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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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燃用舌尖抵了抵腮帮子。
他垂着眼睛看邱余,半边身子都隐没在阴影中的样子有些危险，就仿佛是伺机而动的猎人，眼睁睁地看着猎物走进了自己设下的圈套。
但是与此同时,他自己也是猎物本身。
封燃呼吸一滞，琥珀色的眸子深了几分,眼睛看着他,声音清清凉凉：“邱余。”
这两个字在唇舌间绕了一圈，未尽的意思中说不完的旖旎。
可惜邱余无知无觉：“嗯？”
“走吧,”说着,他把手伸向邱余，语气如常,“去了就知道了。”
“啊。”
邱余握住了那只朝自己伸过来的手,那触感仿佛一块玉，连骨头里都是沁人的温凉。
被反手一拉，邱余从床上站了起来，他把在床上蹭乱的头发略微整理了一下,之后就跟封燃离开了卧室。
封燃带着他来到了书房旁边紧紧关着的屋子里。
在这之前，这间屋子的门一直都是紧紧关着的，邱余从来没有进来过。
不过他也尊重封燃的隐私，从来不好奇屋子里有什么,只乖乖地在封燃不介意的区域活动。
那屋子跟封燃书房的装修差不多,但是角落处放了两台漆黑色的仪器，邱余略有些讶异地睁大了眼睛，竟然发现它们跟军校里的全息模拟器一模一样！
封哥,豪横啊！
封燃拿起一边的全息头盔递给他,邱余二话不说窝在椅子里戴上了那头盔,随着微微的刺痛感,熟悉的穿梭世界的感觉扑面而来。
等嗡嗡的杂音响过之后，邱余被一缕清风唤醒了神智。
这个全息头盔模拟了一副非常宁静柔和的画面——似乎有点眼熟。
少年拨弄了一下垂在耳边的头发，转头看着随后而来的封燃：“封哥，牛逼。”
“跟我走。”
很快，封燃也出现在了邱余身边。
在全息世界里面，他穿了一件非常轻松的卫衣，乍然看到封燃换了一副这么活泼的装束，邱余一时间还觉得有点违和。
在他之前的印象里，封燃一直都是那种高冷老干部的人设，虽然在后面的相处中他打破了以往的错误认知，但毕竟印象是固有的。
现在想象，封燃其实也才刚刚二十岁，虽然优秀，但总归也还是个少年。
邱余好奇地跟在了他身后，一边四处看着一边说：“这种全息模拟器很难买到吧，你这里竟然有两台，太强了。”
他是真情实感地觉得不可思议。
早年他父亲也想要过这东西，但因为制作过程太过于复杂，且需要耗费好几年之久，也就放弃了。
“嗯，”封燃走在前面，声音仍然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如果你对它感兴趣，以后可以随时来这里玩。”
“好啊！”邱余兴奋了起来，“谢谢封哥！”
封燃的这种全息模拟器跟军校里的还是有所不同的，军校里面的更重视实战，每一个场景都蕴含着十足的危险，但是封燃的这个却完完全全让人享受其中的风景。
很快地，两个人走到了一个公园里。
邱余“咦”了一声：“封老师，我感觉这个公园有点眼熟诶。”
封燃站定，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说：“那你还记得什么时候来过吗？”
他回头看着邱余，琥珀色的眸子略微深了几分，可惜邱余没有发现。
少年皱着眉，仰头看着公园巨大的牌匾，想了半天——
“啊！这不是咱们小时候经常去的那个吗？这都可以在全息世界里面模拟出来？”
都已经这么高科技了？全息模拟器里，竟然连一个小小的、没有名气的公园都能再现？
封燃却勾起唇角笑了笑，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不是高科技，是我自己写的代码。”
“我靠！”
邱余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地看着封燃，半晌才说：“封哥，其他人都是弟弟，你才是真的牛逼。”
他之前只知道封燃打架厉害，没想到他搞这种技术性的东西也是一绝，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牛逼了，来的这一路上，他们遇到的一切东西都真实到了一种相当细致的地步，能做到这一步，就证明他的实力已经差不多可以跟专业全息世界研发的顶尖工作人员相媲美了。
这是怎么样的一种神仙啊！
封燃略微低头看着邱余。
少年此时手插着兜，全息世界里他的形象穿了件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着，露出一截精致漂亮的锁骨。
他的身形颀长，遇见他之前，封燃从没有见到过长得这么完美的少年。
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想起一会要做的事情，嗓子有点干涩：“只是个兴趣而已。”
好家伙，一开口就是老凡尔赛了。
不得不承认，邱余确实有点酸了，他羡慕地看着封燃，真心实意地问道：“封老师，你一天是按照四十八个小时来过的吗？”
封燃挑了挑眉头。
邱余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声音里带着几分懊恼：“不过就算是按照四十八个小时来过，我也不可能做到这么多事情啊，封老师，你真的是吾辈楷模。”
封燃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清冷，仿佛含着薄荷一样：“不，你也可以的。”
邱余被吹得飘了一瞬，紧接着就飞速摇头：“不，我这凡人真的不行！”
这已经不是天赋可以概括的事情了，只能证明这个人在拥有几乎变态的天赋的条件下，还逼着自己刻苦地学习，广泛涉猎，把每一项都近乎严苛地做到最好。
邱余朝封燃竖起大拇指：“封哥，我宣布，从此以后我就是您的小弟了，上刀山下火海绝对不推辞！”
封燃却笑了：“我倒是也不缺小弟。”
……
两个人一起进入了公园内部，邱余有些疑惑不解地开口：“哎，封哥。”
“嗯？”
封燃没有回头，只是他的目的看起来非常明确，很明显是提前规划好了的。
他手插着兜，步伐很少有这样慢悠悠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刻意放缓了脚步一样。
“你为什么要在全息世界里面创造这个地方啊？”邱余歪了歪头，这样的动作非常容易让人联想到小鸟崽形态的他，“如果想要逛公园，跟我说一声，我肯定陪你去啊，创造这么大的一个世界很不容易吧？”
封燃沉默了一瞬，略微低下头：“那个公园被拆了。”
“什么？”
邱余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封燃。
回忆一旦被触发，他就瞬间想起来这是这是自己跟封燃小时候经常去的公园。
但长大了之后可以玩乐的地方多了，再加上他跟封燃渐渐疏远，就再也没去过那里。
没想到竟然已经被拆了？
一时间，邱余有点怅然若失。
显然是看出了邱余的情绪，封燃垂下眼睛：“不过没关系，以后咱们还能去更多地方玩。”
邱余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他点点头：“好呀。”
模样乖巧。
又往前走了两步，两个人来到了一个残缺不全的高台子面前。
那高台子以前是这公园用来表演的，但是后来，因为联邦首都星开发计划，公园附近的许多居民都被迁到了其他地方，所以这里就慢慢地没落了下来。
“记得吗？”封燃干脆利落地用手撑着跳上了那个两米高的台子，“这以前是一个大爷在管的，说什么也不让咱们上来。”
“当初也不明白他的用意是什么，你小时候又比较叛逆，所以就非要带着我半夜偷偷溜上来，看看到底有什么宝物藏在上面。”
邱余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仰头看着封燃，好看的眼睛眯起来，眼尾勾着，嗓音里带着几分懒散：“对啊，我当初看那位大爷那么认真地看这个台子，真的是太好奇了，后来才明白应该只是怕咱们爬上爬下的摔下来。”
“那是个很好的人。”
封燃向邱余伸出了手。
但是邱余没去拉他的手，而是直接学着封燃的模样双手一撑，也爬了上去。
“可惜现在没有人管这个了。”
“嗯，”封燃收回手，垂下了眼睛，“据说那位大爷被儿子接走了，应该过得还不错。”
“那就好。”
邱余方才还因为公园被拆迁有点阴郁的心情瞬间明朗了起来。
看着封燃站起身，他也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
站在这台子上的视野确实要宽阔一些，迎着微风，邱余的心里都舒畅了几分。
他的衣角被扬起，隐约可见被衣料覆盖下的腹肌。
“你带着我来这回忆童年？”
邱余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转头看着封燃。
对上邱余亮得灼人的目光，他摇了摇头，从口中两个字：“不是。”
“那……”
邱余略微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邱余，”封燃略微清了清嗓子，直视着邱余，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你还记得吗，我以前跟你说过一件事情。”
“什么？”
“我有一个喜欢的人。”
我跟那个人一起长大。
我满心满眼里都是他，可惜他还不知道。
邱余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有些紧张了，心脏怦怦地跳动着，知觉告诉他，接下来封燃要说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为，为什么要说起这个？
即使心中有满腹疑问，但他还是条件反射性地先答了一句：“嗯呐。”
他还记得封燃说过，他喜欢的人是一个很厉害的学霸，考不到第一名就哭唧唧的那种。
邱余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握紧，拇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食指，乌黑的眼睛看向封燃：“所以……”
话说到一般，他顿住了。
在封燃带着期待的眼神中，他有些诧异地问道：“你把我带来这里，是让我帮你想表白方式的？”
小直男。
“邱余。”
封燃略微倾身，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睫毛垂了下来，在眼下投射出一小片阴影，眼睛却还看着邱余，嗓音带笑：“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
表面上他还是非常冷静的，一如面对每一场考试，他从来不会表现出丝毫的紧张，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但是他身上的精神力却不动声色地溢散出来了些许，它们不规矩地想把邱余整个人都包裹起来，让他身上沾满自己的味道。
心里的占有欲在疯狂叫嚣，但是他面上的表情却仍然是温和的。
封燃深吸了一口气，琥珀色的眸子中染上了几分深意，再开口时，他的声音里几乎带上了一种引诱的意思：“我喜欢的人——”
“是你。”
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句话让邱余的脑袋“嗡”的一声，几乎都转不动了。
他失声，瞪大了眼睛看着封燃：“什么？我……”
他的嘴巴张了张，平时还算灵光的大脑此时都迟滞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只有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几乎要从胸腔里跃出来似的，慢慢地，邱余感觉自己的耳朵都烫了起来，又一路把他整个人都烧得意识模糊。
在他开口说出更多话之前，封燃率先制止了邱余：“先不要着急，你听我说。”
少年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他不自然地咬了咬嘴唇，却还是强迫自己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嗯，你讲。”
语气非常谨慎。
封燃的睫毛微微垂下，温和地说：“我说的那个学霸乖小孩，是你。”
草，这跟我哪里搭边了？我会因为考不了第一名而哇哇大哭吗？
好像真的有。
“那个因为我的失信而辜负了的小朋友，也是你。”
原来封燃骗的只有我一个啊。
好家伙。
“后来我目光中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也是你。”
真的有吗？那么多年？
“我满心都是你的名字。”
可是……
邱余动了动嘴唇。
封燃抬起眼睛，看向远处的云海：“球球，你看，太阳落山了。”
说这话的时候，封燃的声音里面似乎带上了某种难以描述的宏大力量，仿佛由灵魂都发出了共鸣。
邱余瞬间反应过来，他应该是用了言灵。
远处，太阳迅速地沉入山头，把云海灼烧成了一片耀目的红，就像是火山倾倒，岩浆融入云海中，一路蜿蜒到天边。
邱余有些粗暴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在每一个这样的夜晚，我心里都写满了你，”就像是念诗一样，一个个滚烫的字眼从封燃的口中说了出来，“我想，我应该更努力一点，然后离你更近。”
可是你已经很强了。
话音落下，远处的日头像是被按了加速键一样迅速降落，月亮升上枝头，给整个世界披上了一层淡淡的华光，繁星像是洒了漫天的碎金，又高雅又矜贵。
下一秒，邱余惊讶地看到那繁星竟然重新排列组合，形成了两个小小的背影。
“你听过花开的声音吗？”随着他的一句话，那繁星瞬间被隐没在夜色中，转而天光大亮，“我想把这些花都送给你。”
周遭，百花抽条，迅速盛开，把这个世界装点得如同油画一样，美得让人窒息。
那些娇嫩的花在风中微微地摆着枝条，在这台子周围延伸开来，其中的一簇抬起未完全绽放的花苞，蹭了蹭邱余垂在身侧的手指。
让人的心都软了下来。
邱余的呼吸停顿了一下，鸦翅一般黑的眼睛闪烁不定。
“那你喜欢夏天吗？”
封燃微微勾起了唇角。
骤然一声蝉鸣打破两个人之间僵持着的气氛，百花迅速枯萎入泥，但是周遭的树木却绿油油地挺立了起来，枝繁叶茂，生机勃勃。
“秋天其实也不错，”封燃的声音里有了几分感慨，“记得小时候咱们秋天去爬山吗？漫山的红叶，你当时还捡了很多片塞进我手里。”
绿色的叶子瞬间被染成了红和黄，这样鲜明的颜色让人眼前一亮，整个世界瞬间又变了一副模样。
“等到了冬天……”
霜雪落下，白了两个人的头发。
因为是在模拟世界，邱余并没有感受冷，他转了转有些僵硬的头，眼睛看着四周飘落下来的雪花。
那雪花落在两个人的眉间、衣服上、鞋子上，以至于他一瞬间有些恍惚。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眼睛有点酸酸的。
封燃伸手，帮他掸落了肩头的雪花，随着他的动作，空中飘飘扬扬的大雪瞬间停在了半空中，将这里定格成了仙境。
“你听过一句歌词吗？”封燃微微笑了一下，声音里所蕴含的巨大能量瞬间消失，但是却仍然不显单薄，“霜雪落满头，也算是白首。”
不要拒绝我。
“邱余，你真的很好，”真正认真起来的时候，封燃叫的是他的大名，“我太喜欢你了，除了你，任何一个人都不可以。”
看着邱余带着惊愕的眼神，封燃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显得我的心思愈发卑劣，不过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君子——”
“所以……”封燃琥珀色的眼睛里几乎带上了几分祈求的意思，“邱余，你尝试着喜欢我一下，好不好？”
“我……”
邱余猝然退后了一步，他想摇头很坚定地拒绝，但是就像是什么东西堵塞了喉口，他的嗓音干涩，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紧张到极致，少年不受控制地溢散出了一点精神力，跟封燃的纠缠在一起。
邱余张了张嘴，半晌才憋出来两个字：“但是……”
封燃已经明白了他的答案。
他实在是太过于了解这个少年了，这么多年来的倾慕，他虽然把这份强烈的感情压在了心里，但却仍然不受控制地收集着关于邱余的一切。
他知道眼下这个少年心里肯定是在想办法该如何拒绝他，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于一份感情如此认真的邱余，是不可能在自己都没有想明白的情况下，随随便便地接受某个人的示好的。
真正君子的做法应该是迅速打断邱余，让他别害怕，可以慢慢地想明白再告诉自己一个答案。
可是封燃却开不了这个口。
这么多年来的压抑让他整个人简直都要爆炸了，他的心里面一边谴责着自己的卑劣，一边看着邱余，琥珀色的眼睛沉沉的，等着他的答案，
邱余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握紧，他小幅度地晃了晃头，声音里带上了几分仓促，几乎语无伦次道：“对不起，我暂时还是没有考虑清楚我对你的感情，如果贸然同意了……”
他说的是同意。
他没有直接拒绝。
这个认知让封燃重新雀跃了起来，他垂下眼睛，掩饰住自己的情绪。
“你是个很好的人……”看着封燃似乎有点失落的样子，邱余心里就愈发焦躁起来，他直截了当地发起了好人卡，“不过我暂时还不能答应你，对不起。”
是暂时还不能答应，而不是我不喜欢你。
封燃几乎是有些失态地在心里反反复复地确认着这个结果，一时间，他心里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重新抬起眼睛看着邱余，把占有欲尽数收敛起来，嗓音温和：“没有关系的。”
“嗯？”
邱余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
一想到封燃为了白准备这么多东西，邱余就感觉自己简直卑劣极了，像是一个偷人家感情的骗子一样。
封燃却勾起唇角，声音淡淡的：“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什么机会啊？”
邱余看着封燃眨了眨眼睛。
他太紧张了，过去的十几年里他从来都没有这么紧张过，简直就像是有人逼着自己上了断头台，让他面对着明晃晃地大刀回答知识盲区里的问题。
答不对就刀了你的那种。
封燃却远没有到刽子手那种残暴的地步，他嗓音带笑，微微垂下头，下颌线干脆利落，眼睛里却流露出几分温柔。
如同一片恬静的湖泊，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沉溺于其中。
“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好不好？”
“啊。”
少年张了张嘴巴。
他觉得拒绝人应该干脆利落点：“不是，我……”
封燃抿了抿唇，声音软下来几分：“求求你了——”
随着他的动作，空中的雪花重新飘飘洒洒地降落了下来，染得人间一片无瑕的白。
“球球小朋友。”
封燃用舌尖抵了抵腮帮子。
他垂着眼睛看邱余,半边身子都隐没在阴影中的样子有些危险，就仿佛是伺机而动的猎人，眼睁睁地看着猎物走进了自己设下的圈套。
但是与此同时,他自己也是猎物本身。
封燃呼吸一滞，琥珀色的眸子深了几分,眼睛看着他,声音清清凉凉：“邱余。”
这两个字在唇舌间绕了一圈，未尽的意思中说不完的旖旎。
可惜邱余无知无觉：“嗯？”
“走吧,”说着,他把手伸向邱余，语气如常,“去了就知道了。”
“啊。”
邱余握住了那只朝自己伸过来的手,那触感仿佛一块玉，连骨头里都是沁人的温凉。
被反手一拉，邱余从床上站了起来，他把在床上蹭乱的头发略微整理了一下,之后就跟封燃离开了卧室。
封燃带着他来到了书房旁边紧紧关着的屋子里。
在这之前，这间屋子的门一直都是紧紧关着的，邱余从来没有进来过。
不过他也尊重封燃的隐私，从来不好奇屋子里有什么,只乖乖地在封燃不介意的区域活动。
那屋子跟封燃书房的装修差不多,但是角落处放了两台漆黑色的仪器，邱余略有些讶异地睁大了眼睛，竟然发现它们跟军校里的全息模拟器一模一样！
封哥,豪横啊！
封燃拿起一边的全息头盔递给他,邱余二话不说窝在椅子里戴上了那头盔,随着微微的刺痛感,熟悉的穿梭世界的感觉扑面而来。
等嗡嗡的杂音响过之后，邱余被一缕清风唤醒了神智。
这个全息头盔模拟了一副非常宁静柔和的画面——似乎有点眼熟。
少年拨弄了一下垂在耳边的头发，转头看着随后而来的封燃：“封哥，牛逼。”
“跟我走。”
很快，封燃也出现在了邱余身边。
在全息世界里面，他穿了一件非常轻松的卫衣，乍然看到封燃换了一副这么活泼的装束，邱余一时间还觉得有点违和。
在他之前的印象里，封燃一直都是那种高冷老干部的人设，虽然在后面的相处中他打破了以往的错误认知，但毕竟印象是固有的。
现在想象，封燃其实也才刚刚二十岁，虽然优秀，但总归也还是个少年。
邱余好奇地跟在了他身后，一边四处看着一边说：“这种全息模拟器很难买到吧，你这里竟然有两台，太强了。”
他是真情实感地觉得不可思议。
早年他父亲也想要过这东西，但因为制作过程太过于复杂，且需要耗费好几年之久，也就放弃了。
“嗯，”封燃走在前面，声音仍然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如果你对它感兴趣，以后可以随时来这里玩。”
“好啊！”邱余兴奋了起来，“谢谢封哥！”
封燃的这种全息模拟器跟军校里的还是有所不同的，军校里面的更重视实战，每一个场景都蕴含着十足的危险，但是封燃的这个却完完全全让人享受其中的风景。
很快地，两个人走到了一个公园里。
邱余“咦”了一声：“封老师，我感觉这个公园有点眼熟诶。”
封燃站定，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说：“那你还记得什么时候来过吗？”
他回头看着邱余，琥珀色的眸子略微深了几分，可惜邱余没有发现。
少年皱着眉，仰头看着公园巨大的牌匾，想了半天——
“啊！这不是咱们小时候经常去的那个吗？这都可以在全息世界里面模拟出来？”
都已经这么高科技了？全息模拟器里，竟然连一个小小的、没有名气的公园都能再现？
封燃却勾起唇角笑了笑，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不是高科技，是我自己写的代码。”
“我靠！”
邱余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地看着封燃，半晌才说：“封哥，其他人都是弟弟，你才是真的牛逼。”
他之前只知道封燃打架厉害，没想到他搞这种技术性的东西也是一绝，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牛逼了，来的这一路上，他们遇到的一切东西都真实到了一种相当细致的地步，能做到这一步，就证明他的实力已经差不多可以跟专业全息世界研发的顶尖工作人员相媲美了。
这是怎么样的一种神仙啊！
封燃略微低头看着邱余。
少年此时手插着兜，全息世界里他的形象穿了件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着，露出一截精致漂亮的锁骨。
他的身形颀长，遇见他之前，封燃从没有见到过长得这么完美的少年。
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想起一会要做的事情，嗓子有点干涩：“只是个兴趣而已。”
好家伙，一开口就是老凡尔赛了。
不得不承认，邱余确实有点酸了，他羡慕地看着封燃，真心实意地问道：“封老师，你一天是按照四十八个小时来过的吗？”
封燃挑了挑眉头。
邱余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声音里带着几分懊恼：“不过就算是按照四十八个小时来过，我也不可能做到这么多事情啊，封老师，你真的是吾辈楷模。”
封燃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清冷，仿佛含着薄荷一样：“不，你也可以的。”
邱余被吹得飘了一瞬，紧接着就飞速摇头：“不，我这凡人真的不行！”
这已经不是天赋可以概括的事情了，只能证明这个人在拥有几乎变态的天赋的条件下，还逼着自己刻苦地学习，广泛涉猎，把每一项都近乎严苛地做到最好。
邱余朝封燃竖起大拇指：“封哥，我宣布，从此以后我就是您的小弟了，上刀山下火海绝对不推辞！”
封燃却笑了：“我倒是也不缺小弟。”
……
两个人一起进入了公园内部，邱余有些疑惑不解地开口：“哎，封哥。”
“嗯？”
封燃没有回头，只是他的目的看起来非常明确，很明显是提前规划好了的。
他手插着兜，步伐很少有这样慢悠悠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刻意放缓了脚步一样。
“你为什么要在全息世界里面创造这个地方啊？”邱余歪了歪头，这样的动作非常容易让人联想到小鸟崽形态的他，“如果想要逛公园，跟我说一声，我肯定陪你去啊，创造这么大的一个世界很不容易吧？”
封燃沉默了一瞬，略微低下头：“那个公园被拆了。”
“什么？”
邱余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封燃。
回忆一旦被触发，他就瞬间想起来这是这是自己跟封燃小时候经常去的公园。
但长大了之后可以玩乐的地方多了，再加上他跟封燃渐渐疏远，就再也没去过那里。
没想到竟然已经被拆了？
一时间，邱余有点怅然若失。
显然是看出了邱余的情绪，封燃垂下眼睛：“不过没关系，以后咱们还能去更多地方玩。”
邱余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他点点头：“好呀。”
模样乖巧。
又往前走了两步，两个人来到了一个残缺不全的高台子面前。
那高台子以前是这公园用来表演的，但是后来，因为联邦首都星开发计划，公园附近的许多居民都被迁到了其他地方，所以这里就慢慢地没落了下来。
“记得吗？”封燃干脆利落地用手撑着跳上了那个两米高的台子，“这以前是一个大爷在管的，说什么也不让咱们上来。”
“当初也不明白他的用意是什么，你小时候又比较叛逆，所以就非要带着我半夜偷偷溜上来，看看到底有什么宝物藏在上面。”
邱余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仰头看着封燃，好看的眼睛眯起来，眼尾勾着，嗓音里带着几分懒散：“对啊，我当初看那位大爷那么认真地看这个台子，真的是太好奇了，后来才明白应该只是怕咱们爬上爬下的摔下来。”
“那是个很好的人。”
封燃向邱余伸出了手。
但是邱余没去拉他的手，而是直接学着封燃的模样双手一撑，也爬了上去。
“可惜现在没有人管这个了。”
“嗯，”封燃收回手，垂下了眼睛，“据说那位大爷被儿子接走了，应该过得还不错。”
“那就好。”
邱余方才还因为公园被拆迁有点阴郁的心情瞬间明朗了起来。
看着封燃站起身，他也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
站在这台子上的视野确实要宽阔一些，迎着微风，邱余的心里都舒畅了几分。
他的衣角被扬起，隐约可见被衣料覆盖下的腹肌。
“你带着我来这回忆童年？”
邱余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转头看着封燃。
对上邱余亮得灼人的目光，他摇了摇头，从口中两个字：“不是。”
“那……”
邱余略微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邱余，”封燃略微清了清嗓子，直视着邱余，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你还记得吗，我以前跟你说过一件事情。”
“什么？”
“我有一个喜欢的人。”
我跟那个人一起长大。
我满心满眼里都是他，可惜他还不知道。
邱余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有些紧张了，心脏怦怦地跳动着，知觉告诉他，接下来封燃要说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为，为什么要说起这个？
即使心中有满腹疑问，但他还是条件反射性地先答了一句：“嗯呐。”
他还记得封燃说过，他喜欢的人是一个很厉害的学霸，考不到第一名就哭唧唧的那种。
邱余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握紧，拇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食指，乌黑的眼睛看向封燃：“所以……”
话说到一般，他顿住了。
在封燃带着期待的眼神中，他有些诧异地问道：“你把我带来这里，是让我帮你想表白方式的？”
小直男。
“邱余。”
封燃略微倾身，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睫毛垂了下来，在眼下投射出一小片阴影，眼睛却还看着邱余，嗓音带笑：“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
表面上他还是非常冷静的，一如面对每一场考试，他从来不会表现出丝毫的紧张，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但是他身上的精神力却不动声色地溢散出来了些许，它们不规矩地想把邱余整个人都包裹起来，让他身上沾满自己的味道。
心里的占有欲在疯狂叫嚣，但是他面上的表情却仍然是温和的。
封燃深吸了一口气，琥珀色的眸子中染上了几分深意，再开口时，他的声音里几乎带上了一种引诱的意思：“我喜欢的人——”
“是你。”
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句话让邱余的脑袋“嗡”的一声，几乎都转不动了。
他失声，瞪大了眼睛看着封燃：“什么？我……”
他的嘴巴张了张，平时还算灵光的大脑此时都迟滞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只有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几乎要从胸腔里跃出来似的，慢慢地，邱余感觉自己的耳朵都烫了起来，又一路把他整个人都烧得意识模糊。
在他开口说出更多话之前，封燃率先制止了邱余：“先不要着急，你听我说。”
少年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他不自然地咬了咬嘴唇，却还是强迫自己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嗯，你讲。”
语气非常谨慎。
封燃的睫毛微微垂下，温和地说：“我说的那个学霸乖小孩，是你。”
草，这跟我哪里搭边了？我会因为考不了第一名而哇哇大哭吗？
好像真的有。
“那个因为我的失信而辜负了的小朋友，也是你。”
原来封燃骗的只有我一个啊。
好家伙。
“后来我目光中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也是你。”
真的有吗？那么多年？
“我满心都是你的名字。”
可是……
邱余动了动嘴唇。
封燃抬起眼睛，看向远处的云海：“球球，你看，太阳落山了。”
说这话的时候，封燃的声音里面似乎带上了某种难以描述的宏大力量，仿佛由灵魂都发出了共鸣。
邱余瞬间反应过来，他应该是用了言灵。
远处，太阳迅速地沉入山头，把云海灼烧成了一片耀目的红，就像是火山倾倒，岩浆融入云海中，一路蜿蜒到天边。
邱余有些粗暴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在每一个这样的夜晚，我心里都写满了你，”就像是念诗一样，一个个滚烫的字眼从封燃的口中说了出来，“我想，我应该更努力一点，然后离你更近。”
可是你已经很强了。
话音落下，远处的日头像是被按了加速键一样迅速降落，月亮升上枝头，给整个世界披上了一层淡淡的华光，繁星像是洒了漫天的碎金，又高雅又矜贵。
下一秒，邱余惊讶地看到那繁星竟然重新排列组合，形成了两个小小的背影。
“你听过花开的声音吗？”随着他的一句话，那繁星瞬间被隐没在夜色中，转而天光大亮，“我想把这些花都送给你。”
周遭，百花抽条，迅速盛开，把这个世界装点得如同油画一样，美得让人窒息。
那些娇嫩的花在风中微微地摆着枝条，在这台子周围延伸开来，其中的一簇抬起未完全绽放的花苞，蹭了蹭邱余垂在身侧的手指。
让人的心都软了下来。
邱余的呼吸停顿了一下，鸦翅一般黑的眼睛闪烁不定。
“那你喜欢夏天吗？”
封燃微微勾起了唇角。
骤然一声蝉鸣打破两个人之间僵持着的气氛，百花迅速枯萎入泥，但是周遭的树木却绿油油地挺立了起来，枝繁叶茂，生机勃勃。
“秋天其实也不错，”封燃的声音里有了几分感慨，“记得小时候咱们秋天去爬山吗？漫山的红叶，你当时还捡了很多片塞进我手里。”
绿色的叶子瞬间被染成了红和黄，这样鲜明的颜色让人眼前一亮，整个世界瞬间又变了一副模样。
“等到了冬天……”
霜雪落下，白了两个人的头发。
因为是在模拟世界，邱余并没有感受冷，他转了转有些僵硬的头，眼睛看着四周飘落下来的雪花。
那雪花落在两个人的眉间、衣服上、鞋子上，以至于他一瞬间有些恍惚。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眼睛有点酸酸的。
封燃伸手，帮他掸落了肩头的雪花，随着他的动作，空中飘飘扬扬的大雪瞬间停在了半空中，将这里定格成了仙境。
“你听过一句歌词吗？”封燃微微笑了一下，声音里所蕴含的巨大能量瞬间消失，但是却仍然不显单薄，“霜雪落满头，也算是白首。”
不要拒绝我。
“邱余，你真的很好，”真正认真起来的时候，封燃叫的是他的大名，“我太喜欢你了，除了你，任何一个人都不可以。”
看着邱余带着惊愕的眼神，封燃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显得我的心思愈发卑劣，不过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君子——”
“所以……”封燃琥珀色的眼睛里几乎带上了几分祈求的意思，“邱余，你尝试着喜欢我一下，好不好？”
“我……”
邱余猝然退后了一步，他想摇头很坚定地拒绝，但是就像是什么东西堵塞了喉口，他的嗓音干涩，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紧张到极致，少年不受控制地溢散出了一点精神力，跟封燃的纠缠在一起。
邱余张了张嘴，半晌才憋出来两个字：“但是……”
封燃已经明白了他的答案。
他实在是太过于了解这个少年了，这么多年来的倾慕，他虽然把这份强烈的感情压在了心里，但却仍然不受控制地收集着关于邱余的一切。
他知道眼下这个少年心里肯定是在想办法该如何拒绝他，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于一份感情如此认真的邱余，是不可能在自己都没有想明白的情况下，随随便便地接受某个人的示好的。
真正君子的做法应该是迅速打断邱余，让他别害怕，可以慢慢地想明白再告诉自己一个答案。
可是封燃却开不了这个口。
这么多年来的压抑让他整个人简直都要爆炸了，他的心里面一边谴责着自己的卑劣，一边看着邱余，琥珀色的眼睛沉沉的，等着他的答案，
邱余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握紧，他小幅度地晃了晃头，声音里带上了几分仓促，几乎语无伦次道：“对不起，我暂时还是没有考虑清楚我对你的感情，如果贸然同意了……”
他说的是同意。
他没有直接拒绝。
这个认知让封燃重新雀跃了起来，他垂下眼睛，掩饰住自己的情绪。
“你是个很好的人……”看着封燃似乎有点失落的样子，邱余心里就愈发焦躁起来，他直截了当地发起了好人卡，“不过我暂时还不能答应你，对不起。”
是暂时还不能答应，而不是我不喜欢你。
封燃几乎是有些失态地在心里反反复复地确认着这个结果，一时间，他心里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重新抬起眼睛看着邱余，把占有欲尽数收敛起来，嗓音温和：“没有关系的。”
“嗯？”
邱余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
一想到封燃为了白准备这么多东西，邱余就感觉自己简直卑劣极了，像是一个偷人家感情的骗子一样。
封燃却勾起唇角，声音淡淡的：“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什么机会啊？”
邱余看着封燃眨了眨眼睛。
他太紧张了，过去的十几年里他从来都没有这么紧张过，简直就像是有人逼着自己上了断头台，让他面对着明晃晃地大刀回答知识盲区里的问题。
答不对就刀了你的那种。
封燃却远没有到刽子手那种残暴的地步，他嗓音带笑，微微垂下头，下颌线干脆利落，眼睛里却流露出几分温柔。
如同一片恬静的湖泊，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沉溺于其中。
“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好不好？”
“啊。”
少年张了张嘴巴。
他觉得拒绝人应该干脆利落点：“不是，我……”
封燃抿了抿唇，声音软下来几分：“求求你了——”
随着他的动作，空中的雪花重新飘飘洒洒地降落了下来，染得人间一片无瑕的白。
“球球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