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脚猪的榆木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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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是猪统治着整个地球,连那时的人类,都是猪家族的奴隶——史称猪世界。
有一天,矮脚猪将家奴小木匠叫到面前,让他做一个新颖别致的猪食槽。在猪天下,谁有多少食槽,什么材质的食槽,什么形状的食槽,雕刻了怎样修饰物的食槽,标志着一头猪的身份、地位和财富。谁的食槽越多,材质越好,形状越新颖,修饰物越别致,谁的身份越显赫、地位越高、财富越多——尽管那只是一个吃食的工具——无奈猪世界里的猪就是这样虚伪无知。
“用什么材质呢?”小木匠要问清楚。
“当然越好越好。”矮脚猪说,“我手头有很多很多好材质的木料,你可以随便用。记住哦,越好越好!”
小木匠作为家奴岂敢擅自作主:“什么是越好越好?”
“越好越好就是越好越好。”矮脚猪有些生气,“你听不懂猪话吗?”
“什么形状?”
“什么形状——”矮脚猪想了想,又想了想,“这个……这个……你自己设计吧。总之,形状要新颖,新颖上加新颖,要比任何猪的食槽都要新颖……”
“雕刻什么样的修饰物?”
“别致,别致上加别致,要比任何猪的食槽都要别致……”
新颖是什么?别致又是什么?小木匠开始疑惑,想了想突然明白,新颖就是什么形状都没有,什么形状都有;别致就是什么修饰物都行,也是什么修饰物都不行。如果不这样理解,该怎样理解呢?新颖和别致只是一个概念,而没有标准。小木匠这样理解,然后问:“您的材质都在什么地方?”
“材质——到处都是。”矮脚猪说,“满山都是。”
小木匠突然明白,矮脚猪什么材质都没有,它只是习惯性地说大话说假话,装阔绰,玩儿官僚,只好去山上找寻。他发现一棵粗而弯曲成了没有了树样子的榆树,站在远处看看,走到近处看看,站在左边看看,站在右边看看,又围绕榆树转着圈看看,终于发现这是一个做猪食槽的好材料。它的形状像一条龙,如果做成龙体食槽,龙头做修饰物,那一定够新颖够别致了。
小木匠先将榆树伐下来,修理成龙形,再雕刻成一条栩栩如生的龙,然后在龙背上挖出槽,中间长条形,两端梅花型,中间有两格,分为三段,一边放干料,一边放湿料,一边放水。一槽多用,而形状别致,又是龙形,还有龙头修饰,该够“新颖”格了吧?该够“别致”格了吧?他想了想,看了看,怎么想都满意,怎么看都满意,于是,毕恭毕敬地献给了矮脚猪。
矮脚猪将食槽左端详一会儿,右端详一会儿,然后说:“这形状——这修饰物——不行,都不行,距离我要求的远着呢。”
“那您说说,您的要求是什么?”
“我不是说过了吗?越好越好,新颖之上加新颖,别致之上加别致!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现在的不行!”矮脚猪又生气了,“怎么,你听不懂猪话?”
“怎样才算行呢?”小木匠忐忑不安地问。
“我想想。”矮脚猪想了想,“不够新颖不够别致。”
“那您的新颖和别致的标准是什么呢?”
“我……”矮脚猪看着小木匠,“你先走吧。”
小木匠以为矮脚猪认可了,以为完成任务了,放心地走了。
第二天,矮脚猪又将小木匠叫来:“这个食槽不行。”
“哪里不行呢?”小木匠谨小慎微地问。
“不行。”
“怎么个不行呢?”
“我要重新设计。”矮脚猪摆摆手,“你先走吧。”
小木匠走了,耐心等候矮脚猪的设计图。第一天,没有信息;第二天,没有信息;第三天,没有信息……直到第七天,小木匠终于听到矮脚猪的召唤。
“这个食槽不行。”矮脚猪看着食槽说。
“哪里不行呢?”小木匠仍然谨小慎微。
“不行。”
“怎么不行呢?”
“……”矮脚猪半晌无语,“肯定不行。”
“您总得有个标准,说出您的标准,让我知道您的标准……”
“别忘记你的身份!你是我的家奴!”矮脚猪发脾气了,“你是小木匠,小木匠!难道你不知道什么样的标准是最高标准吗?”
小木匠终于忍不住了:“我早就明白了。其实,你根本没有木料,什么木料都没有,不但没有,而且更不知道什么材质好,也不知道什么形状好,也不知道什么修饰物好,更不知道什么是新颖什么是别致。你长了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只会说大话说假话的矮脚猪脑袋,还要装出一副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什么都做不了——无知而装腔作势,无能而狐假虎威,无智而故弄玄虚,你就是长在金銮殿上的一棵狗尿苔。你这种榆木疙瘩做成的啥也脑袋猪,只配使用榆木槽子!”
小木匠走了。他实在不明白,这种矮脚猪怎么能奴役人类呢?小木匠要远离矮脚猪的世界,早晨走在朝阳里,晚上走在夕阳里,次日早晨又走在……可是,只要走不出猪世界,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摆脱不了矮脚猪的阴影。
其实,真正愚蠢的是小木匠:在猪的世界里,你可以不做一头猪,但是,当你发现猪的愚蠢时,只要比猪更愚蠢,你就聪明了。
后来,矮脚猪亲自动手要为自己做一个全天下、至少猪世界里最高标准的食槽。他买了最坚硬的木料,拿了小木匠经常使用的工具,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不分昼夜地干了15天,终于完成了他认为最最新颖最最别致越好越好的食槽。不想第一天使用就被不光滑的凹槽扎破了嘴——他不好意思去看医生,害怕被嘲笑,结果得了破伤风……
死亡之前,他留下遗言,让人把小木匠做好的那个食槽跟他葬一起,要跟那个食槽永垂不朽。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是猪统治着整个地球,连那时的人类,都是猪家族的奴隶——史称猪世界。
有一天,矮脚猪将家奴小木匠叫到面前,让他做一个新颖别致的猪食槽。在猪天下,谁有多少食槽,什么材质的食槽,什么形状的食槽,雕刻了怎样修饰物的食槽,标志着一头猪的身份、地位和财富。谁的食槽越多,材质越好,形状越新颖,修饰物越别致,谁的身份越显赫、地位越高、财富越多——尽管那只是一个吃食的工具——无奈猪世界里的猪就是这样虚伪无知。
“用什么材质呢?”小木匠要问清楚。
“当然越好越好。”矮脚猪说,“我手头有很多很多好材质的木料,你可以随便用。记住哦,越好越好!”
小木匠作为家奴岂敢擅自作主:“什么是越好越好?”
“越好越好就是越好越好。”矮脚猪有些生气,“你听不懂猪话吗?”
“什么形状?”
“什么形状——”矮脚猪想了想,又想了想,“这个……这个……你自己设计吧。总之,形状要新颖,新颖上加新颖,要比任何猪的食槽都要新颖……”
“雕刻什么样的修饰物?”
“别致,别致上加别致,要比任何猪的食槽都要别致……”
新颖是什么?别致又是什么?小木匠开始疑惑,想了想突然明白,新颖就是什么形状都没有,什么形状都有;别致就是什么修饰物都行,也是什么修饰物都不行。如果不这样理解,该怎样理解呢?新颖和别致只是一个概念,而没有标准。小木匠这样理解,然后问:“您的材质都在什么地方?”
“材质——到处都是。”矮脚猪说,“满山都是。”
小木匠突然明白,矮脚猪什么材质都没有,它只是习惯性地说大话说假话,装阔绰,玩儿官僚,只好去山上找寻。他发现一棵粗而弯曲成了没有了树样子的榆树,站在远处看看,走到近处看看,站在左边看看,站在右边看看,又围绕榆树转着圈看看,终于发现这是一个做猪食槽的好材料。它的形状像一条龙,如果做成龙体食槽,龙头做修饰物,那一定够新颖够别致了。
小木匠先将榆树伐下来,修理成龙形,再雕刻成一条栩栩如生的龙,然后在龙背上挖出槽,中间长条形,两端梅花型,中间有两格,分为三段,一边放干料,一边放湿料,一边放水。一槽多用,而形状别致,又是龙形,还有龙头修饰,该够“新颖”格了吧?该够“别致”格了吧?他想了想,看了看,怎么想都满意,怎么看都满意,于是,毕恭毕敬地献给了矮脚猪。
矮脚猪将食槽左端详一会儿,右端详一会儿,然后说:“这形状——这修饰物——不行,都不行,距离我要求的远着呢。”
“那您说说,您的要求是什么?”
“我不是说过了吗?越好越好,新颖之上加新颖,别致之上加别致!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现在的不行!”矮脚猪又生气了,“怎么,你听不懂猪话?”
“怎样才算行呢?”小木匠忐忑不安地问。
“我想想。”矮脚猪想了想,“不够新颖不够别致。”
“那您的新颖和别致的标准是什么呢?”
“我……”矮脚猪看着小木匠,“你先走吧。”
小木匠以为矮脚猪认可了,以为完成任务了,放心地走了。
第二天,矮脚猪又将小木匠叫来:“这个食槽不行。”
“哪里不行呢?”小木匠谨小慎微地问。
“不行。”
“怎么个不行呢?”
“我要重新设计。”矮脚猪摆摆手,“你先走吧。”
小木匠走了,耐心等候矮脚猪的设计图。第一天,没有信息;第二天,没有信息;第三天,没有信息……直到第七天,小木匠终于听到矮脚猪的召唤。
“这个食槽不行。”矮脚猪看着食槽说。
“哪里不行呢?”小木匠仍然谨小慎微。
“不行。”
“怎么不行呢?”
“……”矮脚猪半晌无语,“肯定不行。”
“您总得有个标准,说出您的标准,让我知道您的标准……”
“别忘记你的身份!你是我的家奴!”矮脚猪发脾气了,“你是小木匠,小木匠!难道你不知道什么样的标准是最高标准吗?”
小木匠终于忍不住了:“我早就明白了。其实,你根本没有木料,什么木料都没有,不但没有,而且更不知道什么材质好,也不知道什么形状好,也不知道什么修饰物好,更不知道什么是新颖什么是别致。你长了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只会说大话说假话的矮脚猪脑袋,还要装出一副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什么都做不了——无知而装腔作势,无能而狐假虎威,无智而故弄玄虚,你就是长在金銮殿上的一棵狗尿苔。你这种榆木疙瘩做成的啥也脑袋猪,只配使用榆木槽子!”
小木匠走了。他实在不明白,这种矮脚猪怎么能奴役人类呢?小木匠要远离矮脚猪的世界,早晨走在朝阳里,晚上走在夕阳里,次日早晨又走在……可是,只要走不出猪世界,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摆脱不了矮脚猪的阴影。
其实,真正愚蠢的是小木匠:在猪的世界里,你可以不做一头猪,但是,当你发现猪的愚蠢时,只要比猪更愚蠢,你就聪明了。
后来,矮脚猪亲自动手要为自己做一个全天下、至少猪世界里最高标准的食槽。他买了最坚硬的木料,拿了小木匠经常使用的工具,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不分昼夜地干了15天,终于完成了他认为最最新颖最最别致越好越好的食槽。不想第一天使用就被不光滑的凹槽扎破了嘴——他不好意思去看医生,害怕被嘲笑,结果得了破伤风……
死亡之前,他留下遗言,让人把小木匠做好的那个食槽跟他葬一起,要跟那个食槽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