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两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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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章

    安小朵把头伸出车窗外,“好,哥哥,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老家呀?”

    沈子轩说着:“还得两三日的路程呢,不过这个小镇呀,已经是我们老家的地界了。”

    马车在一个客栈门前停了下来,早有店小二殷勤的在门前招呼着,安小朵一行下了车,随着店小二往楼上走,店小二边走边介绍着:“楼上这几间呢,都是上好的客房,幽雅清静,这后窗一打开呀,就能欣赏到我们明湖镇最出名的小明湖美景。”

    店小二说着,打开了窗子,“客官请看!”

    一股清新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安小朵顿觉视野一片开阔,此时的湖面上浣纱锁雾,远远望过去,有三两只渔船,静静的泊在岸边,岸边花柳扶疏,因为下了雨,河面上一片寂静,只有雨,在水面上打出一圈又一圈涟漪,靠近窗边,有几枝荷花,举着翠绿的叶子,雨点落下来,在荷叶上打个滚,瞬间变成晶莹逷透的玉珠。

    “真的不错,我们就住这间吧!”安小朵说。

    “好,那这三位就住着相邻的这两间好不好?都是一样的舒适干净,保您就象住在家里一样。”

    沈子轩笑说:“你这小二,嘴倒真是会说,好吧,就这两间,你去打些水来,我们洗洗,这一路,倒真是染了不少灰尘。”

    “好嘞,客官,您先歇着,我马上去给您打水,再奉些香茶来。”

    那小二笑眯眯的去了,安小朵转向窗口,呆呆的对着湖面发呆。

    沈子轩走到她身边,见到她眼角隐约的泪痕,叹息一声,劝慰说:“妹妹,你和洛熙不是答应过对方吗?都要好好的活着,因为只有好好的活着,你们才有机会再相聚,你看你这几天,老是这么多愁善感,茶饭不思的,你真要爹娘再为你操心吗?就是洛熙知道,他也会很难过的。”

    安小朵拭去眼角的泪,说:“我只是触景伤情,想起以前和洛熙游湖的情景,算了,不说了,到了老家,就可以见到绿痕温宁他们了,这一别就是三年多,真的好想他们,他们也真是绝情,也不给我来个片言只语,是不是,心里怨我了?”

    沈子轩摇头,“这些年,他们四处游走,居无定所,唉,其实他们过得,也并不如意。”

    “怎么了?他们出了什么事吗?”安小朵一惊。

    “倒是没什么事,他们回了山东之后,差不多有一年吧,就成亲了,可是婚后一年,绿痕也没有喜,找了大夫来看,说她是可能不能生孩子了,这下,宁家的人急了,温宁也老大不小了,他们想让温宁再纳个妾,来延续宁家的香火,谁知温宁不愿意,就因为这,他们对绿痕颇有怨言,再加上本来就觉得绿痕是个丫环,配不上他们儿子,有时说话做事的,难免会显露出来,绿痕本就是个心思细密的女孩子,可能心里,也有些自卑吧,就偷偷的走掉了,温宁好不容易才找到她,两人自此便很少待在家里,四处游走,有时是散心,有时呢,也是求医问药。”

    “寻医问药?他们忘了我是大夫了吗?为什么不来找我?”

    “是绿痕不愿意,她的心里,唉,我也不知怎么说,反正她一来觉得自己配不上温宁,二来呢,又觉得温宁是属于你的,她跟成了亲,又好像对不起你似的,反正,谁也不知她心里到底想些什么,她真的变得和以前不大一样了,也许,是受了刺激了吧?”

    “那他们现在还在老家吗?”

    沈子轩摇头,“这个,哪里知道?”

    这时,店小二端着茶,拎着水走了进来。

    “几位车马劳顿,快快洗漱吧,我到楼下给几位安排吃的。”

    “店里都有什么招牌菜?说来听听?

    沈子轩随意的说着。

    “有九转大虾,四喜丸子,拔丝山药,济南薰肉,玉米烙。。。。。”那个小二扳着手指头,数得津津有味。

    “玉米烙?你们这也有玉米烙?”

    安小朵突觉腹中馋虫大动。

    “是呀,我们这儿做的玉米烙呀,那叫一个地道,吃过的都想着再吃第二回,姑娘,给您来一份?”

    “那快去吧,我倒真的饿了,还有你刚才说的那些,都上一些吧。”

    小二应着又乐呵呵的去了,安小朵想起在骆王府时,洛熙让何宇送给她的玉米烙,那股甜香的气息,连同他的样子再次浮现眼前。

    那一次,那块玉米烙,她放了三天,一直舍不得吃,天天盯着,傻看着,后来都有些味儿了,她却又舍不得扔,硬是给吃到了肚子里,结果,整整拉了两天的肚子,却还是开心无比。

    可见想着一个人时,即使是在病着,也是幸福甜蜜的,只是,她怎么也料不到,月影会再次出现。

    他和她之间,始终就是这样,每次都以为可以好好的牵手,而每一次,总会有那么多的人和事,把他们,硬生生的隔开。

    一股酸涩伤感又抑郁的情绪在安小朵的心底缓缓升起,她的手,重重的拍在了窗格上。

    一件小小的木质的东西掉了下来。

    安小朵捡起,那是一个小小的木头雕塑,只是雕刻的线条不怎么流畅,但隐约能看到,是个女子,女子的背后,有模糊的三个字,字上莫名的又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线,显然是雕刻者先把字写了出来,却又用刀划了去。

    安小朵仔细的辩认着,隐约认出一个由字,下面的,便再也看不清楚。

    这时,那个店小二又乐呵呵的端着些饭菜跑上来,累得气喘吁吁。

    “姑娘,该吃饭了,您要的玉米烙来喽!”

    小二把饭菜放下,见安小朵对着一个木人发呆,便往前凑着看了看。

    “咦,怎么姑娘你也有一个?”

    安小朵愕然抬头,“什么意思?还有谁有?”

    “我有呀,哈哈,看!”那店小二自腰间撕出一个小人来。

    那小木人已被磨得油光锃亮,确实跟安小朵手中的那个一模一样。

    只是小二手里的那一个,线条优美流畅,一看即知是个年轻女子,微微笑着,倒是有几分巧笑倩兮的感觉。

    安小朵看着那小人,突然觉得有些说不出的熟悉。

    “你是从哪里得来?”

    店小二很爱说话,见安小朵问他,便说了起来。

    “那是半年前吧,一个住店的客官无意落下的,他那人,有点怪,有点神思恍惚的,还不爱说话,经常是早出晚归,偶尔不出去,不是喝酒,就是在屋子里刻木头,一开始刻的呀,都很难看,后来终于刻出一个像样的,高兴得跟孩子似的,他在这里住了三四天,我那天可是第一次看见他笑,后来他有事,就匆匆的走了,那个背包包袱的孩子太粗心,连包漏了都不知道,这个小人当时就掉了下来,刚好被我捡到了,我看着蛮好看的,就拴在腰间挂钥匙。”

    那个店小二把木人擦了又擦,抬头看了安小朵一眼。

    “姑娘,你别说,你跟这小木人呀,长得还蛮像的,我说怎么一见到你,就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

    安小朵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了笑,说:“像吗?”

    “像,!像!瞧,你这一笑呀,更像喽!”店小二连连说着。

    安小朵把那个小木人拿在手里反复的看,自己捡的那个小木人,背后有字,可这个背后却什么都没有,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对这个小人这么感兴趣,只是莫名的喜欢,她把小人倒了过来,不由定在那里。

    木像底下着三个字:沈落落,细小却清晰。

    她猛地抓住店小二的手,“那人,长得什么样?”

    店小二吓了一跳,迟疑地说:“那人,很高,很黑,看起来,很有钱,是个大官。”

    “还有呢?”

    “没有了,他一共就住了那几天,又天天不理人,当时也住在这屋里,哦,对了,他也爱吃玉米烙,不是,他是常常叫玉米烙,对着发呆。”

    安小朵紧紧攥住那个小小的木像,又哭又笑。

    “小二,这人像,可以卖给我吗?”

    “卖?不不不,姑娘要是看着喜欢,就直接拿去吧,我留着呀,也没什么用。”

    那小二说着,把木像解了下来,递给安小朵。

    安小朵掏出一锭银子,塞到了小二手里,店小二连连推辞,安小朵执意要给,他又高兴又疑惑的出去了。

    安小朵跑下楼去,到厨房找了只刷子,又找了点皂角,把木像细细的,轻轻的刷了一遍。

    她捧着人像微笑着走了出来,确实很像她。

    没想到洛熙还挺能耐的,还是雕刻大师呢。

    她陷入那种甜蜜晕眩的情绪中,突发奇想。

    她也要学洛熙,雕一个他,永远的陪着她。

    忽尔又想起读书时记下的一首颇有趣味的情诗:

    尔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似火。把一块泥,捻一个尔,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起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尔,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尔,尔泥中有我。我与尔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那木像不可打碎,可是,她却可以找一个大点的木头,把他和她雕刻在一起,看起来,不也是浑然天成吗?好象一生下来,他们就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正想得出神,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像是撞上了什么物事。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惊讶的抬头,原来自己竟然撞到了一个男子身上。

    她连连道歉:“这位公子,真是对不住,失礼了!”

    “姑娘不必客气,我瞧着姑娘神思恍惚的,又一直笑着,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吗?”

    安小朵面色一红,“没有什么事,对不起。”

    她拿着雕像想上楼去。

    那男人拉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