买来的侍从,可臣不知那位是流荫,还望陛下能派人去臣的府邸指认流荫公子。”不卑不亢柔顺低头,笑,缓缓流入心底。

    “十九名!爱卿不是说有二十名吗!”

    “回陛下,还有一名侍从于第三日便从府邸而辞,其去向臣不清。”嘴角轻轻上扬,清冷的声音打破女帝最后的希望。

    “辞别!爱卿……”凛然的声间倏自拖长,幽冷的龙睛一片凌厉慑入眼底,“侍从身为奴籍,怎能辞别呢!”

    “陛下,臣买下二十名侍从后,于当日便派人去户衙里为其等改了良籍。而臣说过,如他日想离去,随其自便。”不缓不慢淡淡而回,自我买下流荫转入旋涡中,我岂会留下把柄让你来抓!

    “好,很好。”倚坐在御椅上的颖乾女帝冷冷笑起,半眯的双目骤然乍寒,鼻息重吸,“将太傅紫潋夜暂押天牢。”

    威风凛凛禁卫领旨退下,颖乾女帝阂上疲惫的双目,出现在她脑里的是紫潋夜离去前的那抹清笑。闭目的颖乾女帝飞鬃双眉紧拢,昔目浮光如掠影层层从脑里闪过,为何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嘴角微笑总是清灵缥缈透出无法释然地清冷!明是清澈明净的凤眸里为何会偶尔浮露一丝迷雾及与其不符的沧桑!

    胸口急骤起伏,女帝从袖内掏出明色巾帕掩住嘴唇,闷声咳嗽。闷咳后,女帝苍迈的手指展开巾帕,触目心惊的痰血将巾帕溢满半边。

    空荡的大殿有女帝不甘于世的呢喃声音,“朕时间不多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