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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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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鼎城看了看邓源,失笑道:“你也太瞧得起你爹了。这件事,确实是一位大人物发话了,否则我一个商贾,为何要搅合这种事?但离皇帝还远得很,你不必胡思乱想。”

    “那是谁发话了呢?”

    “两淮盐运使,隋玉建。他背后自然还有人,那就不是我能说的了。”

    两淮盐运使驻节扬州,掌管东南盐业命脉。而盐业恰恰是晟记商帮的大买卖,那么作为盐运使的隋玉建自然就是晟记的财神爷;而财神爷心情不好的时候,脸一翻就成了阎王爷,故而这位大人物发话,对晟记商帮来说有着言出法随一般的效力。哪怕隋老爷头一天晚上做了个梦,次日一早就会有商帮的人帮他圆梦。

    虽然邓源对大明的官制只是一知半解,但盐运使对晟记商帮的重要性,他还是了解的。

    “这位隋大使,算是清流中人?”

    邓鼎城一笑:“他若是清流,天底下就没有浊流了。前几年阉党得势的时候,他也没少下功夫。只是他昔年也轻狂过几年,得罪了后来的兵部尚书崔呈秀。崔呈秀是阉党首脑,是以那几年隋玉建的日子很不好过。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阉党倒台后,他又跳出来以清流自居,居然谋到了两淮盐运使的肥差。其实为人么···”

    邓源了然。

    皇帝想要穷治阉党,内阁阳奉阴违。但既然皇帝发话了,总会有人在底下为办事。

    办事的人既要在皇帝面前邀功,又不能正面得罪内阁大佬,便只能用一些曲折迂回的法子。

    比如,百姓“自发”地驱逐阉党余孽···

    顾秉谦就是一个绝好的靶子——曾经位高权重,现在致仕多年,夹着尾巴做人,有点闲钱但无权无势。这样的落水狗放着不打,难道留着过年吗?

    这便是隋玉建的一件大功劳,足以让他在清流中站稳脚跟。

    邓源又想起一人:“唐知县因此事吃了瓜落,倒是有些冤枉。”

    “不冤枉。若非顾家给他送了一万两银子,又如何能在昆山安居?收了人家的银子,还能不担点责任?”

    邓源恍然,原来这里面的门道这么多。

    但,一万两···这个数目似乎很耳熟啊···

    “两个月前,顾家被一个老道骗去一万多银子,后来既没报官也没声张,难道里面有什么隐情?”

    邓鼎城又递给邓源一个赞许的眼神:“你也瞧出不对劲了?什么老道骗子,那是唐万才安排的。”此刻他对唐知县也是直呼其名了:“今年二月钦定逆案,顾秉谦再度榜上有名。虽说内阁不欲再生事端,但他怕地方官府仗着圣旨上门骚扰,便主动找到了唐万才,要花一万两再买个平安。唐万才也不敢直接收这个钱,于是找人安排了一场所谓的骗局。这也是一举两得,一来抓不住他贪赃枉法的直接证据,二来顾秉谦向天下示弱卖惨。只是顾秉谦机关算尽,朝中清流还是不会轻易放过他。”

    “既然是顾秉谦和唐知县的暗中谋划,您怎么这么清楚?”

    “你不要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在商帮里,消息是最值钱的。唐万才的家人从外地请来一伙骗子,在苏州假装和顾家俩兄弟偶遇。不得不说那骗子的装扮太到位,一进苏州城便被商号的伙计注意到了。稍加留心,便不难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当然,为了坐实这件事,我让你周叔叔来了一趟昆山打听此事——就是送你来别院那天。”

    邓源回忆了一下,周升送自己来玉山别院的那一日,确实说过要进城办点事。

    “可是,您为什么要如此留意顾家的动静呢?”

    “自钦定逆案之后,从应天巡抚衙门到昆山县衙,谁不关注顾家?尤其是苏州知府乔振山,那也是个棺材里伸手死要钱的主儿,都巴望着从这只肥羊身上叼下一口肉。我也只是替父母官想在前面、做在前面。”

    高,实在是高。

    “顾老头儿如此布局,他的两个孙子是蒙在鼓里的吧?”

    “那是自然。做戏就要做全套。不但他的两个孙子不知内情,就连那骗子,也只以为是一桩寻常买卖。”

    寻常买卖!邓源翻了翻白眼。在这些人眼中,一万两银子只是寻常买卖!还有,那骗子的“女徒弟”色诱顾名俊,顾秉谦事前也能料到吧?就让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孙子踩这样的泥坑,也真不愧世人对他“庸劣无耻”的评价。“要说这唐知县下手可够黑的,张口就要一万两!不过顾秉谦光打点唐知县了,却忘了您说的那位乔知府,想必知府老爷恼怒得很吧?”

    “那是,否则我又怎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谋划这么一件大事?”

    邓源掰着手指头计算:“事成之后,顾秉谦家破人亡,在昆山难以立足;唐知县虽然事先得了一万两银子,但因此被调任偏远县份,非但升迁无望,事实上是降职了;乔知府出了一口恶气,当然也可能从顾家再敲一笔银子;隋大使得了功劳,讨得上面大人物的欢心;上面的大人物也让皇帝看到了民心所向,减少朝中清算阉党的阻力。”然后望向邓鼎城:“而晟记商帮的好处便是进一步巩固食盐专卖之利。我说的可有遗漏?”

    “只有一点遗漏,”邓鼎城笑道:“不过这也怪不得你,商帮里的事,你原本就知之甚少。我之所以接下这桩差事,不是巩固专卖之利,其实为了挽救商帮危局。两个月前,隋玉建在盐引上卡了我们一下,盐场便不给我们支盐。若是无盐可运,你可知一天的损失是多少银子?”见邓源茫然摇头,邓鼎城也没指望他能回答,便自顾自地讲下去:“扬州的段东台便找我过去商议。万般无奈之下,我想出了这么个主意,给隋玉建挣点面子,他能继续给我们方便。”

    邓源苦笑:“原来您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邓鼎城也笑:“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你是把自己一起骂进去了。”

    邓源讪讪。随后又问:“扮哪吒那小童,他家里为何与您合作?”

    “你可知这小童的父亲是谁?”

    “不知。”邓源只在县衙匆匆见了那人一次,也顾不上去问他到底是谁。

    “他叫叶守贤,家资巨万,是昆山第二大的田主。”

    “第一难道是顾家?”

    “这件事之后,第一就会是叶家了。而且,晟记承揽了往西北运送军粮的买卖。我们在本地采购粮食,是叶家最大的主顾。”

    连上了,全都连上了。

    这场乱局之后,各方都会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至于顾秉谦如何,那也是咎由自取。

    最后一个问题:“既然叶家势力这么大,就算顾老头儿真要找男童,也不会找他家子弟下手吧?不会有人怀疑这个流言的真实性吗?”

    邓鼎城盯着邓源,认真地说:“所谓流言,最精要之处便是离谱。若是太合理,反而传播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