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看 > 荣华贵女 > 第三百一十章 结局

第三百一十章 结局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银狐武炼巅峰唐砖

一秒记住【笔趣看 www.biqukan.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九月三十日,邱恬予再嫁成大礼,三朝回门,把带邱谷蓷姐妹去严家。邱谷蓷不愿走,可是胳膊扭不过大腿,终是随母入了严家门。

    严山长是个忠厚人,待邱谷蓷和邱千缕如同己出,而丰渚书院里的书生中,不乏家世好、相貌好、能言善道的男子,邱谷蓷有了更多的选择,也就不执着于淘儿了。柳氏得知后,放下心来。

    邱恬予母女过得如何,不需要姚心萝去关心,她要关心的是两个儿子。祯儿还好,同同就像一朵鲜花,引来无数只蜜蜂。姚心萝先前就知道自家儿子那张脸,会引得人趋之若鹜,但仅限于耳闻,直到这天,她的马车出了点小问题,她坐着平时同同坐着出入的马车,去郑国公府赴宴,方知她儿子到了掷果盈车的地步。

    马车快到郑国公府时,被闻讯赶来的人给堵住了,无法前行,外面还有人喊,“公子祐,公子祐。”

    冬林撩开了一角窗帘,姚心萝往外看去,围住马车的都是十一岁到十五岁的少女,个个打扮地花枝招展,手里拿着绣帕和荷包、香囊。因为社会风气的开明,如今的姑娘越发的大胆,公然在大街围堵少年郎。

    这时外面有眼尖的姑娘,发现马车上坐着得不是她们心心念念公子祐,而是一个女人,道:“不是公子祐,是个女人,把她拉下来,这是公子祐的马车。”

    “大胆,车上是靖北侯夫人,谁敢冒犯?”护卫厉声喝问道。

    靖北侯夫人可是公子祐的母亲啊!

    外面的少女瞬间安静下来,片刻,她们又回过神来,行裣衽之礼,声音参差不齐地道:“见过夫人,夫人万福。”

    “诸位姑娘不必多礼,我要去郑国公府赴宴,已然迟到了,请诸位把路让开,容马车通过好吗?”一个好听的温柔的声音从车上传出来。

    姑娘们都觊觎着同同,那敢不听姚心萝的话,纷纷往后退,马车顺利通过。冬林笑道:“夫人,大少爷可真受欢迎。”

    姚心萝轻笑摇头,难怪那天祯儿饶有其事地对她感叹道:“娘,将来大哥一定会挑花眼,不知道娶谁回来,又或者娶一堆人回来,吵吵嚷嚷的,闹得家无宁日。”

    马车进到郑国公府,姚心萝在二门处下车,又吃了一惊,来迎她的人未免太多了。

    “不是公子祐啊。”不知道是哪个姑娘失望地道。

    姚心萝眉梢微动,是来接她儿子的啊。等姚心萝进去给郑国公夫人见了礼,在位置上坐下,旁边的人围过来恭维她生了个好儿子。自从同同长大,姚心萝只要出门参加宴会,都会听到这些恭维她的话。有个好儿子,当娘的当然引以为傲。

    “说起来啊,令郎是真是个心善好孩子,上回街上拥挤,一个卖梨的老头的一担梨子被挤得打翻在地,令郎从集文楼上下去,阻止大家拥护,帮着老头把梨子捡回筐里去,还把梨子全买回去了。”一个贵妇笑道。

    “我说那天怎么他拿两筐破皮的丑梨回来,敢情是帮穷困老人呀。”姚心萝知道这件事,但没有细问。

    贵妇们都很喜欢同同,这个家世、人品、相貌皆好的孩子,有适龄女儿的都有意想把女儿嫁给他,当然得讨好一下姚心萝这个未来的亲家母。

    经此一事,姚心萝不由得生出几许担忧,怕这些姑娘色胆包天,做出一些不雅的事来,又担心同同因为心善,中了旁人的算计,心生一计,安排了一番。

    这日,同同在集文楼与文士们清谈后,坦然下楼,从前门出来,面对热情的姑娘们,微笑颔首为礼,惹来姑娘们更大声的呼喊,“公子祐,公子祐。”

    在呼喊声中,一个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同同看了过去,是一个纤弱女子被几个大汉在追赶,那女子在人群中窜来窜去,直奔同同而来,噗嗵一声,跪在了同同面前,“公子,求公子救救民女。民女家贫,为给父亲治病,借了他们一两银子,利滚利,他们要我家还他们十两银子,我家还不起,这些恶人就要抓了民女给一大官做小妾,求公子救救民女。”

    同同眸色平静地看着她,问道:“你知不知你的破绽在哪里?”

    那女子抬头看着他,一脸惊愕。

    “你被他们追赶,可是你们的额头上却没有一点汗;你说你家贫,可你身上穿着的是细棉布,脚上穿得绣花鞋是用云丝锦做的;还有你的手指,既然家贫,你肯定要做活,怎么可能手上无有茧子?再者,此处这么多人,你却刻意绕过他们,向我这么个幼学之童求救,可见尔等非是求救,而是冲着我来的,你们想要干什么?”同同冷静地道。他的随从围了过来,目光不善地盯着那女子。

    “公子,衣鞋都是他们强迫民女穿的,民女是绣娘,手上有茧子,您看。”那女子伸出双手给他看。

    “来人,将他们押去京都府,到衙门,想来你们会说实话的。”同同不愿与她过多的纠缠,直接道。

    “大少爷,这是奴婢主子的意思,请大少爷不要见怪,不要送奴婢几个去衙门,容奴婢几个离开,大少爷回家后,自有人会向大少爷解释。”那女子磕头道。

    同同瞬间明了,但不是太相信,他娘会这么无聊,找几个人来演这么一场戏来逗他?

    事实证明,他娘还真得就有这么无聊,还真就找了几个人来演戏试探他。

    “娘,儿子是不会轻易上当的。”同同略想了想,就知道他娘是在担心什么。

    “你有眼力、会分析,行事不逞强,娘很高兴。之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姚心萝欣慰地笑道。

    “娘说得是。”同同受教地道。

    不遭人嫉是庸才,尤其是同同这种少年成名的小神童,惹来了不少人的嫉妒,认为他不过是因为家世,而得到旁人的推崇,才学不过尔尔。

    这一日,江夏城来了个才子,向同同提出挑战,同同先是拒绝的,可是架不住一堆人起哄,同同不得不应战。

    同同应战了,京都一个赌坊还开起了赌局,冬柳去市井上打听了一番,回来禀报道:“江夏才子的赔率是一赔三,大少爷的赔率是一赔十。”

    “一赔几?”姚心萝问道。

    “一赔十。”冬柳重复道。

    姚心萝冷哼一声,道:“这是觉得我儿子一定会输,冬梅姐,去提一百两金,到赌坊押大少爷赢。”

    萧咏絮和高乐灵正好过来探望姚心萝,两人异口同声地道:“去提一百两金,到赌坊押李大少赢。”

    “你俩就别跟着赌了。”姚心萝阻止她们道。

    “心儿,你这说得什么话,这么好发财的机会,怎么能不跟着赌?”高乐灵横她一眼道。

    “心儿,挡人财路,可是会遭雷劈。”萧咏絮补充道。

    姚心萝无言以对,只能随她们去了。

    三百金一送到赌坊,赌坊的老板脸都绿了。一赔十,要是李贤祐赢了,那就是三千金,赌坊可赔不起,他只能盼着李贤祐输了。

    到了比拼这天,姚心萝早就在那间茶楼上订了位置,和萧咏絮、高乐灵、福王妃、姚方氏等人在上面等着看两人的比拼。

    在茶楼的门口,中间摆了一张长桌,后面是五张椅子,在左右各摆着一张方桌,桌后只有一张椅子。在茶楼外,已里外三层围满了来看热闹的人,里面不乏一些倾慕同同的少女们。

    巳时初刻,京都的国子监的祭酒,以及三大书院的山长以及翰林院学士,在长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下。接着同同和一个中年书生出现在众人面前,“公子祐必胜,公子祐必胜。”少女们的喊声此起彼伏。

    同同和书生一右一左坐下,那书生穿着一袭深蓝色儒衫,同色纶巾束发。同同穿着月白色绣兰草直缀,用雕着兰花的玉冠束发,贵气逼人,洒脱俊朗。

    同同有礼地拱手道:“来者是客,请。”

    那中年书生拱拱手道:“老夫不才先出上联,‘四水江第一,四时夏第二,老夫居江夏,谁是第一,谁是第二。’请。”

    同同微微一笑,道:“先生听好,‘三教儒在前,三才人在後,小子本儒人,岂敢在前,岂敢在后。’”

    做为评判的五人,微微颔首,上联出得好,下联对得妙。

    接着同同出上联,中年书生对下联,这样一来一回,对了九联,同同出上联道:“驾一叶扁舟,荡两只桨,支三片篷,乘四面风,载五、六客,过七里滩,到八里湖已十里。”

    这个数字联,江夏书生对不上,拱手道:“小公子果然高材。”

    “先生谦让。”同同笑道。

    众人对同同的才气赞叹不止,江夏书生的脸色略有点难看。

    对对子只是小试牛刀,翰林学士和国子监祭酒耳语了几句,起身道:“题目是,君子不重则不威,学而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茶楼的伙计把笔墨纸砚送上,两人砚了墨,略一思索,开始写了起来。一炷香时间过后,两人所写文章,送到五人面前,一番评定后,这局依旧是同同胜。

    江夏书生自持才高八斗,没想到会败在一个幼学之童手上,大冷的冬天,额头直冒汗。同样冒汗的还有赌坊的老板,三千两黄金,他会赔得倾家荡产。

    江夏书生突然道:“令堂乃是昭和郡主,据说昭和郡主曾双手书写不同的字体,大胜铁勒国的公主,不知道小公子可有此本事?”

    “我无有此本事。”同同坦然道。

    “看来传言有假,令堂是浪得虚名。”江夏书生输得失去了风度,诋毁起对手的母亲。

    “我可以谅解先生非京都人氏,不知当年的事,但不知而言,为不智。”同同面色微沉,冷声道。

    江夏书生勾起唇角,道:“令堂若有那么大的本事,怎么可能不教你?爱子,教之以义方。可见令堂是被世人吹捧出来的名声,不足为信。”

    “大胆!”

    “放肆!”

    两声清喝响起,众人抬头看去,在茶楼的二楼,站着三四个衣着华丽的贵妇。

    “靖北侯夫人。”

    “昭和郡主。”

    有人认出站在中间的是姚心萝。

    姚心萝被簇拥着下了楼,因为怀有身孕,姚心萝穿着简单的银蓝色直缀,素面朝天,挽着圆髻,没戴什么首饰,可是这样,仍然无损她的天姿国色。

    “母亲。”同同上前扶住她,“儿子让母亲受累了。”

    姚心萝轻轻拍拍他的手,目光冷淡地扫过江夏书生,威逼得他向后退了几步。姚心萝走到书桌前,萧咏絮和高乐灵一个铺纸,一个砚墨。

    茶楼的伙计赶紧又送来了一枝笔。

    姚心萝双手提笔,在纸上写道:“美必有恶,芬必有臭。”八个字,前四个字是梅花篆,后四个字是灵芝篆。

    当着众人的面,双手写出不同字体。姚心萝的名声真伪,一目了然,这八字也暗嘲了江夏书生。

    江夏书生羞愧掩面而去。

    姚心萝带着她同样名声大振的儿子回家了,然后打发下人去赌坊收金子。同同问道:“娘,您就没担心我会输?”

    “我儿子不会输得。”姚心萝自信地道。

    同同莞尔,还好他没有让母亲失望。

    九月已授衣,十月天更寒,过关的捷报是一个又一个地传来,都是振奋人心、大获全胜的好消息。李恒带着大虞的精兵强将,一路攻攻略地,打得西突国无还手之力,四处逃窜。

    李恒打胜仗,姚心萝高兴,这意味着他们父女就快要回京了。李恒想要靖肃西北边关,这一次兵马强壮,粮草充足,他和圣上都下定决心要彻底解决西北这个久患,这战还要继续打。

    冬月初六这天,姚心萝一早起来,就心绪不宁,眼皮不停地跳,到了晚上用饭时,还失手打碎了饭碗。

    “娘,您怎么了?有没有受伤?”同同关心地问道。

    “没有,我没有受伤。同同。”姚心萝看着儿子,眼神慌乱。

    “娘,儿子在。”同同握住她的手道。

    “娘,儿子也在。”祯儿握住她的另一只手。

    姚心萝拉着两个儿子在榻上坐下,柳眉深锁,“我有不祥的预感,我心很慌。”

    “娘,您别乱想,没有事发生,也不会有事发生的。”同同安抚她道。

    姚心萝在两个儿子的宽慰下,稍稍宽了心怀,上床歇息。过了二十多天,边关传来急报,军队遭遇西突埋伏,李恒身中毒箭,命危在旦夕。

    姚心萝脸色发白,仿佛胸口被人捅了一刀,痛彻心肺,双手冰凉,双脚无力支撑身体,整个人都软了下去,之后就感觉到肚子一阵一阵剧烈的疼痛。

    冬林和冬桴赶紧把她扶到榻上,姚心萝忍着疼痛,盯着来报信的小厮,一字一字地问道:“侯爷伤在哪里?姑娘有没有受伤?”

    “侯爷身中十箭,前胸后背都中箭,没有听说姑娘受伤。”小厮低着头道。

    “侯爷什么时候能回来?”姚心萝知道淇儿没受伤,稍感安慰。

    “护送侯爷的队伍,已在路上了,今天晌午,就能回到府里了。”小厮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地道。

    “你先出去看着点,等侯爷回到家,让他们小心抬进来。”姚心萝吩咐道。

    小厮退了下去,姚心萝在榻上躺了一会,肚子的疼痛才减缓些。这几个月,李恒和淇儿不在她身边,她是日日夜夜为他们父女担心,生怕他们出事。

    同同和祯儿、姚训铮和韩氏等人闻讯,赶了回来,看到姚心萝挺着肚子,在指挥婢女们收拾屋子,还让冬枝去煮滋补的药膳。韩氏的眼眶一下就红了,上前扶着她,道:“恒哥儿没这么快回来,你别这么慌乱,你还怀着孩子,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顾着肚子里的孩子。”

    “娘。”姚心萝靠进了韩氏的怀里,肚子有孩子,她什么都做不了,唯有等。

    商量过后,姚敦臸带着同同去城门口接李恒,祯儿留在家里陪着姚心萝。快酉时,李恒被抬进了院子,淇儿跟在后面,鼻子红通通的,眼睛也是红肿,大大的杏眸里布满了血丝,显然她一直在哭,看着可怜兮兮的。大皇子萧熼陪在她的身旁,神情亦有些委顿。

    “淇儿。”姚心萝唤道。她怀着身孕,怕人多不小心撞着她,婢女们拦着她,她并不能太靠近李恒。

    “娘。”淇儿哭喊道。

    姚心萝展开双臂,想要拥抱一下几个月不见的女儿。淇儿跪了下去,“娘,是女儿的错,是女儿的错。”

    姚心萝一怔,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此时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姚心萝并没有多问,进屋去看李恒。坐床边,姚心萝看到静静地躺在床上的李恒,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几个月没见,那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气息微弱地躺在那里,双眼紧闭,边关艰苦,他又受了重伤,比出征前消瘦了许多,胡子这些日子,应该是有人帮着打理,刮得干干净净的。

    军医是跟着进门的,太医院的太医们也来了,诊了脉,“夫人,侯爷没什么大碍,只要小心护理,别让伤口崩开……”

    他们叮嘱了许多事,因为毒箭带着倒钩,为了把箭取出,割了很大的口子,才把箭取出来。姚心萝努力地去听去记,还问了很多护理的细节。

    姚训铮和韩氏也叮嘱了姚心萝一番后,离开了。等人走后,姚心萝才有空问李恒是因何受伤的。

    “娘,是我太鲁莽,爹若不是为了救我,若不是把银丝甲给我穿,爹不会受这么重的伤。”淇儿自责地道。李恒昏迷之前,下了严令,不让人告诉姚心萝,他是因为了救淇儿受得伤,怕姚心萝会责怪女儿。

    大皇子萧熼跪在了姚心萝面前,帮着淇儿辩解道:“姑姑,此事不怪淇儿,是……”

    大虞军在李恒的带领下,取得了数次大的胜利,可就在这时,淇儿无意间偷听到情报,带着一队人马想绕过去,烧掉西突运送来的粮食,然而中了别人的计。那情报也是假的,是隐藏在大虞军中的西突细作,故意为之。在最后关头,李恒抓住了细作,赶来救女儿,但淇儿已深入了敌方的埋伏圈。

    “大皇子不必说了,你回宫吧,别让你父皇母后担心。”姚心萝打断他的话,语气平静地道。

    “姑姑,叔父吉人天相,伤势一定会慢慢痊愈的,恢复健康的,您多保重自己的身体,我明天再过来探望您和叔父。”萧熼刚开始,以为李恒救不回来了,而淇儿险些崩溃,他真得有点慌。

    “谢大皇子吉言,同同,你送大皇子出去吧。”姚心萝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李恒。

    同同送萧熼离开,淇儿仍旧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

    “祯儿,你先回房去。”姚心萝不想当着小儿子的面,指责长女。

    “娘,儿子告退。”祯儿行礼道。

    祯儿离开了,姚心萝回头看着淇儿,“起来吧。”

    “娘。”淇儿怯怯地唤道,不敢站起来。

    “你总是不愿意听爹娘的话。”姚心萝淡淡地道。

    “女儿听话。”淇儿从地上爬起来道。

    “是我们做爹娘的,没有把你教好,才让你犯下这种弥天大错,你爹现在这样,是他自食恶果。”姚心萝是自责的,如果她能约束淇儿,看紧淇儿,不让淇儿去西北,那么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李恒就不会躺在这里人事不知。

    “娘,不是您没教好,是女儿不懂事,是女儿自以为是,是女儿太任性。娘,女儿知道错了,您别说这种话,娘,女儿以后再也不任意妄为了。”淇儿又哭着跪倒在地。

    “淇儿,你从小到大,认过多少次错?”姚心萝问道。

    淇儿张了张嘴,从小到大,她认过无数次错,数都数不清。

    这时候,李恒似乎有苏醒的迹象,眼皮微动,眉头深锁,表情有些痛苦,嘴角微微蠕动,发出含糊不清的破碎呓语。

    姚心萝一喜,刚要伸手过去扶李恒,又收回,对淇儿道:“你会认错,你也知错,可是你从来不会改错。我罚你抄得书,都堆满了戒慎院的东厢房。抄书对你没用,我也不想再罚你,你回房自己去想想,接下来你要怎么做,该做什么?”

    “娘,女儿告退。”淇儿磕头离开。

    淇儿一走,姚心萝凑到李恒面前,纤细的手轻抚他的面颊,“侯爷,是不是想要饮水?”

    李恒努力地睁开的双眼,因为受伤,双目黯淡无光,在看清面前是姚心萝,恢复了点神采,唇角往上扬,想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容,让她不要担心,他不会有事,他会挺过来的,可是笑容还没绽放,一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姚心萝大惊失色,冲口而出的尖叫声,在叫出来之前,被她死命有手捂住了。很快姚心萝反应过来,忙呼唤道:“快去把太医请过来。”

    同同送走大皇子,刚转回来,问道:“娘,爹怎么了?”

    姚心萝没空回答问题,因为李恒已昏死了过去,她试了试他的鼻息,还有气,边掐人中,边命婢女去取人参片来。

    李恒脸上的血色褪尽,面如纸色,牙关咬紧,呼吸微弱。姚心萝一边把人参片往他嘴里塞,一边流泪喊道:“李恒,你醒来,你给我醒来。李恒,你不可以死,你不可以,你要是让我做寡妇,我跟你没完。李恒,你醒来,只要你活着,我都依你,我都依你。”

    同同上前扶住姚心萝,“娘,娘,您别这么激动,您先坐着,大夫马上就会过来,会救醒爹的。”

    太医院的院首并没有离开,就留靖北侯府,听到李恒吐血,也是吓了一跳,赶紧和几个太医过来了,重新诊脉,商讨诊治方法,经过针灸、灌药等一系列诊治后。

    院首得出结论,“侯爷心绪激动,将一口郁结在胸口的淤血吐了出来,这反而是好事,夫人不用过于担心。”

    “谢大人。”同同有礼地道。

    姚心萝是真得被吓着了,那怕院首已告诉她,李恒无大碍,她依然缓不过劲来,手脚冰凉,这么多年来,她没见过受伤的李恒,她的男人顶天立地,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的男人会在她面前吐血。

    “娘,您去休息,我来照顾爹。”同同柔声道。

    “不,我要守着你爹。”姚心萝不肯离开。

    同同深知父母的感情深厚,没有深劝,而是让冬枝也做些适合孕妇吃的药膳给姚心萝吃,免得爹好了,娘又倒下了。

    到了傍晚,院首带着医女过来,给李恒换药。院首劝道:“夫人,清理伤口,会让人看着难受的,您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

    “不,我不要回避。”姚心萝固执地要守在李恒身边,寸步不离。

    院首看了眼姚心萝的肚子,轻叹了口气,示意医女解开绷带换药。姚心萝看到里面血肉模糊的伤口,看到她们将上面的药膏,用小刀刮去,接着用药水清洗伤口,看着她们把皮肉翻开在那洗,姚心萝再也忍不住,扭头欲吐,又强行忍住。

    好不容易等到她们换好药、清理好伤口,院首和医女就下去了,他们今夜不会离开,就住在东次院。有院首和医女在,姚心萝稍感放心。

    姚心萝坐回床边,看着床上静静地躺着的男人,伸出手,轻轻抚过他憔悴消瘦的脸颊。刚刚经历过换药的痛苦,他的气息微弱,好看的眉紧紧皱着,看得人心里难受。

    因为李恒伤重,不敢随意挪动他,锦被和褥子都没换,上面残留着几点猩红,在明亮的烛光中显得触目惊心。姚心萝不知道李恒在沙场上经历了什么,不知道这一路上他是忍受着怎样钻心的疼痛,回到家里的,她只知道她的男人,险些战死沙场。

    姚心萝悲从中来,趴在床边,哭得泣不成声。屋外,同同看着走过来的淇儿,沉声道:“大姐,你听到娘的哭声了,我希望你真正想清楚,不要再让娘难过,战场凶险万分,不是你游戏玩闹的地方。”

    “我知道,我不会再任性了。”淇儿含泪道。她真得后悔了,若是爹就这么走了,她死一千次,都洗不清她的愧疚。

    淇儿洗心革面,不再出去疯跑,老老实实陪在姚心萝身边,帮着照料李恒,学着熬药,学着做药膳,学着帮忙递吃食、递药、递水。

    头几日,李恒昏睡的时候多,醒得时候少。他一醒来,就喂药喂各种吃食,几乎没办法交谈。在悉心照料下,李恒的伤情总算是日渐好转了。这日,李恒好了些,觉得自己一身的怪味,怕熏着姚心萝,就嚷着要擦身子。

    “擦什么身子?你伤口才刚愈合,你是不是想裂开啊?”姚心萝嗔怪地道。

    “你不觉得我难闻?”李恒问道。

    姚心萝横了他一眼,道:“我不嫌弃。”

    “让成柱过来帮我擦身,我自己有点忍受不了。”李恒坚持道。

    姚心萝没让成柱帮他,而是亲自动手。李恒舍不得她劳累,“让成柱来,你好好休息。”

    “要就我帮你擦,要不你就别擦了。”姚心萝专横地道。

    李恒语噎,只能顺她之意。

    婢女把热水送了进来,姚心萝让她们出去后,将浸水的帕子绞干,小心翼翼替他擦身子。擦完上半身,姚心萝帮他换上干净的亵衣,盖上锦被,帮他脱下亵裤,擦下边。

    多年夫妻,那物件早就见过多回,姚心萝也不害羞,可是擦着擦着,它高高挺起,向女主人打招呼。姚心萝脸红了,轻啐他一口,道:“伤成这样了,还想着这档子事。”

    “许久没见,我想你了,它也想你了。”李恒脸厚地道。

    姚心萝屈指轻弹了它一下,“安分点。”

    李恒嘿嘿笑。

    姚心萝帮他擦干净,给他穿上亵裤。打开门,让婢女把水抬出去,又命婢女送来药粥,亲自喂给他喝。

    李恒一口口接着她喂来的粥,眸光柔和注视着她,半刻都不愿移开。喝完粥,李恒感觉好受许多,抬手摸摸她的脸,“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只要你活着,再辛苦都值。”姚心萝按着他的手道。

    “在生淇儿的气?”李恒问道。

    姚心萝轻摇摇头,“没有,我只是想让她记住这个教训,不要以为犯了错,别人就会轻易原谅她。”

    “她最近变乖很多。”李恒笑道。

    姚心萝轻叹道:“若这样,她还不学乖,这女儿我就白生了。”

    “不会的,女儿是不会白生的。很多事,淇儿都懂,只是她年纪小,有得事想不周全。这次在西北,若不是因为希望快点结束战争,想走捷径,她是不会中计的。”李恒中肯地道。

    “大皇子是怎么回事?”姚心萝蹙眉问道。

    “他喜欢淇儿,一路结伴去的西北,淇儿对他颇有好感。”李恒看得真切。

    姚心萝垂睑,道:“淇儿的性情,并不适合当皇家妇,圣上和娘娘也不会同意让大皇子娶淇儿的。”

    李恒面色微冷,道:“他们愿意,我也不愿意。”

    姚心萝横了她一眼,道:“淇儿若是不改,就她这性子,连一府的主母都担不起,更别说当一国之母了。”

    “夫人,你是不是把自己女儿看得太低了?”李恒的手落在她的肚子上。

    “我不是看低女儿,淇儿是我亲生的女儿,我当然希望她各方面都好,可是将心比心,我也有儿子的,我不会选像淇儿这么闹腾的姑娘做儿媳的。”姚心萝分析地道。

    李恒握住姚心萝的手,“别担心,我们的女儿不会嫁不出去的。”

    姚心萝瞪他道:“我没担心,淇儿如今懂事多了,离她出嫁还有好几年了,完全可以扭转别人对她的印象。”

    在夫妻俩说这些话时,圣上和崔皇后也在说。对于淇儿冒失地跑去西北,崔皇后有些担心,也有些不喜,可是大皇子却道:“母后,我性格沉闷,淇儿灵动,她现在年纪小,做事是有些冲动,可是她聪明精乖、重情重义、活泼有趣、黑白分明,我相信,等她再大上几岁,她会符合您的要求。”

    “淇儿是母后看着长大的孩子,她的优点缺点,母后都知道,母后也很喜欢淇儿,但是熼儿,你是父皇母后的嫡长子,你是要坐上那个位子的,淇儿能帮你管好后宫吗?”崔皇后郑重地问道。

    “母后,这话儿子不敢接。”萧熼直白地道。圣上年富力强,至少还能在那位子上再坐二十年,他就算对那个位子,有什么想法,也不能表明,更何况他暂时还没什么想法。

    “你非淇儿不娶吗?”崔皇后问道。

    “是。”萧熼坚定地道。

    崔皇后微微颔首,道:“离淇儿及笄还有几年,我们再看看,如果你改变了心意了,告诉母后。”

    萧熼正颜道:“儿子是不会改变心意的。”

    于是,崔皇后没有再多说什么。

    腊月初八雪后初晴,因为李恒伤重,姚心萝也没心思过生辰,请柬都没发,不过萧咏絮等人还是照旧送了生辰礼来。冬日园子里的梅花开得繁盛艳丽。红梅、白梅、腊梅,竞相绽放,清香怡人。

    同同去园里折了一枝梅花,送到持韶园,“娘,送给您。”

    “谢谢同同。”姚心萝笑,接过梅花,低头轻嗅,“好香。”

    “娘娘娘,大哥给您折得是红梅,我给您折得是白梅,也很香哟。”祯儿从外面进来,献宝似得献上一枝白梅。

    姚心萝伸手接过梅枝,笑道:“谢谢祯儿。”

    冬林笑道:“哥儿们这都是跟侯爷学的。”

    屋里的下人都会心地笑了,李恒每天练功回来,都会摘一束花,搁在梳妆台上,让姚心萝起来,就能闻到清新的花香。

    姚心萝笑着轻啐冬林一口,道:“拿玉瓶来,把梅枝插上。”

    李恒在内室听到外面的声响,笑弯了唇。

    为了让单调的院子增添一抹亮色,姚心萝让婢女在廊下挂上了五颜的各式灯笼,搬了十几盆耐冬的花草,摆在走廊上,郁郁葱葱。

    这一年没有年三十,腊月二十九就是除夕夜,申时正,大雪纷飞,天色昏暗的,院子里早早就点上了灯。因李恒伤重不能下地,姚心萝亦告罪,没有进宫赴宴,一家人就在李恒病榻前吃得团圆饭。

    姚心萝将一对翅膀夹给了淇儿,让淇儿惊喜万分,这一个多月,姚心萝对她一直很冷淡,甚至不怎么愿意跟她说话,让淇儿忐忑不安,每天都小心翼翼地看姚心萝的脸色。她那可怜的小模样,让姚心萝看得心软,可还是狠下心来给她教训。

    “娘。”淇儿怯怯地看着姚心萝,娘肯帮她夹菜,是不是不生她的气了?

    “不喜欢吃?”姚心萝语气平静地问道。

    淇儿摇头,把翅膀往嘴里塞,含糊地道:“我喜欢吃,谢谢娘。”

    姚心萝微微浅笑道:“慢些吃,别噎着。”

    “娘,鱼鳔。”同同从鱼肚里取出鱼鳔,放在姚心萝的碗里。

    一家人依着习惯,相互夹了菜,李恒不能吃桌上的菜,只能喝他的药粥。吃过团圆饭,婢女送茶水点心和果子。

    “同同,吟首诗吧。”姚心萝端着杯子笑道。

    同同应声站起来,吟道:“残腊即又尽,东风应渐闻。一宵犹几许,两岁欲平分。燎暗倾时斗,春通绽处芬。明朝遥捧酒,先合祝圣君。”

    祯儿不甘示弱地道:“我也会吟。”

    “那祯儿也吟一首。”姚心萝笑盈盈道。

    祯儿吟罢,姚心萝又鼓励淇儿吟了一首,奖了她一个果子,笑问道:“淇儿,年后你帮着娘管家好吗?”

    淇儿眼中一亮,起身道:“娘,女儿以前没有管过家,但女儿会好好学的。”

    “好。”姚心萝含笑颔首,孩子就要经事,才能长大。

    守岁到子时,三个孩子吃了饺子,向父母拜了年,拿了压岁钱,各自回房歇息。姚心萝过去扶起李恒,“休息吧。”

    “心儿。”李恒握住她的手,“孩子们很乖,我们后继有成。”

    “我们会儿孙满堂,平安顺遂的。”姚心萝笑,回握他的手道。

    黑夜即将过去,黎明就在眼前,新年新气象。

    ------题外话------

    注:请不要指责纤雪,为什么一万字都要请假码,实在是家里小魔头放假了,纤雪的时间不受控制,基本上白天都没空。

    新文,纤雪会在九月时放上来,会努力更文,在小魔头放寒假之前完结。

    当妈的写手,伤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