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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 8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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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锅儿委屈极了。

    妖怪有妖怪的不得已。

    赵有福那几滴鲜血让她提前化形,属于天大的恩德,得回报,不然将来渡劫时会遭到反噬。

    可她只是口锅,一口身无长物的铁锅,即不会点石成金的法术,也没延年益寿的宝贝,总不能送一包锅底灰吧。

    想来想去,只能以身相许了。

    赵有福则只看重结果,别管什么原因,他差点丢了性命。

    锅儿反驳,男欢女爱重要有代价,而且她心里有数,怎么会害恩人的性命。

    两人宛如夫妻为了鸡毛蒜皮的事吵架般,都认为对方有错,最后,让梁景瑶评理。

    梁景瑶,感觉自己不是来降妖,是来劝架的。

    清官难断家务事。

    沉思片刻,干脆直接问:“你们不打算在一起了对吧。”

    两人异口同声:“当然。”

    梁景瑶摊手:“那就好聚好散。”

    两人都有错。

    锅儿错在主动,但赵有福如果能管住自己,一个巴掌拍不响。

    “说的太好了,你真是个好土地神。”锅儿非常兴奋,飘到楼上厨房倒掉还没熬好的鱼汤,再回来时重新变成个皮肤微黑但健康的大姑娘,“我终于可以做喜欢的事了,我要开个餐馆。”

    身为一口锅,做出更多的美食是梦想,也是修炼的方法。

    锅儿把房间备用钥匙,以及银行卡等东西扔给赵有福。

    她不要任何东西。

    很多时候,只有当真正失去的时候,才明白心之所求。

    赵有福忽然感觉心里空荡荡的,他愣愣看着欢天喜地的锅儿,脱口而出:“真要走吗?”

    他早已经不害怕了。

    锅儿是来报恩的,没有害他的想法。

    锅儿笑嘻嘻摆摆手:“走啦,再见。”

    报恩太踏马的难了,996算什么,她是007,全年没假期没休息日,一周上七天。

    更难接受的是城市里的燃气。

    每次做完饭皮肤又干又痒,短短几个月,皮肤好像都黑了。

    还是农村的柴火好,温柔,带着天然的香味,两者区别,就像洗澡时一个用廉价肥皂,一个用沐浴液。

    赵有福不由自主跟到门外,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言了句自己都感觉肉麻的话:“你,爱过我吗?”

    别说锅儿了,梁景瑶都想翻白眼,不客气道:“我劝你还是想想怎么给老婆交待吧。”

    自从和锅儿在一起,赵有福没回家吃过几次饭,即使没有今天的事,两人关系也持续不了多久。

    赵有福脸色瞬间白的活像抹了层大白。

    公寓下面是条繁华的美食街,各种香味弥漫。

    梁景瑶抽抽鼻子,装作随意问道:“你开餐馆有钱吗?”

    锅精啊,大罗神仙都梦寐以求的存在,不做点啥,简直对不起自己。

    锅儿早有打算,自信道:“赚钱很容易的。”

    开个餐馆少说也得十多万,梁景瑶试探道:“现在找工作不容易,需要文凭,我出资怎么样?只要一成利润。”

    锅儿立刻激动地抓住她的胳膊:“真的吗?哎呀,你真是个好土地神,我本来打算去工地搬砖呢。”

    梁景瑶:“”

    这么简单吗?

    不过想想也是,刚刚化形的妖怪,大部分思想单纯。

    而她怎么也算个神仙,人间为数不多的神仙。

    锅儿要先回趟出生的地方,她有朋友的,一只还没化形的大灰老鼠精。

    约定好见面时间,各回各家。

    土地庙,已经有人等着了,一位老熟人,变成猴老人村里的村长,他依旧骑着接送孙子上下学的电动车,拉了满满一车瓜果蔬菜。

    梁景瑶客气谢过,目光看向和他同来的中年汉子:“这位是?”

    “我的一个晚辈,叫李玉山,最近遇到件邪事。”老村长瞪了眼中年汉子,“还不快给梁道长说说?”

    李玉山大概四十多,身材微胖,精神看起来非常差,眼圈乌黑,还未说话,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他很久没睡过踏实觉了。

    只要闭眼,就会反复做同样的噩梦,梦见自己变成了只老鼠。

    人经常做梦,大概分两种,一种黑白的,像最早的无声电影,这种往往很短,醒来时甚至不记得,再一种,就是彩色的。

    而李玉山的噩梦——活像3d特效大片!

    梦境背景,有时候在下水道,有时候在垃圾箱,但不论哪种,身边都会有很多同类,大的,小的,拖家带口出来觅食的,求偶的,为了口吃的打架的。

    而他,或者说它,总是被欺负的那个。

    被咬的遍体鳞伤,甚至有一次,误食了耗子药,一直活活疼死。

    说到这里,李玉山狠狠打了个哆嗦,似乎梦里的折磨来到了现实:“今天早上,我困的实在受不了,刚闭眼,梦见被一只野猫抓住了,它没吃我,把我叼回家,扔给它的小崽子”

    剩下的,他不想再回忆了。

    一群刚刚长出奶牙的猫崽子,咬的生疼却不致命,折腾了他很久很久。

    还不如之前呢,好歹死的痛快。

    他现在,不敢睡觉,感觉快熬成人干了。

    梁景瑶若有所思点点头。

    老村长仔细打量她的表情:“梁道长,会不会撞邪了?”

    梁景瑶淡淡摇头:“不是中邪?至于什么原因,我想,他应该最清楚吧。”

    李玉山表情忽然大变,飞快看了眼梁景瑶立刻低下头:“我,我不清楚啊。”

    梁景瑶冷笑一声:“死到临头还嘴硬,听说过现实报吗?”

    老村长皱眉,他当然相信梁景瑶,然后想到了什么,张张嘴,没说。

    梁景瑶也不说,请老村长进大殿,倒了一杯茶。

    人性的丑恶,经不起拆穿,越深知越作呕。

    老村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语气低声道:“梁道长,是不是和他父亲的死有关?”

    见梁景瑶轻轻点头,他恨恨拍了下大腿:“亏我还信他,这个畜生,他,他父亲到底怎么死的?”

    李玉山的父亲年轻时候远近闻名的手灵手巧,会用柳条编簸箕、筐子等各种农具,也因此,日子过的比一般人要好。

    可惜命不怎么好,老婆生儿子时难产大出血,当场走了。

    他没再结婚,一个人带着李玉山又当爹又当妈。

    从小没妈的孩子让人格外心疼。

    李云山,是吃百家奶长大的。

    长大后学习一般,初中毕业后开始像很多年轻人去城里打工。

    李玉山父亲渐渐老了,可他的任务还没完成,儿子这辈算完了,大孙子还小,怎么都得在城里买套房子。

    靠种地是不行的,一年的收成,不吃不喝也卖不了多少钱,他继续编各种各样精巧的东西,去大集卖,收入还算不错。

    三年前的秋天,去山上割腾条,一脚踏空。

    人年纪大了,骨头又脆又松,送到医院,发现摔断了腰,半身瘫痪。

    再后来发生的事,只有往生录知道。

    久病床前无孝子。

    瘫痪的病人,大小便不能治理,又臭又脏。

    李玉山渐渐受不了了,可媳妇以不方便的理由拒绝伺候,只能他亲自来。

    瘫痪第二年,他把父亲搬到放杂物的偏房。

    可即使这样,依旧受不了,他暗暗盼着父亲早点死,死了大家都解脱。

    父亲临死的前一天早上,他捏着鼻子,把早饭不耐烦扔到脏兮兮的桌上转身往外跑,夏天太臭了,比下水道还让人作呕。

    一直几乎不提要求的父亲忽然弱弱喊住他:“玉山啊,我腿疼,疼的厉害。”

    “忍忍就好了行吧,我待会给你买点止疼片。”接近三年的伺候,早撕破脸了,李玉山不掩饰自己的想法,他说完,转身就走了,然后,忘了。

    早饭他送,中午的时候有事,媳妇送。

    等晚上他回来,媳妇不耐烦告状:“你爹又作妖了,嚷嚷着腿疼,让我给看看,我又不是医生,哪会看呀。”

    李玉山想起父亲早上说过同样的话,摆摆手:“不用管,真惯着他了,毛病真多。”

    对待父亲的态度,夫妻俩一致。

    认为已经很孝顺了,接近三年的伺候,没缺吃没缺穿。

    夫妻俩决定晾晾老头子,别整天没事找事,腿疼?难道要去医院吗?

    然后,晚饭让上小学的儿子去送的。

    总不能找一个小孩子的麻烦吧。

    儿子很不情愿,一阵风进去一阵风跑出来,门都没关:“啊啊,臭死我了,臭死我了,爸妈,爷爷说腿疼的厉害,你们赶紧去看看。”

    夫妻俩一声冷笑。

    这是演上了吧。

    如果真疼,你倒是喊呀。

    李玉山最后还是买了止疼片,不值钱,他怕万一传出去村里人说三道四。

    第二天早上,依旧是他送饭。

    进屋一眼看到,桌上的止疼片没了,一盒二十片还是多少片,父亲全吃了。

    李玉山大吃一惊:“爹,你疯了吗?”

    基本常识他有,止疼片吃不死人,他担心送医院。

    父亲静静躺着,没有任何反应。

    李玉山感觉父亲故意的,恨恨骂了几句,依然没得到回应,不耐烦忍着恶心走过去,发现父亲双眼紧闭,似乎似乎走了。

    他把手轻轻放到夫妻鼻子。

    不用试有没有气,整个人已经凉了。

    父亲,真的终于死了。

    李玉山发出嘹亮的哭声,有那么点伤心,更多的是高兴。

    媳妇听到哭声立刻跑过来,跟着亮起嗓子大哭。

    这是当地的传统,据说哭的越响,让黄泉路上的亲人听到,才走的安心。

    走完过程,夫妻俩赶紧准备,首先,要擦拭下身子,不能让来哭丧的亲戚看到。

    刚掀起那脏乎乎看不出本色的被子,好几只黑乎乎的东西忽然跳了起来。

    老鼠?

    父亲被窝里怎么会有老鼠?

    李玉山吓一跳又庆幸,幸亏只有夫妻两人看到,然而,当目光下移,他差点没站稳。

    父亲痩的跟麻杆般的腿,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