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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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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源瞠目结舌,看看顾时俊的背影,看看同样哑然的众人,又看看已经见怪不怪的顾名俊,苦笑一声:“令兄就这么走了?”

    顾名俊嘿嘿一笑:“太要强。”

    邓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若是方才对不上来,羞愤而去的怕就是自己了吧。

    此时大厅中已经是议论纷纷。顾时俊最后一对没有对上来,虽然有些自取其辱的意味,但众秀才心里有杆秤,方才几幅对子,拿给自己对,在同样的时间里,决然不会有这二人这般工整。因此再看邓源的时候,眼神便有些不同了。

    有人跃跃欲试,想问一下邓源那“五月黄梅天”的下联是什么。但何教官不想再节外生枝,清清嗓子控制住了局面:“今日各位才俊各展所长,我学生亦是欣慰。只是良晤恨短,咱们来聊一聊今日的正事吧。”

    众人“哦”了一声,纷纷落座,像初学蒙童一般齐刷刷地看着何教官。

    何教官很是满意,这是他就职以来听字讲话生员人数最多的一次,也是纪律最好的一次。“学生不才,忝列钱老师门下。”

    邓源这才知道,提学官姓钱。姓氏倒是恰当。

    “虽然钱老师一向忙碌,但我二人总有书信来往,钱老师对我昆山的读书气象还是很满意的。只不过么,既然是岁考,总要分出三六等,并和光同尘。这是国家养士育才的大典,马虎不得···”

    何教官口才甚好,从皇明开国讲到三皇五帝,再从三皇五帝讲到孔孟程朱,从大典讲到打点,兜兜转转足足一刻钟才切入正题。最后开出价码,一百两银子保你是个一等,八十两的二等,五十两的三等。至于谁想做案首,可以私下面谈。

    读书人的事,自然不能现场数银子。一来何教官未必分辨得了银子的成色,二来几千两银子也确实扛不动。何教官发给每人一个信封,让大伙儿把“认捐”的数量和自己姓名写在纸上,塞入信封。今日带着银票的,连同银票一起奉上;没带银票的,过后自行送到何教官宅子去。

    明码实价,童叟无欺。

    邓源不禁感慨这个年代民风还是淳朴,众位秀才不怕提学官受了银子不办事,提学官也不怕秀才们把事情捅出去闹得不好看。

    但仔细想想,秀才岁考毕竟不是乡试、会试,不存在你死我活的竞争关系,一等二等也没有固定名额,全在提学官一念之间。若是等次高了,可以补为廪生、增广生,多了一份钱粮,非但脸上有光,也能落点实惠。故而提学官有恃无恐,秀才们花钱也觉得安心。

    至于家里实在拿不出银子的,没法子,该打屁股打屁股,该降级降级,谁让你不合群呢?提学官也不怕他闹上天去——连五十两都拿不出来,能有多大能耐去闹?

    还有些自负才名,不愿意多花冤枉钱的——那就要看你手底下到底有多硬了。若是真的文章好到让提学官挑不出毛病,那就免费给你个一等二等,又如何?

    而且何教官说话也很有技巧,绝口不提银子是给提学官的,而是用于太伯庙春祭——吴太伯是吴地的人文宗祖,当地士绅每年春季都是要举行祭拜大典的。如此盛会,收你读书人几两银子份子钱,是很符合逻辑的吧?

    邓源袖手旁观,看了一出真人版的《儒林外史》,还不用花一分银子。顾名俊接了两个信封,写了自己和哥哥的名字,各塞进去一百两的银票——顾家要脸面,必须都得是一等。

    这小子倒也知道轻重,没有挪用这二百两银子去给吕仙师炼丹砂。

    邓源眼尖,看到两张银票抬头都是晟宝源的钤印。看来晟记的买卖确实做得很大,连钱庄的买卖都在做,而且认可度很高的样子,他居然莫名生出一丝自豪。

    顾名俊注意到邓源的眼神,笑笑说道:“贵乡党的票号,在本地声誉很好。晋、徽、浙三省商帮,占了应天府钱庄、当铺的半壁江山。”

    邓源应付了几句,没有深聊。

    “认捐”已了,何教官让上热菜上汤饭,众人尽力吃了一顿,心满意足地各自散去。

    临出门时,何教官特意叫住邓源,着实勉励了几句,并在此叮嘱他没事“常来坐坐”。而后顾名俊拉着邓源匆匆离去。

    下楼之后,顾名俊道:“何教官让你去找他,不外乎是图你几两银子的见面礼。就他那点学问,吐不出什么象牙,大可不必去。”

    邓源装大尾巴狼:“人家好歹是官面上的老师,面子上也要应付一下的。”

    顾名俊笑道:“邓年兄今日在魁星楼扬名,别人上赶着结交你还来不及,你又何须应付他?”

    邓源奇道:“对了几幅对联,就算扬名了?”

    “那是自然。别的不敢说,就我大哥出的那几道题,我是对不上来。”

    邓源挤出笑脸:“侥幸,侥幸。”心中却有些不自然。无论是出于穿越者的谨慎还是“邓家长子”这个尴尬的身份,他都不想在昆山出风头。今日是不得已卖弄了一把,以后还是要继续低调为好。

    顾名俊继续道:“邓年兄对句既然有此造诣,私下想必也是作诗的?”

    邓源奇道:“这两件事有关系么?”

    “作诗讲究对仗,对子对得好,作诗自然差不了。楼上那些庸才,只会在四书五经里寻章摘句,哪里晓得汉赋之美,唐诗之韵。”

    “年幼时,也看过几本诗集。”邓源半真半假道。

    “邓年兄尽可以坦诚些,我又不是学官。”顾名俊嘻嘻一笑:“我在家也偷偷看诗集,可惜祖父不让——他老人家书房里尽是李太白杜子美苏东坡柳三变,偏生不让我们碰。”

    邓源很理解这样的家风。这个年代的诗词也许就像后世的武侠小说和网络游戏,家长下班后可以消遣,但决不许孩子沉溺其中。

    当然,以后顾名俊若是科甲题名,多半也是要端起架子约束自家孩子的。

    “我自幼无人管束,杂书看过不少。”邓源解释了一下。

    “那敢情好,我也爱看杂书,回头真要找一天和邓年兄深谈。”

    “自当扫榻相迎。”

    说话间,陈伯迎了上来:“相公用过饭了?”

    邓源点头:“你吃饭没?”

    陈伯一笑:“喝了碗豆腐脑。”

    邓源很想问喝的是甜豆腐脑还是咸豆腐脑,但生生忍住了。这里是昆山,只怕甜的概率大。

    “咱们这便回别院么?”陈伯问了一句。不知为何,他瞅着顾家小舍人不太顺眼,不愿意自家哥儿和这人搅在一起。

    顾名俊笑道:“刚好我也要回家禀报今日之事,就此别过吧。改日我再去玉山,顺便带邓年兄一起再去见见吕仙师。”

    邓源微一皱眉:“顾兄···”

    顾名俊马上一摆手:“我晓得,邓年兄还是有顾虑。不碍事,等仙师下一炉银子炼出来,咱们再去拜访。”

    邓源眨眨眼:“还是小心些好。”

    “那是自然!”顾名俊潇洒地一笑,拱拱手,转身去了。

    陈伯等他走远,问:“这俩棒槌,还给那老道送银子呐?”

    邓源叹口气:“那老道拿了顾家几百两,没有跑,还在客栈炼什么丹砂,故而顾家兄弟便不信他是骗子。可我总觉得老道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自信点,就是放长线钓大鱼。”陈伯嘿嘿笑道。

    邓源看了他一眼:“陈伯,做人要厚道。”

    陈伯也看了他一眼:“哥儿,您是不知道顾家的银子是怎么来的么?”

    邓源语塞。顾家祖上固然是书香门第,家底殷实。但如今的顾家,大半的声势和财富来自于顾秉谦依附阉党之后短短几年的积累。莫说顾家被骗子骗走几百两银子,就算冒出一伙山贼将顾家洗劫了,百姓也只会拍手叫好。

    见邓源不说话了,陈伯笑道:“就算骗子得手了,也有官府去管。咱们不操那个心。”

    邓源勉强称是,两人上马车出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