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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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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沈静仪的陪同下,谭旭辉紧绷着脸,再度踏入这家医院。由他冰冷的手,沈静仪可以感受到他此时的心情。

    其实,她又何尝好受呢?如果可以她真的一辈子都不想再进医院了,这里不单单是治病救人的地方,更是使人肝肠寸断的地狱。

    走到任万山住的病房口前,望着那扇白色的门,谭旭辉举起的手无力敲下。

    才短短几个小时,他恨了那么多年的人,来不及等到他的一句原谅,就那么离开了,永远地沉睡了。

    这叫他如何能平静以对?

    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女人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更显得悲凉。见谭旭辉久久不动,沈静仪举手敲了门。

    来开门的是任杰圣,此时的他已失去了下午的从容淡定,零乱的发,红肿的眼,还有脸上那抹藏不住的悲伤。

    “进来吧。”任杰圣没有太多客套的话,退了几步,迳自转身。

    滴答作响的仪器已停止了转动,病床上的任万山盖着白布,让人看不到他的遗容。

    床边一个一身蓝紫色套装的女人哭得很伤心,长发盘成优雅的鬓,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依稀可以看到她年轻时的轮廓。

    病房里凝聚着一股沉重的肃穆,悲哀的气息在空气中窜动,丝丝缕缕涌入每个人心间。

    情不自禁地谭旭辉的眼睛直直盯着那块白布,眼底的惊惧是那么样的清晰,宛如眼前正面对着什么洪水猛兽。

    脚上似坠着千斤重铁,却依然艰难地一步步往前迈前。垂落在两旁的手早已握成拳,上面暴动的青筋,显示出他此刻的心情。

    “唰”地一下,在众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谭旭辉一把掀掉了盖在任万山身上的白布。

    他那张苍老的脸上透着一层不自然的灰白,低垂的眼睑似要睁开,还有一条缝隙没有合上。

    那应该是心愿未了的遗憾吧?

    沈静仪担心地走到谭旭辉身边,挨着他,挽着他的手臂,似要将自己身上的力量度给他。

    谭旭辉像是没了知觉的人偶,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面无表情。褐眸里的颜色闪了又闪,最后凝成一滴血,聚在眼底。

    “旭辉,你不要这样,伯父,他不会怪你的。”沈静仪知道谭旭辉在自责,自责自己下午对他的态度,自责他没能再见他最后一面。

    谭旭辉不言不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任万山,像是这样做,他就能活过来。

    这时任杰圣走过来,拍了一下谭旭辉的肩:“旭辉,你能来见爸爸一面,我想他已经心满意足了。”经过了时间的洗礼,商场的磨砺和考验,任杰圣已经不再是当初那年轻气盛,以欺负他为乐的小霸王了。

    “是啊,旭辉,你不要这样,你这样伯父看了也不会安心的。”不能流露的悲伤才是最最噬人心肺的利刃。

    “沈小姐,这是爸爸让我转交给旭辉的。”任杰圣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陈旧的信封。

    白色的封面已经泛黄,却没有一点褶皱,应该是被人好好珍藏着的。

    谭旭辉此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灵魂脱离了,在天上与任万山进行一场激烈的对话。

    沈静仪没有说话,替谭旭辉接过了信封。

    病房又陷入一片静默之中,只有任万山的妻子言小芬悲伤的啜泣在空间里回荡。

    谭旭辉就那么静静地,静静地站着,面无表情,不言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这时一群身着白衣的医生鱼贯而入,戴着口罩的医生不知对任杰圣说了些什么,只见他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然后,一行人将任万山抬上单架,重新盖上白布,抬走。

    言小芬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任杰圣紧紧揽着她,亦是一脸悲伤,红了眼眶。

    面对这一番变故,谭旭辉依然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不言不动。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突然,毫无预警地谭旭辉一把拉起沈静仪往外走,走得那么急,那么匆忙,仿佛背后有人在追赶似的。

    沈静仪只能咬紧牙,加快脚步跟上谭旭辉的步伐。服帖的发在急躁的走动下,散乱下来,盖着他高阔着额。

    “旭辉,你这是要到哪去啊?”终于,在走出了医院,走了几条街,又来到一片空地时,沈静仪忍不住开口问。

    此时的她已经因走太久,走太急,而气喘吁吁。但担忧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谭旭辉。

    “这里在不久后将建成一个豪华度假村。”谭旭辉突然开口,声音沙哑而飘忽。

    “我要让他看看,看看没有他,我一样过得很好,没有他,我一样可以站在世界的顶端。”谭旭辉大专喊着,喊出他的计划,喊出他心中的不平和愤恨,以及那么一点点渴望。

    “旭辉,你冷静点。伯父他还是爱你的,只是表达的方式出了点错而已。”沈静仪从来没有见过谭旭辉这样子,一直以来他都是沉稳内敛的,很少将悲伤那么清楚地宣泄出来。

    “我冷静不了。他为什么不多等两年,我还没有在他的地盘上建立属于我的王国,他怎么能走?怎么可以走?”谭旭辉眼中出现了慌乱。

    “旭辉,你就别再自责了,这一切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伯父的错。是命运的捉弄。”她知道谭旭辉已经不怪任万山了,正因为不恨,所以那份自责才更深更重。

    “小仪,你为什么要帮他说话?你是最了解我的,你应该站在我这边。你怎么能帮他说话?”充血的褐眸浮现一层暴戾,那是伤心过度的自责。

    “旭辉,听我说,你不要再骗自己了。你就不恨他了,你心里明明有爱,为什么要假装恨呢?”现实很残酷,但有些事如腐烂的伤口,必需先割开伤口,剜去坏掉的细胞组织……

    这一过程很痛,却是治疗的必经过程。

    “不!我恨他,恨他,恨他……”空旷的地面上回荡着谭旭辉的咆哮声。

    是的,他恨他,为什么以前不早说,在他恨了那么多年后,才让他像个白痴一样明白了真相。

    既然,为了他好为什么不早一点让他知道,非得等到没有时间了,等到他连补救的机会都没了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