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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氏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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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

    “在这邯郸城内,能瞬间召集上千好手的,还有第二个人吗?”

    赵莹眼眸一动:“你是说……”

    “嗯。”李同点了点头,“这场仗想赢,必须得靠他。”这个“他”,指的当然就是号有“食客三千”的平原君赵胜了。

    赵莹疑虑道:“那些门客平日里倒是唯叔父马首是瞻,可让他们去‘送死’,怎会愿意?”

    李同道:“士为知己者死,只要平原君开口,就办得到,关键是如何说服他来做这件事,所以我必须得去平原君府上走一趟。”

    “需要我陪你吗?我的话也许会有点用。”

    “不用,我自己就可以,而且,我去之前还要见一下另外一个人。”

    “谁呀?”

    “郭赫。”

    这时,莫云又呼出了一口长气,比之前那一口更暖,紧接着,头顶有热气散出,眉毛上的寒霜也开始消融。

    “是不错的迹象,我可以放心离开了,你在这照看他吧。”李同道。

    “好的。”赵莹道。

    李同从赵府一出来,就直奔城南而去。

    在城南有一条很长很宽的街,街道两旁林立着各类作坊,邯郸人都习惯称它为“南工街”。南工街上虽然来往商贾不断、货物进出不停,但在一年前绝对是邯郸城内最冷清的一条街,可如今,别的地方行人日渐稀疏,南工街倒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商贾还是在奔波徘徊,货物仍旧来来去去,也不知是太安静还是太吵杂的缘故,在这里似乎听不见邯郸被围的声音。

    南工街上有一个作坊格外引人注目,它的特点可以用一个字来概括,就是——“豪”。有多豪呢?首先,它的面积非常之大,这么形容吧:如果它是一头狼,那么其他作坊只相当于它的一个爪子,最大的充其量算是它的一条腿。不仅如此,一个作坊竟设了四个大门,每道门都有家奴把守,简直和王宫别无两样。这还不是最过分的,最过分的是主人居然把府邸建在了作坊里面,当真是前无古人的“壮举”。

    从作坊西门进去,就是它的府邸了,从门外远望,豪华与富贵之态尽在眼底。两名精神抖擞的家奴站在门口,头顶上挂着一个纯金大招牌,上面镂刻着两个大字——“郭府”。这个牌匾一式四份,另外三个门上也都有,写的是“郭氏铁业”。

    按理说,凡是彰金显银之举,都会招来盗匪眷顾,这四个纯金大招牌就这么赤裸裸地挂在门口,岂能安生?可很多事就是和我们想的不太一样,这几个牌匾挂了好些年了,从来没有人打它们的主意。

    究竟为何?是民风高尚,路不拾遗?当然不是。有人说是因为郭氏府上有一位乾天境的大高手,小贼小盗的来了就等于送死,修为高不怕他的也不屑于这点金子。但俗话说的好,“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只要诱惑够大,再危险或是再愚蠢的事,都会有人做。这么一大块金子摆在眼前,谁还把性命当回事啊!之所以没有人来,当然是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传言说这四块牌匾都是假的,根本不是纯金,只不过是铅胎镀黄而已,那就不值得以命犯险了。

    不过,据说郭氏府上真的有一块纯金的牌匾,是祖上留下来的,已有一百多年了,一直被藏在密室里,没人见过。

    此刻,李同就站在西门前。当然了,他肯定不是为了一块破牌匾,虽然他有这个能耐。他要找的郭赫,就是郭氏当家的。

    “这里是郭氏府上,你不能进。”家奴拦住了李同。

    这两个家奴仗着家大业大,自己又有点修为,哪里还把外人放在眼里,若不是见李同相貌不凡,根本不会这么“客气”。寻常衣衫褴褛的百姓,靠着院墙走,弄不好也要挨上一顿毒打。

    “我找郭赫。”李同道。

    “哎呀,我们家主子的大名也是你能叫的?”其中一个矮胖家奴瞪了李同一眼,趾高气昂地问道,“姓甚名谁?家中几口?所为何事?”

    “滚!”

    李同伸手轻轻一扬,矮胖家奴直接被一股劲风卷走,倒飞进院内,一屁股结结实实地撞在地上,疼得不自觉地“哎呦”了一声;另外一个家奴双腿颤颤巍巍地向后退,倚到了门上,才没摔倒。

    矮胖家奴从地上爬起,二话不说,转身就向府内跑去,一溜烟就不见了。门口的家奴看着李同,咧嘴尬笑,然后挤出了几个字:“我去……去通报。”说完,也晃晃悠悠地不见了。

    李同踏进院门,忍不住发笑。

    不大一会,一个儒士模样的老者笑盈盈地快步走了过来,看样子应该是府上的管家。

    老者边走边拱手道:“哈哈,贵客到来,有失远迎,还望海涵,海涵呐!主人有请到堂中一叙,公子,请随我来。”

    “失礼了。”李同也拱手道。

    郭府的大堂富丽堂皇,一位身材高大、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居坐堂中,悠闲地喝着茶,此人便是郭赫了。

    李同随管家走了进来,管家躬身道:“主人,贵客已带到。”

    郭赫拿起茶壶,缓缓地往旁边的空杯里倒着茶,头也没抬道:“嗯,下去吧。”“是。”管家仍躬着身,倒退着走了出去。

    此茶汤色翠绿,通透明亮,一看就是上等的好茶。茶杯已满,郭赫仍拿着茶壶,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滴了几滴,直到茶水刚好与杯沿齐平,多一滴也容不下时,郭赫这才放下茶壶,十分享受地嗅了嗅茶水溢出的芳香,赞道:“好茶,真是好茶!”然后才抬起头,看了看李同,说道:“呦!这不是李公子吗?不,现在应该称囯尉才对。快来,尝一尝这新鲜的秋茶。”

    “我不喝茶。我也不是来找你喝茶的。”

    “你可不要后悔哦,你可知这茶有多名贵?这可是顾渚紫笋啊!被奉为‘茶中第一’,天底下最好的茶啦!”

    见李同没有任何反应,郭赫又道:“这种茶大多是春茶,秋茶极为罕见,比春茶还要好,可谓是第一中的第一,寻常人别说是买了,就是听都没听过。嘿嘿,刚采摘下来的,一路快马加鞭送到的,累死了好几匹骏马……所谓‘春水秋香’,这秋茶既不像春茶那般娇嫩,也不像夏茶那样苦涩,有一股独特的甘醇味道,香气馥郁绵长,哪怕只是喝上一口,也要在嘴里徘徊上三日,正如那句‘春茶苦,夏茶涩’……”

    郭赫越说越起劲,一看李同还是面无表情,便没有心情再说下去了,讪笑着摇了摇头,只当是对牛弹琴了。

    谁知这时,李同开口道:“‘春茶苦,夏茶涩,要好喝,秋白露。’连三岁孩童都会的谚语,郭大富人也要和李某说么?”

    郭赫尴尬地笑了两声,道:“没想到你也懂茶。”

    李同道:“不懂,只是知道一点点而已,我还知道顾渚紫笋生长在高山之上,东临五湖,三面叠岭,五湖的水气蒸腾而上,在群山间环绕,茶生其间,尤为绝品,饮上一口,快过神仙。”

    “哈哈,没想到你知道这茶。既然这样,为何不尝尝呢?”

    李同瞟了一眼茶壶,说道,“我没猜错的话,这沏茶用的水也是顾渚山上的泉水吧?茶、水都是金贵无比,只怕这小小的一杯茶,就抵得上李某一年的饭钱了。”

    郭赫笑着道:“放心吧,我不收你的钱。”

    李同道:“实在抱歉,李某还没生出这么金贵的嘴。”

    郭赫轻叹一声,“好吧,既然李囯尉执意不肯,那我就不再勉强了。”说完,站起身来,问道,“说吧,来找我所为何事?”

    “你既然称呼我囯尉,怕是明知故问了吧。”

    “哦?哦……我这作坊里人虽多,但都是手脚笨重的佣工、奴隶,哪上得了战场呀!唉,郭某虽有救国之心,却也爱莫能助。”

    “大富人误会了,我可不是来找你要人的。”

    “那是……?”

    “兵器。”

    郭赫仿佛被吓了一跳,惊道:“囯尉莫要开玩笑,郭某只是做一些微薄的冶铁营生,哪敢私囤兵器!”

    “邯郸被围这一年,你郭氏铁业开山冶铁可没停,大量的生铁贩卖不出去,打造农具又没有出路,于是就开始铸造兵器,因为你知道,只要有战争在,兵器就永远被需要。时至今日,想必你的府库里已经堆满了兵器,我没说错吧?”

    郭赫冷笑了几声,“你还挺有本事。不错,我是私藏了很多兵器,这又如何?”

    李同道:“我的队伍里一大半人都没有兵器,还有守城的兵将也有缺少兵器的,希望你能把府库打开。”

    “可以。拿钱来。”

    “邯郸危在旦夕,你就一点不担心?”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赵国灭亡了,你的产业保得住?”

    “当然,邯郸姓赵也好,姓秦也好,我郭氏铁业永远是郭氏铁业。”

    “不怕秦人霸占?”

    “我大可以一走了之,天下之大,总有放得下‘郭氏铁业’这块招牌的地方。”

    “你这么想可以。但你不要忘了,你挖的是赵国的山,饮的是赵国的水,国欲亡而不顾,就这么心安理得?”

    “赵国的山就在那,我不挖,也会有别人挖;赵国的水,有的还是从秦国流进来的呢!我又何欠赵国?”

    “你……!”一向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李同,竟也被气得发抖。他本来也没指望能说服郭赫拿出兵器,原本只想探探虚实,再数落他一番,却未曾想他能说出这么无耻的话来。

    李同平复了心情,叹道:“长袖善舞,多钱善贾。这句话一点也没错。”

    “多谢夸奖。我郭氏自祖上郭纵开始经营铁业,百数十年风风雨雨,才有如今的家业,岂能因你几句话就倾其所有?”

    “你眼里只有自己的财富,就看不见几十万忠魂埋骨荒野?无数人可能要无家可归?如果每个人都如你一般自私,那这天下早就完了!”

    郭赫无言以对。

    李同冷哼一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李某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只是奉劝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告辞!”

    郭赫也冷冷地道:“不送。”

    二人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