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幕 低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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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无际的大海上，阿尔弗雷德号科考船稳稳地停在了三座大型浮动平台和克拉肯岛之间，这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照射在白色船体上，像是镀了一层金，同样享受到如此待遇的还有它侧舷的红色渔船和数艘救生快艇。
渔船早已被改装得不成样子，格曼站在船头惬意地吹着口哨，手上动作是一刻也没停，随着每一次娴熟的抛竿收竿，大大小小的海鱼都飞进了临时搭建起来的厨房里。就在他和一条大家伙较劲时，渔船旁边出现许多上浮的气泡，穿着比基尼的玛利亚从水下一跃而起，像个发现了礁石的美人鱼。只不过这条美人鱼左手握着龙虾右手夹着海胆，嘴上还叼着三十厘米长的青灰色鳕鱼。
“beautiful！”格曼把那条大家伙拉到了船上，看到玛利亚的收获顿时鼓起掌，把她从水里拦腰抱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周围快艇上的救生员们面面相觑，不知道的情况还以为他们的指挥长阁下带着副指挥到这里休闲度假来了。
宫崎英子和路德维希穿好潜水服从船舱里走了出来，两人身上挂着各式各样的水下设备，就连气瓶的背带上都系着救生索，不过一出来看见脚下那些生猛海鲜和整箱整箱的起泡酒后，连护目镜都掩盖不住他们俩的不知所措。
“我们现在开始料理，等你们回来正好赶得上一顿海鲜大餐。”
格曼收起海钓竿，真的开始擦拭多功能厨刀。搞得好像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水下作业，他们是去海底采集点岩石标本什么的。
“海鲜大餐？不会是什么‘仰望星空派’1吧？”路德维希揶揄道。
“Shit！虽然我是个英国人，但老师可是米其林二星餐厅的主厨！”格曼吹胡子瞪眼。
“好了好了，这句话我已经听过几十遍了，但从来都没见到过他老人家。”玛利亚摘下手腕的橡皮筋把头发束了起来。“不过你们放心，我会帮忙的……早点回来。”
路德维希点了点头，将浮力控制装置充满气体，右手压住面镜和呼吸调节器，左手抓住控制装置底部，整个人直立往前跨了一大步，非常标准地落入了水中，随后，他朝着同样姿势入水的宫崎英子做了个“oK”的手势。
宫崎英子翘起三根手指回了一个“oK”，紧接着握拳，大拇指朝下，路德维希立刻表示明白。这个生活中带有贬义的动作放在潜水手势中只有一个意思：
下降。
一阵“嗞嗞”的电流声过后，通讯耳机中传来格曼低沉的嗓音。“行动开始。”
.
.
海平面下45米左右。
这个深度已经接近普通人的最大下潜深度，在水下，每下降10米就相当于比在地面多承受一个大气压的压力，此刻，在5.5个绝对大气压的作用下即使是专业潜水员也停留不了多久。还好天气晴朗，太阳的高度正佳，前往目的地的路线一片透亮，两个黑影摇曳脚蹼缓慢向对岸靠近着。
格曼一脚把夹着裤腿的龙虾踢开，他根本无心做什么料理，转头继续紧张兮兮地盯着手中的触屏电脑，两人的各项生理数据正在屏幕上不断刷新，这条渔船俨然成了临时的指挥总部。
虽然诺亚研究所支持了这次行动，但此前从未有活人如此接近克拉肯岛，更何况这只“伪装”成岛屿的怪物有可能正在复苏，一切都是未知的。
“报告你们的情况。”
“所有仪器工作正常，无任何不适，前方视野清晰，距离克拉肯岛还有230米……”
路德维希声线平稳，在船上时他就看出来格曼和玛利亚不想给他们施加心理上的压力才表现得那么轻松，所以也顺势开了个玩笑。但作为一个海洋生物学硕士，他也很难产生什么压力，因为他们并不是孤独的……北海是一个渔场，一个由北大西洋暖流和东格陵兰寒流交汇形成的渔场，大量的微生物囤积于此，无数的鱼群、水母、海龟、软体动物和甲壳类充斥在这片水域中，宛如水生动物爱好者的天堂。
就连宫崎英子也在一种罕见的章鱼面前驻足了片刻，这只章鱼不到10厘米，头部很大，触手却非常小，比起动物更像某种q版玩偶一般。觉察到自己被盯上了，章鱼没有跑，而是在原地拟态变色，再卷起触手把不能变色的眼睛捂住。
“加利福尼亚面蛸’的幼体，通常生活在水下200米的光合作用带，这只应该是迷路了。”路德维希靠过去，只一眼就认出来了。
“很可爱，走吧。”宫崎英子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语气还是很淡，但路德维希察觉到她笑了一下。
“没想到他们还有兴致研究小动物。”一直挂着通讯频道的玛利亚无奈摇头。
“说明他们心态很好，我更害怕听到的是沉默。”
不知道是乌鸦嘴还是什么的，说完这句话后耳机里出现了越来越强的电流干扰声，很快就完全变成了噪音。格曼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还好不到一分钟就恢复了正常，宫崎英子清冷的声音再度传播在频道里：
“报告总部，通讯方式已从无线切换为有线。”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腕。“我们遭遇了强磁场干扰，指北针已经失效。”
“你们已经进入了它的‘领域’。”幸好早有准备，救生索内部就是一根信号线，连接着阿尔弗雷德号。“现在，把微型摄影机打开。”
路德维希和宫崎英子同时按下头顶的开关，是否用声音交流对于他们俩来说并不重要，过去一个星期他们已经做了数十次的水下协同训练，早已能通过手势和肢体语言秒懂对方的意思。
两束射灯随着摄影机开启照亮了更深处的幽暗，即使之前已经熟记了这一片地貌图，路德维希还是被眼前一幕震撼到了。简单来说，克拉肯岛并不是平躺在这片海床上的，大部分“岛体”陷入一个直径数公里不知深浅的坑洞中，仅有小部分露出水面，类似盛放在高脚杯里的冰激凌……如今他们抵达了坑洞边缘，仅仅在外围就游走着许多不被记载的生物，有些标本陈列在基督山号上，有些不知属于新发现还是变异体，抑或是已灭绝的物种。
据说绝大多数人对于深海的恐惧远胜于陆地和太空，原因在于数亿年前人类的祖先硬骨鱼也长时间存在某些生物的菜单上……被捕食的恐惧深深刻进了人类的基因里。
射灯的微光被无垠黑暗吞噬，在岛体与海床缝隙的上方，男人和女人渺小的就像两颗沙粒。
“靠近我……靠近……”
路德维希看着前方，那一切问题的根源，不知为何他的胸口忽然躁动不安了起来，随着越来越接近目标，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战栗着全身，仿佛是自己的另一半灵魂在耳边低语，呼唤他的到来。
……为什么这些生物会聚集在这里？为什么它的第二个心脏会苏醒？为什么……你会存在？
那些憋在心底的疑问一股脑的涌了出来，像是盘旋在森林上空的乌鸦。
“你说了什么？”
就在此时，女人喑哑的声音掠过他的脑海，通讯频道里沉默了一会后，格曼严肃地说：
“刚刚没有人说话，你可能因为耳压过大出现了幻听，请适当上浮，重复，请适当上浮。”
宫崎英子回答明白了，随后向着路德维希竖起大拇指，路德维希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表示收到。
就在上浮的过程中，他身体里的躁动退却了，取而代之是彻骨的寒冷……他以为那低语声只是大脑情绪碰撞的臆想罢了，自己只是太想解开这个谜题，就像悲伤到极致的人会听见哭泣声一样。但宫崎英子也听到了说话声……两个人同时幻听的几率有多大？
又或者，那压根不是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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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仰望星空派”，英国料理，用面粉、鸡蛋和整条沙丁鱼或鲱鱼为主制成的面点，以形状怪异和难吃着名。
一望无际的大海上，阿尔弗雷德号科考船稳稳地停在了三座大型浮动平台和克拉肯岛之间，这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照射在白色船体上，像是镀了一层金，同样享受到如此待遇的还有它侧舷的红色渔船和数艘救生快艇。
渔船早已被改装得不成样子，格曼站在船头惬意地吹着口哨，手上动作是一刻也没停，随着每一次娴熟的抛竿收竿，大大小小的海鱼都飞进了临时搭建起来的厨房里。就在他和一条大家伙较劲时，渔船旁边出现许多上浮的气泡，穿着比基尼的玛利亚从水下一跃而起，像个发现了礁石的美人鱼。只不过这条美人鱼左手握着龙虾右手夹着海胆，嘴上还叼着三十厘米长的青灰色鳕鱼。
“beautiful！”格曼把那条大家伙拉到了船上，看到玛利亚的收获顿时鼓起掌，把她从水里拦腰抱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周围快艇上的救生员们面面相觑，不知道的情况还以为他们的指挥长阁下带着副指挥到这里休闲度假来了。
宫崎英子和路德维希穿好潜水服从船舱里走了出来，两人身上挂着各式各样的水下设备，就连气瓶的背带上都系着救生索，不过一出来看见脚下那些生猛海鲜和整箱整箱的起泡酒后，连护目镜都掩盖不住他们俩的不知所措。
“我们现在开始料理，等你们回来正好赶得上一顿海鲜大餐。”
格曼收起海钓竿，真的开始擦拭多功能厨刀。搞得好像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水下作业，他们是去海底采集点岩石标本什么的。
“海鲜大餐？不会是什么‘仰望星空派’1吧？”路德维希揶揄道。
“Shit！虽然我是个英国人，但老师可是米其林二星餐厅的主厨！”格曼吹胡子瞪眼。
“好了好了，这句话我已经听过几十遍了，但从来都没见到过他老人家。”玛利亚摘下手腕的橡皮筋把头发束了起来。“不过你们放心，我会帮忙的……早点回来。”
路德维希点了点头，将浮力控制装置充满气体，右手压住面镜和呼吸调节器，左手抓住控制装置底部，整个人直立往前跨了一大步，非常标准地落入了水中，随后，他朝着同样姿势入水的宫崎英子做了个“oK”的手势。
宫崎英子翘起三根手指回了一个“oK”，紧接着握拳，大拇指朝下，路德维希立刻表示明白。这个生活中带有贬义的动作放在潜水手势中只有一个意思：
下降。
一阵“嗞嗞”的电流声过后，通讯耳机中传来格曼低沉的嗓音。“行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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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平面下45米左右。
这个深度已经接近普通人的最大下潜深度，在水下，每下降10米就相当于比在地面多承受一个大气压的压力，此刻，在5.5个绝对大气压的作用下即使是专业潜水员也停留不了多久。还好天气晴朗，太阳的高度正佳，前往目的地的路线一片透亮，两个黑影摇曳脚蹼缓慢向对岸靠近着。
格曼一脚把夹着裤腿的龙虾踢开，他根本无心做什么料理，转头继续紧张兮兮地盯着手中的触屏电脑，两人的各项生理数据正在屏幕上不断刷新，这条渔船俨然成了临时的指挥总部。
虽然诺亚研究所支持了这次行动，但此前从未有活人如此接近克拉肯岛，更何况这只“伪装”成岛屿的怪物有可能正在复苏，一切都是未知的。
“报告你们的情况。”
“所有仪器工作正常，无任何不适，前方视野清晰，距离克拉肯岛还有230米……”
路德维希声线平稳，在船上时他就看出来格曼和玛利亚不想给他们施加心理上的压力才表现得那么轻松，所以也顺势开了个玩笑。但作为一个海洋生物学硕士，他也很难产生什么压力，因为他们并不是孤独的……北海是一个渔场，一个由北大西洋暖流和东格陵兰寒流交汇形成的渔场，大量的微生物囤积于此，无数的鱼群、水母、海龟、软体动物和甲壳类充斥在这片水域中，宛如水生动物爱好者的天堂。
就连宫崎英子也在一种罕见的章鱼面前驻足了片刻，这只章鱼不到10厘米，头部很大，触手却非常小，比起动物更像某种q版玩偶一般。觉察到自己被盯上了，章鱼没有跑，而是在原地拟态变色，再卷起触手把不能变色的眼睛捂住。
“加利福尼亚面蛸’的幼体，通常生活在水下200米的光合作用带，这只应该是迷路了。”路德维希靠过去，只一眼就认出来了。
“很可爱，走吧。”宫崎英子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语气还是很淡，但路德维希察觉到她笑了一下。
“没想到他们还有兴致研究小动物。”一直挂着通讯频道的玛利亚无奈摇头。
“说明他们心态很好，我更害怕听到的是沉默。”
不知道是乌鸦嘴还是什么的，说完这句话后耳机里出现了越来越强的电流干扰声，很快就完全变成了噪音。格曼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还好不到一分钟就恢复了正常，宫崎英子清冷的声音再度传播在频道里：
“报告总部，通讯方式已从无线切换为有线。”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腕。“我们遭遇了强磁场干扰，指北针已经失效。”
“你们已经进入了它的‘领域’。”幸好早有准备，救生索内部就是一根信号线，连接着阿尔弗雷德号。“现在，把微型摄影机打开。”
路德维希和宫崎英子同时按下头顶的开关，是否用声音交流对于他们俩来说并不重要，过去一个星期他们已经做了数十次的水下协同训练，早已能通过手势和肢体语言秒懂对方的意思。
两束射灯随着摄影机开启照亮了更深处的幽暗，即使之前已经熟记了这一片地貌图，路德维希还是被眼前一幕震撼到了。简单来说，克拉肯岛并不是平躺在这片海床上的，大部分“岛体”陷入一个直径数公里不知深浅的坑洞中，仅有小部分露出水面，类似盛放在高脚杯里的冰激凌……如今他们抵达了坑洞边缘，仅仅在外围就游走着许多不被记载的生物，有些标本陈列在基督山号上，有些不知属于新发现还是变异体，抑或是已灭绝的物种。
据说绝大多数人对于深海的恐惧远胜于陆地和太空，原因在于数亿年前人类的祖先硬骨鱼也长时间存在某些生物的菜单上……被捕食的恐惧深深刻进了人类的基因里。
射灯的微光被无垠黑暗吞噬，在岛体与海床缝隙的上方，男人和女人渺小的就像两颗沙粒。
“靠近我……靠近……”
路德维希看着前方，那一切问题的根源，不知为何他的胸口忽然躁动不安了起来，随着越来越接近目标，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战栗着全身，仿佛是自己的另一半灵魂在耳边低语，呼唤他的到来。
……为什么这些生物会聚集在这里？为什么它的第二个心脏会苏醒？为什么……你会存在？
那些憋在心底的疑问一股脑的涌了出来，像是盘旋在森林上空的乌鸦。
“你说了什么？”
就在此时，女人喑哑的声音掠过他的脑海，通讯频道里沉默了一会后，格曼严肃地说：
“刚刚没有人说话，你可能因为耳压过大出现了幻听，请适当上浮，重复，请适当上浮。”
宫崎英子回答明白了，随后向着路德维希竖起大拇指，路德维希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表示收到。
就在上浮的过程中，他身体里的躁动退却了，取而代之是彻骨的寒冷……他以为那低语声只是大脑情绪碰撞的臆想罢了，自己只是太想解开这个谜题，就像悲伤到极致的人会听见哭泣声一样。但宫崎英子也听到了说话声……两个人同时幻听的几率有多大？
又或者，那压根不是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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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仰望星空派”，英国料理，用面粉、鸡蛋和整条沙丁鱼或鲱鱼为主制成的面点，以形状怪异和难吃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