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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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宽敞大气的客厅内只有她们两人,从善质问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别墅内格外响亮,岳青菱站起身来,平视着从善,却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俯视感,她优雅地开口回道:“你说我没出现之前,你家里人都很平安?那沈从如之前被人掳走以及你被人绑架,难道你也认定是我安排的?”

    “别扯开话题。”从善不客气地打断道。

    “不是我扯开话题,而是你仔细想想,你就没有得罪其他人,没有仇家?之前你也出过事,对付你的人见一次没成功,又策划第二次也不足为奇。”岳青菱平静地说道,不得不佩服她的气度或者说是城府之深,若以往,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那人的下场一定很惨。她之所以到现在还沉得住气,那是因为她心里知道谁是幕后黑手。

    “听你的意思,你好像对我遇袭的事情很了解?或者说,你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从善虽然生气,但却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以岳青菱倨傲的性子,到现在还和颜悦色,只能说明她心里有鬼,或许就是她串通别人害得沈家家破人亡。

    “熠昊用了军部的人脉都没查出来,我又怎么会知道?”岳青菱轻轻一笑,又说道,“其实要推测究竟是谁做的,也很简单。先从你身边的人排查起,谁反对你和熠昊在一起?你嫁入韩家对谁又最不利?只要想清楚了这些,离真相也不遥远了。”

    听着岳青菱的话,从善陷入了深思,是啊,谁反对她和韩熠昊在一起?除了岳青菱,那还有谁?

    难道,是嘉仪?可是不对啊,嘉仪已经有男朋友了,而且也表示了对他们的祝福,如果是她操纵的这一切,为什么早不出手?偏偏要等到现在。再说了,她有这能力安排这一连串的事故吗?

    回想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足以见幕后之人手段之狠辣,城府之深沉。他没有直接抓了沈从如,逼迫沈从义在女儿和外甥女之间做决定。而是一步一步、一点一滴蚕食掉沈家,从内到外慢慢击溃他们的心理防线,然后在沈从义已不堪刺激的心脏上再给予致命一击,彻底击垮他,逼得他只能用死亡来寻求解脱。

    这样一个环环相扣、步步紧逼的陷阱,她竟然到现在才意识到!

    能布这样一个局的人,一定很了解沈家的每个人,了解他们的弱点,知道该在哪个方面打开突破口,他先是利用张淑贤嗜赌成性的性格,将她骗到澳门输光家产,然后在沈从如经常厮混的酒吧外面蹲守,将其劫走,再“恰到好处”地让沈从义进了医院,接受心脏手术,最后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发来恐吓短信,一击致命!

    而且做了这么多事,这人还能安然无恙地隐居幕后,从被抓捕的那伙骗子、劫匪的口中,问不出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这样的手段,和当年沈家破产何其相似!

    难道……

    岳青菱一直盯着从善的表情,从她细微的神态之中仿佛进入了她的脑海之中,能清晰地读出她的层层思维。

    估计从善快想出来了,岳青菱恰逢适处地插话道:“前段时间有则新闻,说的是安氏国际本打算本月在英国上市,但由于钱氏银行临时反悔,导致安氏蒙受了巨大的经济损失。”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从善警惕地盯着岳青菱,她知道,岳青菱不会无缘无故提起安家的人,一定是想说明什么。

    岳青菱笑笑,说道:“现在这个时候谈生意上的事似乎不太合适,不过钱氏毁约却是因为你的缘故。”

    “因为我?”从善楞了楞,这关她何事?

    “钱少杰摆了安道宁一道,最后关头宣布退股,没了钱氏银行的支持,安道宁想在英国上市的计划自然泡汤了。而钱少杰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熠昊的意思,目的你我都明白,他是想替你报复安家。”岳青菱缓缓说道,在韩熠昊提议将国内资金都存入钱氏银行时,她就已经觉得有些蹊跷了,虽然她很希望韩熠昊能接手岳家的生意,不过这么多年来,他都表现出一点兴趣都没有,突然过问生意上的事情,反而让她起了疑心,所以才调查了这件事,不过正是因为这件事,她才想到该如何“拆散”从善和韩熠昊。

    “你是说,安道宁因为这件事,想到如果我继续和韩熠昊在一起,他会继续帮我对付安氏,要是我还嫁入了韩家,更会利用一切手段来整垮他,是吗?”其实她刚才就怀疑到了安道宁身上,现在听岳青菱这么一说,她终于明白了,安道宁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出手。

    “你了解他的为人,应该知道他的行事作风,至于是不是他做的,当然要留给警方去查。”岳青菱不着痕迹地又将问题丢还给了从善。

    从善突然安静下来了,没有说话,只盯着岳青菱耀眼的眸子,一段段零星的片段在她的脑海中渐渐形成一条清晰的线索,她感到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充满了欺骗和谎言,她孤立无援、四面楚歌,谁也不能相信,她只能凭借猜测去分辨他们脸上戴着的面具之下的真实面孔。

    “其实你知道是他,对吗?”像从地底传来的声音,那么冰冷、刺骨,让空气的温度也骤然降低了几分,从善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眸清亮如水,却也冰冷如霜,“你对所有事都了若指掌,我的家庭、工作、经历、人际关系。不仅是我,我相信你身边的人你也一定了解得彻彻底底。你不打没把握的仗,你不是一个只靠猜测的人,你做每一件事、说每一句话,其实都是有目的的。你提点我安道宁有嫌疑,因为你一直都在暗中观察安道宁的动作,或许是说,安道宁之所以会有行动,你‘功不可没’。我相信,如果你没有接触过安道宁,他不会笃定钱氏毁约和我有必然联系,更不会如此害怕我嫁进韩家。他不害怕,也就不会出手,至少不会这么快就欲置我于死地。我有危险和我舅舅进了医院,你都能第一时间知道情况,并且帮我们化解危机,其实恰恰说明了你在掌控全局。你以旁观者的身份冷眼看着这一切,看着幕后之人举起屠刀将我们逼入绝境,而你,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怎样用最小的筹码逼迫我妥协。你和凶手又有何区别!”

    从善的话有些出乎岳青菱的意料,虽然她也知道,从善并不愚蠢,但能这么快就想通其中的所有关键,确实也不简单。

    岳青菱也不想否认,如果从善非要认定她参与了害死沈从义的阴谋,那就随她去吧,只要目的达到了,她并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她仍然是那副尊贵雍容的仪态,风轻云淡地说道:“我不否认我见过安道宁,但你舅舅的死也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那你是承认我舅舅是被安道宁害死的?”从善手心攥得紧紧的,指甲陷入肉中毫无知觉,如果真是安道宁做的,她一定不会放过他!

    “你想要答案?”岳青菱高深莫测地看着从善,教人看不透她的心思。

    “是!”从善无所畏惧地盯着她,嘴角绷紧了。

    “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先把正在录音的手机拿出来。”岳青菱轻轻扫了一眼从善的口袋,说道。从从善冲进来,一直质问她的时候,她就猜到从善是在套话,她又怎么会傻到留人把柄。

    从善明白了,岳青菱是在“耍”她。她虽然猜出了大概,但都是岳青菱在从中“诱导”,她的思维再一次被岳青菱牵着走了。而岳青菱的目的其实就是在告诉她,谁才是真正能掌控这次谈话的人。

    “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在套话,所以故意兜圈子?”从善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望着岳青菱,平静地说道。

    岳青菱只笑笑,这点段数的把戏,她怎么可能会上当。

    “请把手机交给我。”岳青菱优雅地伸出手,说道。

    从善咬了咬嘴唇,依言递给她。

    岳青菱满意地一笑,手掌却一翻,没有接住手机,手机“匡”的一声掉在地上,而她细长的高跟鞋下一秒钟就将手机踩成了两段。

    “你!”从善怒了,岳青菱是故意的!

    “这样我才能保证我们这一次谈话不会被外人知晓。”岳青菱面对面睥睨着从善,散发出浓浓的压迫感。

    从善深深吸了口气,压抑住内心汹涌的情绪,说道:“那你现在可以说了吗?”

    岳青菱和她拉开几步,走回沙发坐下,像女王般高贵,却也冷漠森寒,她一字一句清晰地回答道:“你说得对,我的确掌控着一切。我见安道宁的目的就是想让他拆散你和熠昊,因为有些事我不方便做,但是他却毫无顾忌。他比我更有危机感,更明白一旦你成了‘韩夫人’,安家会遭到前所未有的打击报复,所以他心虚了、害怕了,用尽一切办法,只为让你离开熠昊。显然他很了解沈家,知道挑每个人的弱点下手,而他也知道,你最听沈从义的话,所以他用沈从如来要挟他,不过他却没想到,沈从义宁愿死也不愿逼迫你离开熠昊。我想,就连安道宁,也没想到沈从义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安道宁不是没想到,这是他最希望看到的结局!而你也是很满意吧,是你们联手逼死了我舅舅!”从善红了眼眶,大声说道。

    “如果你早听我的话,之后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你说是我害死了你舅舅,那你自己又有没有责任?”岳青菱反问道。

    “你怎么能一点内疚都没有?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从善真的不明白岳青菱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难道人命在她眼中一点价值都没有吗?还记得她曾经面无表情地讲过韩熠昊大嫂的事,这女人,真的连心都是冰做的!

    “我说过,你舅舅的死我也不愿意看到,大家都不愿意看到,但现在已经发生了,如果你想要替你舅舅讨回公道,那就去寻找证据,把你认为有罪的人绳之以法。”岳青菱冷冷淡淡地说道。

    从善死死盯着她,周身像布满脓疮般随着每一次呼吸、每一个颤抖,都带给她无法压抑的恶心感。

    这个女人,为了逼她离开韩熠昊,明明知道安道宁是什么样的人,还故意去唆使他对付沈家,安道宁是侩子手,那么岳青菱就是同样罪不可恕的帮凶!

    “你赢了。”半晌,从善发出声音,但那嘶哑破碎的声音似不像同她身体里发出的,她浑身像被地狱之火炙烤着,多和岳青菱呆上一秒,她都怕自己克制不住想杀人的冲动,“我会打掉孩子,我的孩子绝不会是你的孙子!你真是我见过最冷血的女人,我一定会找到证据,要你和安道宁付出代价!”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岳青菱看着那倔强的背影,精致的唇角抿紧了。

    出了韩家,从善再也抑制不住眼里的泪水,她终于知道了真相,她最爱的男人的母亲一手策划了整出悲剧,老天爷为什么要开这样一个残酷的玩笑?

    舅舅,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早知道结局会是这样,我宁愿从来没爱上过他!

    不知道怎么回的家,只记得一打开门,迎面就是一巴掌挥来!

    “啪!”清脆响亮,猛地打偏了从善的头。

    “沈太太,你冷静点。”小柯冲了出来,见从善被打,赶紧护住她。

    “都是你这个丧门星!要不是你,从义就不会死!你到底还要害得我们家变成什么样子你才满意!你给我滚!滚!”张淑贤声嘶力竭地大喊道,把从善使劲往门外推。

    “丧门星!”沈从如也在一旁骂道,她把短信的事情告诉了张淑贤,后者立即认定是从善导致的不幸,所以才把所有火气都发在从善的身上。

    “你们别这样!这关沈姐什么事!”小柯打抱不平地争辩道。

    “我们走。”从善拉了拉小柯,她现在好累,根本没有力气再去争吵,她只想要一点平静。

    小柯气愤地看了那两母女一眼,拉着从善就走了。

    “什么人啊,怎么能把责任推到你身上。”小柯还在忿忿不平。

    “别说了,都是我的错,她们没有骂错。”从善像一具没有生命的玩偶,脸上没有喜怒哀乐,只有毫无血色的惨白。

    “沈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小柯这才注意到从善不正常的神情,赶紧询问道。

    从善无力地摇摇头,却感到一阵晕眩。

    小柯赶紧扶住她,说道:“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不用。从善心里想着,却说不出话来,头一偏,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已是深夜,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打着点滴,而小柯在另一张空床上睡着了。

    眼睛酸涩无比,眨一眨就有晶莹的泪珠滚落,一天之中发生了太多事,她完全负荷不了。

    她最爱的舅舅离开她了,她的心真的好痛,好痛,痛到无法呼吸,如果可以,她宁愿用自己的命来交换,来报答舅舅的恩情。

    可是她不仅没有报恩,反而间接害死了他,她该怎么原谅自己?

    手悄悄抚上小腹,那里还有一个尚未成型的孩子,这孩子她不要了,她要不起了,一想到这孩子,她就想到岳青菱,想到含恨而终的舅舅,如果她开始就听舅舅的话,不要这孩子,那舅舅也不会死得这么惨!

    如果,一切能重来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