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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陆氏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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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在凉亭暂作休整之后,收拾好东西,再次出发,去往南齐京城——韶康。

    三名女眷同坐一辆马车,陆琅宣坐一辆,武三和两名仆人驾车,剩下的人骑马而行。

    本来陆琅宣是想让嘉年跟他同坐一辆,被嘉年婉拒。

    他骑上马,跟在车队旁边,手里捧着那本《万宗剑典》。

    陆琳堂放慢骑马的速度,问驾车的武三。

    “三哥,能看出那位少侠,是几品高手么?”

    南齐将武人按照境界划分为九品,一品最低,九品最高。

    那混元蛟,就是九品巅峰的高手。放到军中,至少得是从五品往上的官职。

    武三看了眼嘉年随着马匹脚步摇摇晃晃的背影,摇头道:“看不出来,方才离得太远,没能看清少侠是如何出手。”

    陆琳堂道:“那位少侠说他只有轻功好。”

    武三笑道:“这应该是少侠谦虚,九品高手之间,尤其是像王定稍那样的人,都会有一种感应,能够看到对方的气血雄壮。能不能打得过,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九品高手之间,很少有不管不顾搏命厮杀的场景出现。”

    毕竟都能看出对方能打死自己了,为什么还要打,嫌命长么。

    陆琳堂恍然:“也就是说那老匹夫是知道打不过少侠,所以才跑?”

    武三点头道:“应该是这样,可能还有别的原因。”

    陆琳堂道:“果然江湖上也有不少高手啊。”

    两人的交谈尽数落入嘉年耳中。

    他感到有些好笑,就算想知道他的斤两,也不用这么露骨地试探。

    双方离得又不远,不用如何聚神,都能听得清楚。

    他回过头对二人一笑。

    武三挠挠头,自己这点伎俩是有些班门弄斧了。

    陆琳堂踢了踢马腹,加快速度来到嘉年身旁,问道:“大侠,你收徒弟么?”

    嘉年道:“不收。”

    陆琳堂道:“我根骨不错的,武三哥说我有机会升到八品,如果机缘足够,还能升到九品。”

    嘉年道:“你这么好的根骨,在哪儿找不着师父,到了京城,武馆满大街都是。”

    陆琳堂道:“远水解不了近渴啊,放着你这么个大高手在跟前,我为啥还要舍近求远。”

    嘉年合上书,揣进袖子里,问道:“陆先生是个读书人,你是他孙子,不想着好好读书,为什么偏要练武?”

    陆琳堂唉声叹气道:“南齐当文臣没前程啊,你看我爷爷,调京赴任都能被人拦路打劫,他要是个武将,哪怕是七品,走在这山野之地上,又有谁敢阻拦。要是更高点,是个将军什么的,出行带上几百亲兵,荷甲持戈,别说打劫,我们不打他们就不错了。”

    他一脸唏嘘地担心道:“南齐朝堂上,武将跟文臣针对的厉害,也就最近几年还好点,知道出了殿门再动手,以往被武将当朝打死的文臣可不少。你看我爷爷那胳膊腿脚,哪经得起人家推两下。我要是能成大将军,有了上朝的资格,起码还能护着点。”

    嘉年道:“你还挺孝顺。”

    “还行吧。”陆琳堂挠头:“所以大侠,你能教我武功不?”

    嘉年道:“我能教你一门挨打的功夫。”

    “我想学打人的。”

    嘉年道:“所有的高手都是从挨打开始的。”

    “……那你教吧。”

    嘉年让他靠过来,像是传授他什么高深的武功秘籍一样,递给他一样东西。

    “这是我走南闯北,汇总出来的绝学,只要学会了这门功夫,日后不论遇到什么样的敌手,定能让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尤其是朝堂之上,只要此功一经施展,定能让你家老头化险为夷。”

    陆琳堂眼睛一亮,竟是如此绝学?!

    他满怀敬意地抚摸书皮,然后庄重地翻开第一页。

    迎面一片雪白之上,墨意淋漓地写着四个大字。

    脏话大全。

    “……这啥玩意儿!”陆琳堂叫道。

    嘉年问道:“不满意么?”

    “好多不满好吧!为什么给我这个?!”

    嘉年淡淡道:“不是告诉过你是挨打的功夫么。挨打的最高境界,就是能够将对方的拳脚吸引过来,帮你锤炼筋骨。只要你施展出这门功夫,到时候谁还在意你家老头啊。”

    他说得好有道理,只是自己真的不会被打死么?

    嘉年道:“放心,里面我已经分门别类,都标注好了,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话,什么样的语气和表情。该伸头的时候伸头,该君子豹变的时候豹变。保证你不会在大成之前,就被人打死。”

    陆琳堂捧着这本秘籍,满脸的复杂和茫然。

    马车上,陆琳沁好奇问道:“公孙哥哥,那位嘉年公子到底是什么来路,值得哥哥青睐?”

    陆承焉道:“琳沁,不可背后非议恩公。”

    公孙玲珑摸摸陆琳沁的头,笑道:“有他在,我们这一路可以走得安心些了。”

    “只是到了夏城便要分开。”陆承焉叹息道。

    公孙玲珑打趣道:“不舍得?”

    陆承焉道:“如果我说是呢?”

    公孙玲珑道:“这话到了京城,可不能再说。”

    陆承焉淡淡道:“我自然知晓。京里盯着我们的眼睛不止一双,人还没到京城,就已经有坐不住的了。”

    公孙玲珑眼中浮现出一抹爱怜,低声道:“倒是苦了你了。”

    陆承焉道:“官宦之家,必然如此。家父深受皇恩,不就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报效朝廷么。”

    陆琅宣的吏部调令,是让他去任职吏部侍郎。

    一名地方县令,已经年过半百,却还能连升三品。

    这其中当然有代价。

    陆承焉掀开帷纱,望向晃动的车帘下偶尔闪过的雪景,眉宇中有道细微的伤感。

    纵然同为女子,陆琳沁都不禁看痴了,心中升起一股悲伤。

    古代曾有君主为搏神女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若此时能抹去女子眉宇间的哀伤,不知有多少男儿愿意点燃天底下的每一座烽火台。

    公孙玲珑叹了口气,气愤道:“都怪那个山海宗!”

    山海宗放出的俱卢洲十大仙子榜单,有女子以凡人之躯高居第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若非她只是名凡间女子,俱卢洲历史上就会出现一幅罕见的并列第一的仙子榜单。

    自从王定稍他们退走后,一行人接下来的路没有再起任何波折。

    闲散到让陆琳堂真的开始去研究嘉年送他的那本书。

    公孙玲珑和陆承焉也抽空看过,看完之后公孙玲珑哈哈大笑,就连陆承焉也不禁莞尔。

    这位嘉年少侠,真的是不走寻常路。

    陆琳堂一脸委屈的看着嘉年,嘉年摆出一副正经脸跟他说:“强者之路,就是不被人理解的,这点,你要记住。”

    说完,他背着手走了,留给他们一个孤高的背影。

    公孙玲珑拍拍陆琳堂肩膀,然后拉着陆承焉离开。

    二人走时,陆琳堂还能听见她们的轻笑。

    少年一个人捧着书,在风中凌乱。

    七日后,一行人抵达悬江府,在这里歇息两日后,会继续赶路。

    悬江府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在城内西南有一座高达八百丈的大山,山顶悬崖向外凸出,江水从崖上飞流直下,仿佛悬空在天。

    抵达悬江府之后,公孙玲珑忽然说要去看瀑布。

    陆琅宣本就上了年纪,一路舟车劳顿,天气又冷,不想出门。

    于是便跟武三留在客栈,让其他想去的人自己去。

    公孙玲珑自不必说,陆琳堂也想去看看。

    陆琳沁倒是没什么兴趣,坐了半个多月的马车,她也想在客栈好好休息。

    让嘉年意外的是陆承焉竟然也要跟去,而且已经换好了一身方便的衣裳。

    陆琅宣欲言又止,最后化作一抹叹息。

    公孙玲珑见状只是笑了笑,然后一挥手带着三人去往悬江崖。

    因为是入冬,飞溅的江水受冻之后打在脸上像鞭子抽一样疼,所以并没有多少人来看江水。

    几人到了山崖脚下,公孙玲珑突发奇想,想要登山。

    上山的路有两条,一条是从山的背面上去,那里路程长些,却也安全平稳;另一条是盘山修建的栈道,挨在悬崖峭壁边,宽度不过一人站立,而且最靠近崖顶的一部分,隐藏在瀑布后面。

    平日里就少有人走的道路,在这个时节只会更加危险。

    江水打湿的石阶,被冷风一吹,雪花一盖。

    踩在上面,一个不小心,就会坠入万丈深渊,尸骨无存。

    公孙玲珑问陆承焉,她要走哪条路。

    陆承焉指向栈道。

    陆琳堂焦急喊道:“姑姑!”

    陆承焉问嘉年道:“公子能帮我一把么?”

    嘉年皱了下眉,看向公孙玲珑。

    公孙玲珑拉起陆琳堂走向山崖后面。

    “我们在上面等你们。”

    自称武功已有小成的陆琳堂就这样被公孙玲珑毫不费力地拽走了。

    嘉年抬头看了眼栈道,问道:“你想好了?”

    陆承焉迈开脚步,踏上第一个台阶。

    嘉年跟在她的身后。

    栈道粗略可分三个阶段,山崖下方五百丈,道路虽险,却并不是特别难行走,五百丈之后,台阶会越来越窄,被江水和山风不断摇晃的铁链,给人以心理上的压力,尤其是那些把铁链固定住的生锈铆钉,会让人怀疑是不是随便一点外力,就能将它们拔下来。

    最危险的当数七百丈之后,隐藏在瀑布后的一段路,石阶宽度不到人的半个脚掌,就连锁链也是紧贴崖壁。

    被水湿润长满青苔的路况自不必说,在这种天气里,就算是最灵巧的羚羊,都不可能踩着那几道石阶走完一百丈。

    但是陆承焉,却走完了八十丈,没让任何人帮忙。

    嘉年跟在她身后,最多像是一道保险,保证她不会掉下去摔死。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凭自己的本事,走到了这里。

    她身体紧贴崖壁,带着手套的手指紧紧抓住冰冷的铁链,一步步的往上挪。

    哪怕每一步,都要耗费掉不少时间,甚至有几步她会思考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她也会迈步。

    嘉年发现过程中,她一次都没有往后看,看看自己是不是还在这里,更没有往下看。

    到了最后二十丈,江水带着寒风从二人耳边呼啸坠落,水珠凝成白雾,模糊了这段距离。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二人相距只有两三步,都看不清彼此的身影。

    陆承焉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回头,看向嘉年。

    她脸色苍白,发梢被江水打湿,又冻成冰,嘴唇因为紧张与寒冷不断的抖着,眼神中第一次出现惶恐。

    嘉年抬起手臂,慢慢穿过霜雾,在她跟前晃了晃。

    陆承焉脸上浮现出一种安心的笑容。

    她转过头,继续坚定的迈步。

    还是那么慢,每一步,都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但嘉年没有催促她,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

    他们是从卯时末开始登山,等到了山顶,已过午时。

    陆承焉站在山顶,向前望去,一览众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