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更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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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上安静地躺着一个人,侧着身,只露出了骨瘦如柴的双肩,薄薄的被子搭在她身上,却丝毫掩盖不了她的瘦弱。

    莫名的,舒浔易的心抽搐了一下,一股难言的感觉从心底涌出,从她出事,到病倒,再到不省人事,他总是刻意忽略他心底的那份痛,他以为,从她背叛他的那天起,他已经可以漠视她的一切了,然而,他错了,近日的夜夜梦魇,总让他想起曾经的一些场景,一些快乐时光,这就是他的第一个女人,那个曾经与他风雨同舟、甘苦与共的女人,如今却一脚踏入的鬼门关。轻轻地握住双拳,他懊恼地看了一眼被他踢开的门,不由得放慢放轻了脚步。

    床上的人儿,依然无声无息,曾经那双水亮的眼中只有他的眸子紧闭着,苍白的脸上看不到一点生息,如果不是胸前那微弱得不能再微弱的起伏,他真的以为,她已经撒手人寰了。

    舒浔易轻轻地坐到床边,颤抖地抬起手,眼前这张颧骨突出,眼窝深陷的脸,早已没了当初那种柔嫩的感觉,但是,为何他的心,会这么痛?

    站在门边的碧云,傻愣愣地看着这一幕,侯爷对倪姨娘不是恨之入骨了吗?为何看到倪姨娘这样,他会这么难过?他不是来找六姑娘的吗?怎么……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动,舒浔易赶忙收回手,站起身,脸上又恢复了已往的冷漠。

    当四姨娘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侯爷负手而立,冷漠地看着床的方向。四姨娘将视线下移,心里咯噔一下,她怎么忘了倪姨娘还在“夏园”,死死地咬了下唇,这次她真是失算,人是感觉动物,对将死之人总是有一些怜悯和惋惜,况且这个将死之人还是曾经爱过的倪姨娘。

    “爹爹,你看女儿没撒谎,舒安夏根本不在‘夏园’,火就是她放的。”这时进来的舒天香丝毫没察觉到屋子内的怪异气氛,一看到床上的人,嘴角立刻就大大扯开了,扬声道。

    舒浔易嗔怒地看了一眼舒天香,“出去说。”

    “侯爷,不用的,倪姨娘是听不到的!”碧云哽咽着,双膝跪地,眼泪已经滚出了眼眶。“从‘冰园’回来后,倪姨娘一直这样睡着,很少醒来。”

    舒浔易咬着牙,幽深的黑瞳不经意间闪了闪。四姨娘也蹙起眉,这个时候,她是断然不能开口的,于是,四姨娘微侧身,给舒天香使了使眼色。

    舒天香看着四姨娘站在了她这边,心里登时乐开了花,看来刚刚在赶来的路上,她拍四姨娘的马屁还是奏效的。于是,舒天香扑通一下跪地,眼泪跟着就涌出来,“爹爹,请为女儿做主,女儿说的都是实情,都是舒安夏搞的鬼。”

    舒浔易眼神一暗,四姨娘屏住呼吸,等着舒浔易下令,舒天香也是一脸焦急,左看看四姨娘又望望舒浔易。

    这时,一个青绿色的身影哼着小曲,缓步向这边走来,她手上拿着一块衣料,边走边看,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屋内的人皆神色一遍,向她望去。

    舒安夏刚踏入屋内,看到屋内之人,忽然一怔,脸上出现一抹慌乱,然后迅速将衣料藏到身后。

    “夏儿给爹爹请安,给四姨娘请安。”舒安夏赶忙福了福身。

    四姨娘看了一眼舒浔易,嘴角弯起,“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夏儿、夏儿……”舒安夏咬着唇,脸上出现为难之色。

    “她去放火去了,当然不敢说。”舒天香愤愤插嘴。

    “八妹妹,你不要污蔑我!”舒安夏撅着嘴,“怯懦”地看了一眼舒浔易,满脸的委屈之色。

    四姨娘心里咯噔一下,这几次的经验告诉她,每次舒安夏出现这种“怯懦”的表情,保证就有人倒霉。

    “你还敢狡辩,你这个贱……”舒天香还没等说完,四姨娘一个凌厉的眼神过去,让她说到一半的话愣是憋了回去。

    舒浔易眯起眼,视线不离舒安夏的双手,声音极冷,“拿出来。”

    舒安夏咬着唇,又退后了一步。

    舒浔易已然被磨的没了耐性,霍地起身,一把就从舒安夏身后扯过那块布料。

    当布料陡然打开之时,舒浔易身体猛然一抖,幽深的黑瞳骤然一缩,踉跄地退后了几步。

    低着头的舒安夏嘴角悄然弯起。看着舒浔易的表情,她知道她赢了一半了。

    四姨娘看着舒浔易,心里一抽搐,她跟了侯爷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到底那一块布料上,有什么?

    舒浔易颤抖地看着眼前这块布料上临摹的“百欢图”,不由得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恶梦的夜晚,倪姨娘身怀六甲,却用她娇弱的身躯帮他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剑,他握着她的手,陪她在鬼门关前转悠了七天七夜,最后他用自己的血画出了一幅“百欢图”送给倪姨娘,作为与其“百世欢好”的承诺,然而,时间仅过了二十年,他不但背弃了自己的承诺,还……

    舒浔易布满血丝的双眼,带着极大的愧疚望了一眼床上的人儿,究竟他要怎么做,才能弥补?

    一直沉默的舒安夏眨眨眼,这个时候,该轮到她补一刀了。想着,她一咬唇,氤氲的雾气立即弥满了双眸,她轻轻走上前,在舒浔易的脚边跪下,“请爹爹恕罪,女儿并不是要亵渎您的画,只不过,倪姨娘从‘冰园’出来,一直都不太好,梦里经常说着胡话,断断续续的昏迷、清醒再昏迷,但是无论她昏迷还是清醒,她嘴里始终叫着‘画’、‘画’,女儿翻遍‘冰园’,才知道倪姨娘一直找的就是这幅‘百欢图’。‘百欢图’是爹爹所做,而且用血为墨,画在竹简上,倪姨娘怕自己的晦气亵渎了这幅画,只敢远远观望,不敢触碰。女儿心疼倪姨娘,所以斗胆临摹爹爹的画,只盼能让倪姨娘在最后的日子里,日日夜夜都有这幅画陪伴……”舒安夏说着,哽咽了。

    舒浔易的手又是一抖,手指轻轻地摸上布料上还未干的墨汁,颤声道:“你刚刚就是在临摹这幅画?”

    舒安夏垂下眼,点点头。

    “撒谎,舒安夏你撒谎!”舒天香指着舒安夏,声嘶力竭地喊道。

    “闭嘴!”舒浔易凌厉地看向舒天香,眼底闪过一抹冷冽的寒意。

    舒天香一颤,慌忙跪下,“爹爹,求你不要相信她,她真的在骗人,火真的是她放的。”

    舒安夏一脸茫然地向舒浔易,“什么火?”

    舒浔易摇摇头,大掌扶起了舒安夏,“好孩子,爹爹不怪你,反而爹爹为你这份孝心而感动。这幅画剩下的部分,爹爹替你完成。”

    舒安夏仰起头,小脸满是惊喜。

    站在一旁一直未出声的四姨娘,死死地咬着牙,她真是小瞧了舒安夏,竟然弄了这么一出苦肉计。轻轻地瞥了一眼舒天香,看来这次得牺牲舒天香了。

    “书房放火一事,已经明确,来人——”舒浔易斜睨舒天香,冷声道。

    “爹爹,等一下!”舒安夏一手拽住舒浔易的袖子,眼神不经意地瞄了一眼四姨娘,你以为这就完了么?想置身事外,门都没有!

    四姨娘一颤,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