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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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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公主了。”红莲突然开口,语气静静,仿佛并未受白凤的怒气影响,“也......不会再是红莲。”

    她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语气淡漠,“阿紫给了我一瓶蛇王的血,和一卷毒经。蛇王血有剧毒,饮下后,毒会浸入骨髓。若饮下血后三天不死,骨髓就会浸透毒素,此后造出的血也带有剧毒。另外,饮下蛇王血,可以驱使蛇类,换言之,我就是蛇王。”

    平静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像染了霜雪,散在空气里,“你看,我没有死。”

    所以她消瘦如斯,所以她可以驱使群蛇。不过三天,于白凤于众生都是转眼即逝不痛不痒的三天,却无人得知昔日公主在陋室中饮服毒血,在生死中无声挣扎,数度濒临死境,只为换得一身剧毒无人敢侵,群蛇环伺无人敢欺。

    白凤突然觉得原先一腔怒气又倏忽消弭,只剩下心中空空落落,一时茫然。

    就像从未认识过红莲一样,不知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也不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木盒尚在白凤手中,红莲上前几步,拿了过来,“从今以后我的血里便有剧毒,血液流经身体每一寸,就算是皮肤也会沾染。以后我碰过的东西,你最好不要再动。我现在不会解毒,你被误伤,我也没办法。”

    白凤手里一空,没能抓住。

    “......为什么?”许久,白凤才开口,声音有些艰涩。他从不会多问理由,此刻却想知道,是什么能把一个人变的这么决然,不惜损毁自身,不惜搭上性命,仿佛要与过去......一刀两断。

    “为什么......”红莲喃喃重复,突然一笑。

    “因为我不能再成为任何人的负累,也不能成为任何人的软肋。我要保护的东西,不能被任何人摧毁。”

    一字一句,如冰裂玉碎。

    红莲唇角有笑意,却达不到眼底,“如果我足够强大,当初就能阻止父王让韩非入秦,韩非不去秦国,最后也不会死。”

    “但凡有些势力,当初也能够让姬无夜忌惮几分,不敢在朝堂上公然求娶。更不至于因此陷子房一家于险地,自身难保。”

    “最起码,也不至被无知利用,成为父王要挟卫庄的筹码。也不至于害他被关入死魂牢,受尽酷刑,被人欺辱。”

    红莲直直看向白凤,目光中仿佛有箭矢,要钉进他的灵魂,“白凤,你问我为什么,莫非你不知道为什么?当年墨鸦为了保护你身死将军府,你心心念念的弄玉亦遭毒手,你我处境如出一辙,你莫非不明白我此刻心情?你这些年来不断逼自己变强,莫非不是与我此刻一样的初衷?不想再连累别人,想保护重要的东西......这些,我们都一样。”

    红莲眸子颤了颤,便转过身去,“我要有足够的资格,留在流沙,让韩非在天之灵不必挂念,也不必担忧。从此,我的力量要配的上流沙,也......”

    她语气突然一软,“配得上卫庄。”

    木盒被她双手紧紧扣住,尖锐的棱角陷进掌心。白凤望着那个盒子,心中空茫,却又隐隐挣扎。

    她说的都对,现在的她,与当年的自己如出一辙。他能理解她的悲痛,也能理解她此刻心情......只是,却总有什么地方不够熨贴,不够信服,不想就这样妥协,想大声反驳。

    白凤掌边寒光一现,突然向红莲袭去。

    寒光乍现,如银瓶破,令人防备不及。

    红莲下意识一退,却仍退不出白凤的攻击范围。方寸之地,她根本拉不开足够安全的距离,便清晰地看见白凤掌边薄锐的利刃,直向她胸口袭来。

    那是羽刃,白凤从来不会轻易动用的武器。

    红莲脑海空了一瞬,似反应不及的空白,终是没有意料到白凤此时的举动。这一怔,刀刃已逼到眼前,之后是白凤墨蓝的瞳孔,看不出情绪来。

    尚未回神,臂间便是一痛,继而一空。红莲当下凝神,便看到臂间木盒已经被白凤击出,飞向一边,而白凤掌边羽刃去势不减,却突然变了方向,呼啸着向木盒劈去。

    红莲猛地一凛,当即从腰间抽出链剑,用力一甩横向劈去,“你干什么!”

    链剑旋出又急又快,却已追不上白凤的身形,眼看着羽刃距离木盒只剩毫厘。白凤眼眉一紧,声音更冷,“你说的对,因为自己软弱无能而连累至亲惨死,我们的遭遇都一样。”

    羽刃已触到木盒,避无可避。

    “因此,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变强。”掌间蓄力已久,在触到木盒的一瞬间,便绝不迟疑。话音未落,白凤手掌已劈了出去。

    红莲只觉得眼前白影一闪,竟是捕捉不到白凤的身形,只能听到他话音是前所未有的凌厉。一字一句,如楔如钉——

    “只是,任何变强的方式,都不是自弃,不是自伤。变强是向上冲,而不是向下落。”

    咔嚓一声,木屑飞溅,木盒在空中生生被劈成两半。玉瓶和丝帛跌落出来,透过光线,尚能看到瓶中还剩一半粘稠的液体。

    羽刃转向一折,正对上玉瓶掉落的方向。

    从威仪堂堂的公主,到与冷血毒蛇为伍,从金尊玉贵的王女,到毒入骨髓不人不鬼。

    这不是变强。这不过是与魔鬼做了交易,出卖了所有的尊严和高贵,换来所谓不敢进犯。

    红莲公主傲骨不摧,不畏风雪,在绝境里都要昂着头颅。如斯女子,又岂能堕入污泥任由腥秽沾染,至于那所谓变强的方法......白凤眼中寒光一闪,盯紧了坠落的玉瓶——

    不要也罢!

    薄薄玉质在羽刃下显得尤为脆弱,似乎下一刻也要同木盒一般变作碎屑。毁了它——白凤眼中只剩那越来越短的距离,弹指间就可毁了那剧毒的血液,尽管红莲现今的身体已经受到毒素侵害不知如何解决,然而毁了这剩下的毒血,起码可以让她的身体不至继续被破坏下去。

    突然,一袭红衣撞进视线。

    红色纱衣以决然不回头的姿态扑来,竟是以己身护住玉瓶,不惜被羽刃穿透肌骨皮肉。

    白凤一惊,身在半空,极力转身,才收回羽刃前冲之势,在堪堪触到红衣时收了回去。突然发生的状况令他动作乍变,身形已经不稳,然而紧接着锋利链剑盘旋袭来,白凤只能临时一躲,随即迅速退后避开。

    红白身影骤然相接,又立即分开退下,各自落稳。

    出手,收势,避袭,退下......白凤一系列动作都在转瞬之间,快得令人反应不及,仿佛眼前白光一闪。然而红莲偏偏跟上了他的速度,以前所未有的反应和爆发,生生逼退了白凤的动作,不相上下。

    链剑委顿在地,上面落了几枚残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