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盛情难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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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口果然见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大汉,睁着一双大眼,额头圆、下颔窄,身上穿着件布袍、头戴幞头。他先认出左攸,然后把目光停留在郭绍的身上,眼睛顿时一亮……倒不是因为郭绍长得如何玉树临风,这厮可能已经认出郭绍了。据左攸所言,那日在陈桥门“射帽”,罗彦环也在围观。“郭都使?”大汉上前拜道。郭绍面带笑意,没来得及开口,左攸便道:“正是上回我给你提起的人。主公,他就是罗彦环。”大汉顿时抱拳,语气也有点激动起来:“在下见过郭都使!”“哈哈!”郭绍先大声爽朗一笑,不知怎地脑海中浮现出了在高平伤兵营第一次遇到赵匡胤的场面。在某些经验不足的场合,人就会不自觉地跟着所见所闻模仿、学着做;郭绍也不例外,他还是第一回这样“礼贤下士”,当然就想起了曾经的见闻。郭绍当即又像赵匡胤夸人一样,夸赞道:“我从左攸口里听过你的事迹,曾把原本要送到幽州契丹人手里的一千匹战马带走!在兵荒马乱国家危难之际,你能清楚大义,又有胆识当机立断,让我十分敬佩!”“哪里、哪里……”罗彦环似乎越来越激动了,口齿已不如刚才利索。“罗将军,里面请!”郭绍做出一副爽朗高兴的神态。“不敢、不敢。”罗彦环的意思似乎不敢称将军,“郭都使亲自出门相迎,末将实在惭愧。”郭绍听罢心道,同样是武将罗彦环和杨彪却有些不同。一行三人进门往客厅走,郭绍又想起了另一个大将向训家里请客,向训那兴高采烈的欢喜模样毫无做作;当下郭绍也满脸笑容,顿增热情好客的气氛。他一边走一边又说道:“左攸刚刚一提起你的事,我便心生敬重,当即就想结交。不料又听说你已经在府门前了,心下便迫不及待要一睹壮士风采!”罗彦环急忙回答道:“卑职实在汗颜,惭愧……”左攸这时候的话反而很少了,只是微笑淡定地看郭绍。进入客厅入座,一个粗壮的黑妇便端着茶盘上来摆茶。罗彦环在椅子上只坐了半边屁股,说道:“卑职只道郭都使待兄弟好,不想如此礼贤下士,不嫌人微位卑!”郭绍笑道:“除了美女,我只待好汉壮士好,倒不是对谁都客气。”罗彦环听到美女,终于没忍住看了刚刚摆茶走到门口的粗壮黑妇。此时此景,或许罗彦环在心里琢磨这位郭都使的口味有点特别?这时罗彦环有点迫不及待的样子,连郭绍的话题也不接了,忙着说道:“卑职想起一个好友、从晋时就认识的好友,对他的为人十分清楚。若是郭都使向对卑职一般实诚待他,他定是不顾性命追随鞍前马后的。”“哦?”郭绍道。罗彦环继续说道:“他名叫李处耘,一直追随时任静难节度使的折从阮将军……李兄的处境一向比较窘迫,但确是有勇有谋又忠肝义胆的良将!太祖时,折公的侄子折德良诬告李兄,导致他被贬走,险些获罪下狱;幸好折公上表替他开脱,这才免罪重新效力折公麾下。不过李兄和折德良恩怨未了,现在处境也十分窘迫。”郭绍问道:“为何那折德良要用诬告这等下三滥手段,去对付折公门下的将领?”罗彦环道:“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呀!李兄有长女生得十分貌美,远近颇有艳名;那折德良是个好色之徒,早已垂涎,想叫李兄把长女许给他。但是,且不说那折德良品行不端一肚子茅草、让李兄和他的女儿都看不上,而且那折德良家中已有八房妻妾,李兄之女过门也只能做第九房妾室。李兄出身将门又读书明礼,怎舍得将掌上明珠弃之暗室,给人做妾?折德良求之不得,先是在其伯父折公跟前谗言,折公不信,然后就上奏诬告!”郭绍听得也心生恼怒,心道:这世上确实是好歹尽有什么样的人都不缺。他沉住气,回头问完全被冷落的左攸:“静难节度使的治所在哪里?”左攸淡定地答道:“就在关中,离凤翔不远。”郭绍道:“正好我们准备去关中,到时候先拜访拜访李处耘,便劳罗兄弟引荐了。”罗彦环忙道:“卑职乐意之至。”……郭绍此行,不准备带太多的人,就当是在侍卫司告假那样,去关中探亲寻友。杨彪、罗猛子以及亲兵将士六人,加上左攸和罗彦环。一行十来人,正好轻装简行。京娘知道他们的行程后,便要和郭绍一同出行。郭绍不准,觉得出远门带着妇人不方便,也无必要。但京娘说自己能帮上忙,她去年从峨眉山返回东京时,在凤州一个山上夜宿,出于同情资助过那里的一个尼姑庵,到时候可以派人去那里建立落脚点。郭绍听罢有点动心,而且京娘不依不挠的,可能拦不住要跟过来。便勉强赞同。他们准备妥当,八月上旬出。从东京到关中一千多里路,但小队人骑着马,不用赶行程也只用半个月就到关中了。中秋佳节在驿站里过的,为求功名和前程,一行人离家千里却也无多感怀,反正大部分都是武夫也没多少闲情雅趣。路上经过乾州,郭绍等在乾州驿站落脚,这时才想起郭绍领的事乾州刺史……拿了好几个月乾州刺史的俸禄了,自己“治理”的地盘居然是第一回来。果不出所料,当天傍晚乾州的一大群官吏就到驿站来了,要迎接郭绍先到州府,然后巡视各县政务。盛情难却,郭绍等只好参加了长史等诸官员订的酒席,一晚上各种逢场作戏把酒言欢自是难免……晚上还提供歌妓侍寝,简直是正大光明地送到面前来任郭绍等挑选。郭绍问左攸,确定这种事是合法的。心里直想:太**了……看着一个个年轻娘们衣衫暴|露在面前晃来晃去,郭绍表示年轻热血方刚很难把持。无奈京娘在身边,他想想还是推迟了。至于州府官员邀请什么巡视地方政务,郭绍便好言推却。乾州治理得好不好关他何事?虽然挂着州官刺史,但责任和政绩都算不到他头上,就算乾州已经乱得到处起义造反了,郭绍也毫无压力。于是次日他们便辞别诸官,继续西行。先到凤翔地界,郭绍与随行的人一商议,先拜访凤翔节度使王景,作为礼节上的尊重;然后才去邠州拜访罗彦环的好友李处耘。王景照样派人热情款待了从东京来的同僚,只是接见了一下,然后就由底下的官员作陪。因郭绍比王景低了好几级,理当如此。郭绍等原本是从东京出来了解战场地形风物的,不料耗了将近一月,除了在路上、就是在宴席间与人应酬。这些人情世故也确实难以省略,同朝为官,既然已经到人家地盘上了,不招呼应酬一下会在朝廷内外留下失礼的坏名声。果然一到邠州,又不得已要花一整天先求见节度使折从阮,和折从阮幕府里的接待官员废话连天。直到八月底,罗彦环先见了好友,然后才带来了好友李处耘对郭绍的盛情邀请。郭绍在邠州驿馆专门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这才带着随从五人按邀请之约拜访。身边除了那六个亲兵都在,这样已经是好几个人了,如果让亲兵都一起趁饭,一行人十几个似乎太多……那李处耘并非王景、折从阮那样的节度使,大伙儿也是按照私交友谊的理由拜访的。李处耘开大门,亲自到大门外恭候,想来他的职位还远不如郭绍这个军都指挥使高。郭绍等人一到地方,只见一大群起码二三十人在门口等着。而且大多人文士打扮,有一身锦缎丝绸的,也有布衣长袍的,看起来贫富或有差距,不过都不像是武夫,有的人一看细胳膊细腿的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郭绍初时很纳闷,心道李处耘家这么多文人?不是听罗彦环说他混得很惨么,如何能养如许多门客……很快他才醒悟,也许这些人不是李处耘的门客,可能是为了隆重在远近邀请的陪坐。郭绍此行从东京出来,参加了不少应酬,已经对这种场合的大概门道摸熟,按照主人的想法,陪坐的人越多越能表示对贵客的重视。宴席上人多,一人一句恭维,也能让气氛更加欢乐。但郭绍又猜错了。等到罗彦环介绍了诸位的姓名官职,李处耘上前来寒暄时,才说起这么一帮人的来头:“李某虽是武人却附庸风雅,平素敬重名士。适逢折公子提起,约远近名士到蔽舍以诗赋会友。我觉得今天友人多、热闹,便把邀请郭都使的日子也定在今天,还望见谅一二。”以诗赋会友……稀奇!郭绍表示身边的人全是武夫,包括他李处耘的好友罗彦环。
大门口果然见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大汉,睁着一双大眼,额头圆、下颔窄,身上穿着件布袍、头戴幞头。他先认出左攸,然后把目光停留在郭绍的身上,眼睛顿时一亮……倒不是因为郭绍长得如何玉树临风,这厮可能已经认出郭绍了。据左攸所言,那日在陈桥门“射帽”,罗彦环也在围观。“郭都使?”大汉上前拜道。郭绍面带笑意,没来得及开口,左攸便道:“正是上回我给你提起的人。主公,他就是罗彦环。”大汉顿时抱拳,语气也有点激动起来:“在下见过郭都使!”“哈哈!”郭绍先大声爽朗一笑,不知怎地脑海中浮现出了在高平伤兵营第一次遇到赵匡胤的场面。在某些经验不足的场合,人就会不自觉地跟着所见所闻模仿、学着做;郭绍也不例外,他还是第一回这样“礼贤下士”,当然就想起了曾经的见闻。郭绍当即又像赵匡胤夸人一样,夸赞道:“我从左攸口里听过你的事迹,曾把原本要送到幽州契丹人手里的一千匹战马带走!在兵荒马乱国家危难之际,你能清楚大义,又有胆识当机立断,让我十分敬佩!”“哪里、哪里……”罗彦环似乎越来越激动了,口齿已不如刚才利索。“罗将军,里面请!”郭绍做出一副爽朗高兴的神态。“不敢、不敢。”罗彦环的意思似乎不敢称将军,“郭都使亲自出门相迎,末将实在惭愧。”郭绍听罢心道,同样是武将罗彦环和杨彪却有些不同。一行三人进门往客厅走,郭绍又想起了另一个大将向训家里请客,向训那兴高采烈的欢喜模样毫无做作;当下郭绍也满脸笑容,顿增热情好客的气氛。他一边走一边又说道:“左攸刚刚一提起你的事,我便心生敬重,当即就想结交。不料又听说你已经在府门前了,心下便迫不及待要一睹壮士风采!”罗彦环急忙回答道:“卑职实在汗颜,惭愧……”左攸这时候的话反而很少了,只是微笑淡定地看郭绍。进入客厅入座,一个粗壮的黑妇便端着茶盘上来摆茶。罗彦环在椅子上只坐了半边屁股,说道:“卑职只道郭都使待兄弟好,不想如此礼贤下士,不嫌人微位卑!”郭绍笑道:“除了美女,我只待好汉壮士好,倒不是对谁都客气。”罗彦环听到美女,终于没忍住看了刚刚摆茶走到门口的粗壮黑妇。此时此景,或许罗彦环在心里琢磨这位郭都使的口味有点特别?这时罗彦环有点迫不及待的样子,连郭绍的话题也不接了,忙着说道:“卑职想起一个好友、从晋时就认识的好友,对他的为人十分清楚。若是郭都使向对卑职一般实诚待他,他定是不顾性命追随鞍前马后的。”“哦?”郭绍道。罗彦环继续说道:“他名叫李处耘,一直追随时任静难节度使的折从阮将军……李兄的处境一向比较窘迫,但确是有勇有谋又忠肝义胆的良将!太祖时,折公的侄子折德良诬告李兄,导致他被贬走,险些获罪下狱;幸好折公上表替他开脱,这才免罪重新效力折公麾下。不过李兄和折德良恩怨未了,现在处境也十分窘迫。”郭绍问道:“为何那折德良要用诬告这等下三滥手段,去对付折公门下的将领?”罗彦环道:“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呀!李兄有长女生得十分貌美,远近颇有艳名;那折德良是个好色之徒,早已垂涎,想叫李兄把长女许给他。但是,且不说那折德良品行不端一肚子茅草、让李兄和他的女儿都看不上,而且那折德良家中已有八房妻妾,李兄之女过门也只能做第九房妾室。李兄出身将门又读书明礼,怎舍得将掌上明珠弃之暗室,给人做妾?折德良求之不得,先是在其伯父折公跟前谗言,折公不信,然后就上奏诬告!”郭绍听得也心生恼怒,心道:这世上确实是好歹尽有什么样的人都不缺。他沉住气,回头问完全被冷落的左攸:“静难节度使的治所在哪里?”左攸淡定地答道:“就在关中,离凤翔不远。”郭绍道:“正好我们准备去关中,到时候先拜访拜访李处耘,便劳罗兄弟引荐了。”罗彦环忙道:“卑职乐意之至。”……郭绍此行,不准备带太多的人,就当是在侍卫司告假那样,去关中探亲寻友。杨彪、罗猛子以及亲兵将士六人,加上左攸和罗彦环。一行十来人,正好轻装简行。京娘知道他们的行程后,便要和郭绍一同出行。郭绍不准,觉得出远门带着妇人不方便,也无必要。但京娘说自己能帮上忙,她去年从峨眉山返回东京时,在凤州一个山上夜宿,出于同情资助过那里的一个尼姑庵,到时候可以派人去那里建立落脚点。郭绍听罢有点动心,而且京娘不依不挠的,可能拦不住要跟过来。便勉强赞同。他们准备妥当,八月上旬出。从东京到关中一千多里路,但小队人骑着马,不用赶行程也只用半个月就到关中了。中秋佳节在驿站里过的,为求功名和前程,一行人离家千里却也无多感怀,反正大部分都是武夫也没多少闲情雅趣。路上经过乾州,郭绍等在乾州驿站落脚,这时才想起郭绍领的事乾州刺史……拿了好几个月乾州刺史的俸禄了,自己“治理”的地盘居然是第一回来。果不出所料,当天傍晚乾州的一大群官吏就到驿站来了,要迎接郭绍先到州府,然后巡视各县政务。盛情难却,郭绍等只好参加了长史等诸官员订的酒席,一晚上各种逢场作戏把酒言欢自是难免……晚上还提供歌妓侍寝,简直是正大光明地送到面前来任郭绍等挑选。郭绍问左攸,确定这种事是合法的。心里直想:太**了……看着一个个年轻娘们衣衫暴|露在面前晃来晃去,郭绍表示年轻热血方刚很难把持。无奈京娘在身边,他想想还是推迟了。至于州府官员邀请什么巡视地方政务,郭绍便好言推却。乾州治理得好不好关他何事?虽然挂着州官刺史,但责任和政绩都算不到他头上,就算乾州已经乱得到处起义造反了,郭绍也毫无压力。于是次日他们便辞别诸官,继续西行。先到凤翔地界,郭绍与随行的人一商议,先拜访凤翔节度使王景,作为礼节上的尊重;然后才去邠州拜访罗彦环的好友李处耘。王景照样派人热情款待了从东京来的同僚,只是接见了一下,然后就由底下的官员作陪。因郭绍比王景低了好几级,理当如此。郭绍等原本是从东京出来了解战场地形风物的,不料耗了将近一月,除了在路上、就是在宴席间与人应酬。这些人情世故也确实难以省略,同朝为官,既然已经到人家地盘上了,不招呼应酬一下会在朝廷内外留下失礼的坏名声。果然一到邠州,又不得已要花一整天先求见节度使折从阮,和折从阮幕府里的接待官员废话连天。直到八月底,罗彦环先见了好友,然后才带来了好友李处耘对郭绍的盛情邀请。郭绍在邠州驿馆专门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这才带着随从五人按邀请之约拜访。身边除了那六个亲兵都在,这样已经是好几个人了,如果让亲兵都一起趁饭,一行人十几个似乎太多……那李处耘并非王景、折从阮那样的节度使,大伙儿也是按照私交友谊的理由拜访的。李处耘开大门,亲自到大门外恭候,想来他的职位还远不如郭绍这个军都指挥使高。郭绍等人一到地方,只见一大群起码二三十人在门口等着。而且大多人文士打扮,有一身锦缎丝绸的,也有布衣长袍的,看起来贫富或有差距,不过都不像是武夫,有的人一看细胳膊细腿的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郭绍初时很纳闷,心道李处耘家这么多文人?不是听罗彦环说他混得很惨么,如何能养如许多门客……很快他才醒悟,也许这些人不是李处耘的门客,可能是为了隆重在远近邀请的陪坐。郭绍此行从东京出来,参加了不少应酬,已经对这种场合的大概门道摸熟,按照主人的想法,陪坐的人越多越能表示对贵客的重视。宴席上人多,一人一句恭维,也能让气氛更加欢乐。但郭绍又猜错了。等到罗彦环介绍了诸位的姓名官职,李处耘上前来寒暄时,才说起这么一帮人的来头:“李某虽是武人却附庸风雅,平素敬重名士。适逢折公子提起,约远近名士到蔽舍以诗赋会友。我觉得今天友人多、热闹,便把邀请郭都使的日子也定在今天,还望见谅一二。”以诗赋会友……稀奇!郭绍表示身边的人全是武夫,包括他李处耘的好友罗彦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