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看 > 冬眠到未来重新做人 > 第五十九章 又一次孤身一人(求推荐票,求收藏,求追读)

第五十九章 又一次孤身一人(求推荐票,求收藏,求追读)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牧龙师临渊行

一秒记住【笔趣看 www.biqukan.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飞船正在缓缓地向前,在克莱尔和云中紫不断地改造之下,这艘方方正正的船如同一块被雕琢的砖石一样变成一个近似于半椭球的形状。

    但哪怕如今飞船理论上可以将风阻降到最低,在这样的大风下依旧不住的震动起来——这种震动是这艘飞船与这种人造景象的角力,从俯瞰的视角,飞船就像一滴紧紧攀附在一根无形的琴弦上的水滴,越往前进,琴弦的振动的幅度就越大,飞船的晃动就越剧烈。

    林升少有的打开了手环的手电,苍白的光线通过挂在墙上的桑旅的反射变得更加稀薄,等那束平行光线反射到这个狭小的圆厅的另一面,就好像融入黑暗一样完全的消失不见。

    大厅里只有林升一个人,克莱尔和云中紫去飞船的最前端亲自操控飞船了。

    在复合体的时代,纯粹的机械设备是非常非常罕见的,但是到了现在,在一切电力都被紧贴在船底舱的磁力发生器这个吞电巨兽给吃的一丝不剩。

    以至于后来克莱尔和云中紫改造了一套非常复杂的纯机械动力。利用独特的构造,就像飞机利用气流起飞一样,这艘陆行船可以利用这股飓风本身力量缓慢前行,而代价就是飞船两边挂载的“帆”必须由他们非常精细的操作。否则飞船就会像在大风中趴在书页上的瓢虫被嬉闹的孩童挑起底座一样瞬间被刮到空中。

    林升擦了擦眼角,手环亮眼的光芒让独处在黑暗中许久的林升很不适应。

    “桑旅,”林升强迫自己睁开眼睛望着墙上闪着银光的小叶子,“我们马上就要出去了。”

    “飞船的前端突破了那层灰幕!”

    头盔里传来云中紫简短而又惊喜的叫喊,之后就没有下文——显然他们正处在非常紧要的关头,甚至分不出精力来告诉林升更多的消息。

    但那已经足以让林升内心再次地雀跃起来,好歹他并没有弄错这样的判断,如果这一切努力最后只得出了猜想错误的答案,林升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不同于可以更改自己心智的克莱尔等人,同样,在这漫长和黑暗的旅程里林升也无法用劳动来麻痹自己——在这样漫长的时间里,林升内心地弦一直绷得紧紧地。

    飞船的每一次前进、船体的每次一抖动甚至是无时无刻响起的那呼啸着的可怕的风声,都如同那根弦两边尽头的绞索将弦拉的更加紧绷。

    林升终究还是一个凡人,这样的经历与其说是磨练更不如说是一种最为残忍可怕的酷刑——它并不摧残人的肉体而是折磨人的心智,而对于林升来说,这种无穷尽的折磨更是从他自己内心中诞生的。

    有什么样的酷刑比得上一个人对自己拷问和否定、质疑和怨恨更为可怕呢?林升没有疯掉除了基于他心智的坚定,更重要的是那一根名为希望的弦系住了往混沌飘去的理智之舟。

    如今这根弦终于松开了。

    疑惑与自我否定、紧张与焦虑、沮丧与悲伤……

    如同大海一样望不到头的漫长的痛苦此时如同褪去的潮水一般消失的干干净净,只余下来一片如同平整洁白的沙滩一样的感觉。

    随着那种痛苦的失去,林升只觉得一股困倦和疲惫如同旧时母亲的怀抱一样将自己揽入怀中,周围的黑暗一点都不可怕了。不知怎得,林升又想起那个恢弘壮丽的艺术馆中,在整洁的大厅里遇到艾雪时所被给予的那一个温暖的拥抱。

    林升的思绪如同泡在水中的海绵块一样发散开来,他甚至觉得自己现在正在这个封闭空间之外,看着如同西西弗里所推动的石头一样的飞船向着山顶挪移。

    西西弗斯是科林斯的建立者和国王。他甚至一度绑架了死神,让世间没有了死亡。最后,西西弗斯触犯了众神,诸神为了惩罚西西弗斯,便要求他把一块巨石推上山顶,而由于那巨石太重了,每每未上山顶就又滚下山去,前功尽弃,于是他就不断重复、永无止境地做这件事——诸神认为再也没有比进行这种无效无望的劳动更为严厉的惩罚了。西西弗斯的生命就在这样一件无效又无望的劳作当中慢慢消耗殆尽。

    林升觉得自己就像西西弗里,他甚至幻想在这样的一处巨大的甬道里,在这艘几十米高的飞船的后面,有着那样一个无形的巨人在推着这艘飞船缓慢而又坚定的前进。但与之不同的是——他的命运是属于他而不是那些飘渺的神明。这个把石头推向山顶的决定是他做出的,不论这个过程是怎样的痛苦。

    最重要的是——这块石头终于要到达山顶了。

    “林升!林升?!你有没有在听?林升!!!”

    头盔里先是传来云中紫焦急的喊声,紧接着克莱尔的声音也出现了。那些声音是如此的急迫和密集,如同勾魂锁一样将他仿佛悬浮在飞船之外的意识重新拉回那具可憎的肉体凡胎。

    林升强迫自己收拢意识:“发生什么了?!”

    “风!”

    显然飞船的前头已经完完全全的越过了那道如同磊石一样的灰幕,在灰幕的干扰下,林升聚精会神的扫视从头盔里传来的声音——就像一个溺水者自以为抓住的是一个救生圈,而实际上那不过是岸边树上鸟巢投在水上的阴影一样,林升惊恐的分析出风声中那句话完整的意思。

    风速正在减弱。

    林升一开始甚至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那股风在这个时候怎么会减弱呢!一个胡子邋遢而且粗暴的醉鬼怎么会在酒后突然开始忏悔自己罪行呢?!

    在哪一种浑浑噩噩之中,当林升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身体的已经跑到连同大厅那一处主控台和通往克莱尔和云中紫所在的舰桥上了。

    灰幕毫不意外的穿透了这艘船,就像一把无形且极细的铡刀切进一块松软的全麦面包一样——但灰幕在飞船的内部变得如同少女的轻薄的丝巾一样,林升甚至能隐约看到灰幕的另一边,站在两个巨大的机械臂前操控着飞船的云中紫和克莱尔。

    这让林升瞬间想起来另一件事——他没有带上桑旅。

    那一个自己关闭舱门任由小叶子飘走的夜晚突然浮现在了林升的眼前,眼前薄薄的灰幕和飞船那厚实而且笨重的舱门在林升眼中重叠在了一起。

    林升立马转身向舰桥的下方跑去。内心的焦急让林升加快了脚步,但在这样的黑暗中,手环提供的光线甚至照不了太远。

    为了分辨方向,林升尽量将一只手探向前方,尽量将眼前的杂物和障碍都照的清楚明白——舰桥上堆积了太多杂物,那都是克莱尔他们改造飞船时为了方便直接丢弃的东西,粗细不一的电缆、金属块和各式各样的制造工具。

    这给林升带来了极大的麻烦——从阶梯的下方往上跑时林升就差点被绊倒,好在那时他双手都紧紧地攀着扶梯才没有摔倒,那与其说是踩着楼梯往上跑,更不如说是用双手如同拉着绳索一样将自己牵引上去。

    但往下走显然不能这样。

    手环上的光束虽然很亮,但是太过于细窄了,而为此林升尽量将那只戴着手环的手探出去,但这让他往下跑的平衡就更加难以掌握了。在这样的紧迫里,一股头昏脑胀的感觉又席卷着他的神经。林升只觉得自己好像下一秒就要猝死在这个看不见底的楼梯上,但他又不得用尽仅余的心力去分辨环境和方向。

    灯光照亮远方就容易忽视脚下的事物,在跑到距离大厅底部还剩下三分之一的阶梯上时,最让林升不愿看见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被一根极细的电缆绊了一跤。

    林升只感觉一根大概比小指还要细的东西勒了一下他的左脚的脚腕,紧接着他就失去了平衡,如同一只被打坏了左翅的麻雀一样从高处栽了下去。在翻滚中林升只来得及护住自己的颈部,他如同一个蜷缩起来的刺猬一样向黑暗处滚去,那痛苦的哀嚎在这处黑暗中如同划破黑暗的闪电一样短暂而又尖锐。

    最后大厅的底部响起来急促的喘息声。

    林升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他只觉得自己就好像滚过一个满是长满锋锐尖刺的荆棘和遍布锋利边角的砾石的山坡——那些被切割的电线的边缘、金属锋锐的边角将他划得遍体鳞伤。当林升摆动自己左臂的时候,他能感觉又一个明显的异物在他肌肉之间搅动,当手环的光线照到上面时,林升看到一根食指粗的金属杆洞穿了前臂,温热的血从金属杆的周围沿着手指滴落到地上。

    手背的皮肤传给大脑温暖的感觉,林升知道那是他自己血的温度。

    “还有五分钟!”克莱尔告诉林升自己的估计,“我们只能勉强维持住飞船的平衡,林升!”

    林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右手颤抖着握住洞穿自己左臂的金属杆——如果没有左臂偏离它的位置,也许那根杆子在之前就洞穿了他的喉颈。

    在剧烈的疼痛中林升几近昏厥,他哀嚎着顺着左臂上的洞口拔下那根金属杆,通过右手手腕上晃动着的光源,林升甚至能看到留在那金属杆上螺纹里的鲜红的肉丝。踉跄着向挂着桑旅的那面墙跑去,在这个过程里,林升路过了摆在大厅中央那个方块旁自己的备忘录助手。

    “去拿它,林升。”

    林升此时无比痛恨他的身体,现在它甚至都在干扰他的神智。甚至林升差点真的这么做了——他经受这样的磨难,为的不就是搞清楚自己备忘录助手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桑旅、克莱尔、云中紫都不会真正的死亡,一个声音在心里对他说,你完全可以换成那个备忘录助手,然后叫克莱尔和云中紫过来帮你搬动它,他们之前也说过了,这条命死了也值了不是吗?如果就这样出去,很可能你就再也见不到它了。

    没理会脑海里不断浮起的念头,林升直接在通讯平台里对云中紫说:“我尽力!如果我没能出去,你们也——”

    “风稳定下来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是——”

    两个声音同时在通讯频道里响起。

    “别放弃!林升!再坚持一下!”

    “啊!”

    林升直接喊出了声,他用仅能活动的右手扶着桑旅挂在自己的背上,用尽最快的速度向舰桥跑去。下楼时的滚动带下来了更多的杂物,左臂完全使不上力气,林升仅爬了不到三分之一的楼梯就瘫倒在冰冷的台阶上。

    不要放弃,林升,大家都在等着你,哪怕是为了桑旅,你也得出去。

    林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伤势失血过多了,他只觉得一股寒冷从骨髓深处如同水面缓慢结冰一样开始向全身蔓延。林升已经站不起来了。但很快林升就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他开始像一只笨拙的青蛙一样一节一节地将自己送到更高的台阶上,同时用仅余的右手护住自己的脖子。

    身体各处在这个过程中被划的鲜血淋漓,甚至被划开的伤口在上阶梯时就像花朵绽放一样被拖动着翻开——不过林升现在不在乎,他就像把自己变成了一台沉默的机器,在这样的黑暗里如同一种破烂的蠕虫一样向上方蠕动。

    “林升!”焦急的声音从头盔里传来。

    “我来了。”林升从牙缝里寄出三个字,他蹬着腿,以一种滑稽的姿态爬向十米外的灰幕。

    “风停——”

    “我来了。”

    “我来了。”

    克莱尔的声音突兀的消失了,林升并没有注意到这一个细节,他缓慢而又坚定地爬向远处的灰幕,嘴里一直喃喃着三个字。

    终于到那堵灰幕前了。

    林升伸出右手透过那堵薄薄的灰幕,但手臂落下时他却没有摸到灰幕另一边同样冰冷的地板。下意识的疑惑让林升收回右手,手腕上的手环发出的光亮让他看清了一切——自己右手的第三个指节上什么有没有,那个断口整齐的就像一面光滑的镜子。

    “嗬——嗬——嗬——”

    林升疯了似地大笑起来,喉管中的血让他的笑声如同一个破了大洞的风箱一样发出低哑的声音。

    一切都结束了。林升对自己这样说。

    用半个手掌将背后的桑旅揽到胸前,坚硬的桑旅这个时候也不能像往常一样温柔的揽着他给他慰藉了,也没有什么人能够通过通讯告诉自己什么获救的方法了。

    好歹云中紫和克莱尔不用死了,林升先是这样想,然后他又想到这样其实是用一个只有一条命的角色的死亡去换有两个无数条命的角色的存活——我真是个烂人啊!

    最后还是什么也做不到,这样想着,林升将左手臂摊在舰桥的地板上,用右手摘头盔,林升亲吻了一下自己胸前的银色的叶面。

    用最后的力量戴上头盔,林升将桑旅紧紧地抱在怀里,等待下一场将他们消融在空气中的大风。

    结果最后还是只有我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