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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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元白一回到朝中,所有人才平静了下来。

    顾元白一边洗漱一边听着消息,闻言微微一笑,道:“监察处新出来的一批人,已经到了荆湖南和江南两地了。”

    甲申会的大部队在荆湖南,因为荆湖南乱,便于躲藏。而小部分则是在江南,江南和荆湖南不同,对待荆湖南,反叛军会直接踏平,对待富饶的江南、广大的豪强,他们怕是要选择威逼利诱了。

    顾元白将帕子扔在了水盆里,目光从周边人身上一略而过,即便是薛远,也没能使他的目光停住一分一秒,最后,顾元白的目光定在了墙上的地形图上。

    那是他刚刚让人摆上的大恒朝的地图。

    在地图的左下角,那里便是荆湖南和江南。

    顾元白的目光定在这里,他叹了口气,道:“终于要开始了。”

    他眼馋荆湖南的各种矿山已经很久了。

    *

    荆湖南的地势具有天险,三面环山,只余一面敞开,正对的就是江南。

    它南接广东南,左接广东西,这两地均是朝廷重犯流放之地。比如前御史台中丞冯成之,流放之地便是广东西。

    这样的地方具有天险,而这样的天险,正是当地错综复杂的豪强势力们觉得皇上没法派兵镇压他们的主要原因。

    荆湖南的当地豪强,身在淮南的吕氏也在能这里排得上名,要说这里的大头,那就是以陈家为首的五大地方豪强。

    陈家最大,排第一。他们祖辈为官吏,背后和官员的关系千丝万缕,他们张扬又嚣张,甚至敢因为地方官在街上骑马冲撞了他们,他们就敢当街将地方官员扯下来殴打。

    杀人害命,把控官政,还私自收税,重税之下百姓民不聊生。

    而随着时间的延长,随着势力的越来越大,荆湖南已经形成了以陈家为首的政权。

    而这些豪强,都是卢风把持朝政时留下的弊端。

    陈家的族长叫做陈金银,陈金银年龄已经大了,年轻时的精明都已被贪心所取代。他不再有了拼劲,开始安享其成,家族中的其他人他不管,但碰到他的矿山,那就不行。

    人老了,也学会享受奢靡了。他用的瓷器是官窑里烧出来的最精美的一批瓷器,他用的水果北达永兴,东达两浙,是天下最新鲜一批的水果。他吃的米是好米,吃的肉,是畜牲身上最嫩的一块肉。

    奢靡麻醉了陈金银的思维,也麻醉了整个陈家的思维。陈家这么奢靡,其余的豪强谁甘心比他要差?

    上头纸醉金迷,下头的百姓就更为困苦了。

    当年顾元白派人追踪着甲申会的人一路逃至荆湖南和江南时,他就顺势在这两地安插上了自己的人手。四月初时,他曾让自己的人扮作商队,在荆湖南地区玩了一出贸易战。

    这贸易战他玩得非常高调,把管仲的计谋完完全全地搬了过来,只是把管仲砸钱买鹿一行为换成了砸钱买矿。①

    矿山是荆湖南一大地理优势,顾元白派人快马加鞭将头颅送到甲申会时,那时也是四月份。

    当时正在春播,按照顾元白的话扮作商队的人就在荆湖南这里待了两个月。他们完全把繁华地区商队的豪气给表现地淋漓尽致,表示,“我们只要矿石,无论什么矿石都可以,有多少要多少。只要能找到矿,那就能拿矿石和我们换钱。”

    这件事也传到了以陈家为首的地方豪强的耳朵里,他们更是直接,全部停了家仆佃户的工作,让他们成天成夜的上山找矿,然后转手卖给顾元白的商队。

    两个月之后,等过了春播时期,荆湖南的田地里一片荒废,顾元白的商队也走了。百姓们只好继续采矿,用这些来卖给过往的商人,不少人竟然赚得比种地的钱还多。

    而半个月前,荆湖南的人竟然挖出了一个金矿!

    百姓们见到真的挖出金矿了,之前的矿石也转手就卖出去了,谁还管粮食啊,他们挖矿挣钱,钱不是就能买到粮食吗?

    江南是鱼米之乡,种出来的大米又香又甜,他们往荆湖南运粮食、开粮店,拿钱就能买到还能不用自己种地,剩下的时间全去挖矿赚钱,这不比种地好吗?

    所以直到现在,荆湖南的粮食都是用钱买来的。他们春播赶不及,全荆湖南都投入到了挖矿的热情里,这样的情况下,这场贸易战就这么轻松简单的让顾元白掌控到了主动方。

    这一天,陈金银正在府中晒着太阳吃着冰茶。

    外头一身汗的小儿子走过来一屁股坐下,拿起还没化的冰块就往嘴里一塞,随口抱怨道:“那些管事的真是麻烦,不过是江南运送过来的米粮高了些,就非得把我拽过去商量一遍。”

    陈金银道:“没见过金山银山的人啊,连这些蝇头小利都要占便宜。”

    小儿子嘿嘿一笑,“儿子觉得也是,抬就抬了,咱们又不是买不起。我估计就是江南那边的人羡慕咱们,觉得咱家挖出了金矿,才特地提高了价格。”

    陈金银的一颗心已经被蒙上了金子金灿灿的光,他老眼昏花了,什么也想不清了,听小儿子这么一说,也觉得是,破口大骂道:“江南的人穷的只会搞这些小动作了!他们抬高了价,就是认准了咱们会买。咱们偏不买,我都有金矿了,我想吃哪里的粮食就吃哪里的粮食,皇帝都没有我吃的好。先前不是买了一些上好的稻米吗?先吃那个。”

    “哎,”小儿子应是,“儿子这就去办。”

    但这一起身,猛得直面了太阳,小儿子恍惚一瞬,突然升起了一个可怕又荒谬的想法。

    他转过头去看着陈金银,讷讷地道:“爹,这金矿在我们手里,朝廷会不会派兵来打我们啊?”

    这可笑的言论让陈金银哈哈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泪,他大放豪言:“让他来打!我看看朝廷会派什么人来打我!荆湖南的官府都被我握着了,在这我就是土皇帝,朝廷派兵来打?他倒是派啊哈哈哈。”

    听他这么一说,小儿子也感觉自己想多了。于是赶紧出门,去拒买那些故意哄抬粮价的江南商人。

    如此半个月后。

    宁远县甲申会。

    徐雄元正在同刘岩说着话,他的神情很是亲密,显然已经非常信任了刘岩。

    赵舟在一旁问道:“前半个月,陈家挖出了金矿,整个荆湖南都掀起了挖矿的热情,刘兄,你为何拦着甲申会的人让其不去挖矿呢?”

    刘岩叹了一口气:“赵兄怎么还未想过来?金矿银矿虽是让我等眼馋得很,但这里是荆湖南,势力乱得很。就那些地方豪强,连皇上都奈何不了他们,我们甲申会暗中蛰伏便已艰难,又哪里能比皇帝还要能压住他们?这种情形下,哪怕我们也挖出了金矿,最后还得被陈家他们抢去。”

    赵舟不得不承认,刘岩说的这话很有道理。

    徐雄元也觉得很有道理,但这句话中暗藏的他比不过皇上的意思还是让他非常不高兴。他对着刘岩的笑也淡了下来,“这些豪强还真这么厉害?他们也有兵马?”

    刘岩自然而然地笑道:“他们没有兵马,但家中的家仆和佃户加在一起就有两三千余人,而且他们背后与官员的关系错综复杂,千丝万缕,正是仗势欺人,仗势做大而已。”

    徐雄元不满道:“两千人家仆,又怎能比得过我徐雄元五千精兵!”

    他心中不由自主地想,那小小商户都能霸占一个金矿,那他徐雄元这五千精兵一出,抢占这金矿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赵舟好像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一样,将徐雄元在心中所想的话给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

    “那怎么可!”刘岩惊讶,随即就是连连阻止,“这些本地的豪强都有或亲或远的关系,将军要是想强占金矿,那和陈家有关系的人都会群起而攻之!官府也知晓了将军所在,说不定就会派兵围剿我们,更何况这样行事,岂不是和土匪无疑?”

    徐雄元和赵舟对视一眼,一同想着,这个刘岩什么都好,就是太书生迂腐了。

    这哪里能叫抢呢?就算是金矿真的到手了,那也只是陈家对他们的孝敬。

    他们不约而同略过这个话题,笑着安抚着刘岩,其实心中已经在想,那个金矿,到底值不值得他们冒着被官府发现的风险去抢了。

    要是派去京城刺杀皇帝的人成功了,那就好了。徐雄元满心虔诚地想,要是佛祖真的存在,应该庇佑的是他这条真龙,就让京城的人刺杀成功吧,最好狗皇帝就可以这么死了。

    只要狗皇帝一死,朝廷也没功夫在意甲申会了。皇帝没有子嗣,那些宗亲,徐雄元就不信他们乱不起来。

    而一旦乱起来,就是他徐雄元这条真龙崛起的时候了。

    到了那时,别说陈家的金矿了,整个天下的金矿都是他徐某人的!

    哈哈哈哈,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