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看 > 汉祚高门 > 0890 从贼必殃

0890 从贼必殃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银狐武炼巅峰唐砖

一秒记住【笔趣看 www.biqukan.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大凡据地以守,哪怕再怎么险要的关隘要塞,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水泼不透。

    雍丘之所以难攻,并不单单只是陂泽阻隔行军,乱军对于地形的利用可谓达到一个极点。单纯的陂泽阻拦仅仅只是存在于雍丘南面一侧,而在北面,则是选择一片连营结寨的防守方式。

    那些营寨本身建造的极为简陋,算不上是什么坚堡,篱墙土坝若是单独存在的话几乎不存在什么防守作用,大量乡民杂居其中,当然也存在一些兵营用以维持这宽厚十多里的区域内的秩序。营寨坞壁之间距离近则一二十丈,长也不过数里之遥,充斥着许多形状不规则的耕地,耕地上还残留着刈麦之后所留下的麦茬,以及已经窜出了头的菽苗。

    营寨本身不足为阻,但当延绵不绝连在一起的时候,再加上营寨中那些手无寸铁的乡民们,以及他们生活的茅棚屋舍等等,这些元素累加在一起,便组成了一道土石夹杂血肉的防线。

    大队人马如果想突进,必须要驱赶乡民,拆除民舍,还要应对随时有可能涌杀出来的敌军,非常难以突破。即便是冲开了这一片厚达十多里的防线,进攻的军队也早已经成了疲惫之师,迎接他们的则是列阵严整、以逸待劳的乱军精锐部队,胜数渺茫。

    午后,暂驻陈留故城南面的田景接到了发动进攻的命令,而后即刻便清点两千战卒,另以一千重甲为后继,向正南方的雍丘进军。他驻守在此这段时间里,也将雍丘周遭的形势大体摸清楚,明白自己面对的是怎样对手。所以这一次进攻,并未携带重型的攻城器械,甚至连甲槊等比较沉重的军械都并未携带,只是随军携带了近百辆的蜉蝣轻车,车上则满载着弓弩箭矢。

    蜉蝣轻车是淮南军特意为雍丘附近复杂地形所打造的械用,这辆车平地可以推动而行,等到了泥泞的滩涂,则可以将车轮拆卸下来以椭圆下辕包裹树皮杂草拖曳前行,等到了积水明显的浅泽区域,张开两翼便可以当作木筏划动前行。途中如果遭遇敌军袭击队伍,那两翼张板又可以拆卸下来,堆叠竖起作为简易盾墙用作防守。

    过去这段时间里,田景的前线军队补充给养,主要就是靠的这种一车多用的轻车来运输,避免了更换交通工具的繁琐。当然,这种车结构不乏精巧,最大的问题便是不耐用,只适合短途资用运输,负重并不算高,往返百里之后车架便废弃难用了。不过车架本身所用的竹木材料俱都寻常,周遭俯拾皆是,用料稍显考究的便是轮轴,这一部分还可循环再用,因此成本并不算高。

    两千人轻装出动,械用都装载在轻车上,途中纵有崎岖泥泞,也都难阻行军。前进了将近两个时辰之后,乱军那些营垒便依稀在望。

    此时在营垒周边不乏乡民俯耕劳作,他们自然也发现了出现在原野中的淮南军,口中发出一声近乎悲鸣的咆哮,无论男女老幼,俱都飞身返奔回营寨,将寨墙紧紧关闭起来,篱墙土坝之后则堆积起大量的杂物,以期能够阻拦军众进犯。

    总体上而言,这些乡民并不算太过紧张,此前淮南军在雍丘撤出时也曾行过此境,只要他们不流露出进攻淮南军的意图,淮南军便也没有对他们发动进攻,只是对一些寨墙和路障进行了破坏。这让乡民们有些不满,因为这加重了他们的劳作负担,事后又昼夜赶工修葺了好几天,才将那些被破坏的工事修起。

    淮南军今次进犯,保持着方阵推进,哪怕到了农田中也并未解散阵型,不免便将田地中长势正好的菽苗踩踏破坏。乡民们看到这一幕,不乏悲鸣咆哮,要知道这些菽苗便是他们的活命口粮,不独要养活老小,还必须要供给军队所用,若不足额,轻则呵斥打骂,重责被驱逐离境,那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这些狗贼,早前犯境被陈公率军追杀逃窜,今次还敢来犯,打不过陈公雄军,便来残害乡众,实在是该死!”

    看到自己心血生计所系的农田被军队踩踏得一片狼藉,营寨中乡民们已是忍不住破口大骂。他们这些人,所知不过方圆,陈光和乱军中的其他将领们便是他们头顶一片天,甚至不知道来犯者究竟来自何方。虽然那军容看起来要比陈光部众威武,但乡民们却不通军务,只以成败而论英雄,并不觉得对方有多么了不起,否则不至于被陈公打得逃窜退军。

    乡民们纵使情绪激动,但却无阻于淮南军前进步伐。很快,淮南军便抵达了这些营寨区边缘不足十丈的距离,甚至与最外围的营寨能够隔墙看清楚彼此神情。这时候,营寨内自然也出现了兵员调动的迹象,几个兵寨里兵众们俱都聚集起来,在兵长带领下神情紧张的观望着淮南军的动向,只是没有冲到最前线准备营地。

    此时,淮南军也停了下来,前线五百兵卒手持刀盾继续列阵向前而行。正当阵营前方的营寨里民众们眼见此幕更加惊恐,纷纷逃遁到各自屋舍中紧闭着房门,仿佛如此就能将灭顶之灾阻拦在外而不受所害。

    “出寨不杀!”

    田景自中军徐行向前,此时淮南军将士们早已经弓矢俱备,待令而设。短促的军鼓声响起,伴随着淮南军的叫嚷军号,令得周遭乡众更加惶恐,已经有人忍不住跳寨向后飞奔而去,但却有更多的人抱头蹲在掩体后,口中乱吼乱叫,乞求陈公率军来救。

    待到田景行至刀盾战线之后,军鼓声戛然而止,可是在淮南军面前这座营寨里,仍有百十人逗留在此。田景双唇微抿,喉结颤抖不已,又沉默了约莫十数息,才蓦地将牙一咬,口中暴喝道:“放箭!”

    咻、咻,笃笃笃……

    仿佛暴雨穿林,一阵急促的杂乱声响猝然响起,同样在几息之内,千数箭支尽数泼洒到眼前这座阔不过十多丈的营寨中,一时间沙尘飞溅,哀号连绵。

    一轮箭射后,后阵淮南军收弓,轻轻活动着蓄力扣弦的右臂,默然而立。至于前阵则有百名刀盾士卒翻墙而入,在这插满羽箭的营寨里穿行一遍,凡有幸存或是中箭未死者,上前便是一刀。十数息后,整个营寨中再无活口,而再退出的淮南军士卒,已经不乏人衣袍染血。

    “禽兽!”

    “恶贼该死!”

    “陈公救命……”

    诸多嚎叫声充斥于耳,在见识到淮南军如此残忍一面后,不待鼓号再次响起,那些以为躲藏在营寨里便可幸免于难的乡民们纷纷越寨而出,嚎叫着向后方奔去。

    与此同时,也不乏乡人中的丁壮在乡老组织下,手持木棒枪矛,叫骂着向淮南军冲杀来。

    “越境者死!”

    田景再下一令,但却并未说明境线在何处,但随即淮南军的弓矢给予了回答,凡有冲入射程之内的乱民,随即便被箭矢所洞穿。

    又过几十息,淮南军阵线射程之内,已经再也没有了人踪。而淮南军也并未急于前进,反而收缩成为更紧密的阵型,前阵刀盾卒撤退到了两翼,弓手队伍则向前推进,轻车翼板被拆卸下来,倚靠着第一道寨墙架设起一道盾墙来。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淮南军又射出一轮包裹麻絮而后浸满油脂的火箭,先前那一座被清理出来的营寨顿时泛起一片火海,将这一片区域照亮起来。

    通过那跃动的火光,可以看到在这营寨群的深处,正有许多乱军在集结向前而来,外围那些逃窜乡民们被阻截下来,随后塞入近畔的营寨中。眼见己方军队集结完毕开赴前线,乡民们情绪稳定下来,嗡嗡叫骂泄愤声不绝于耳。

    乱军虽然逼近前线,但却并未继续向前,双方隔着一片火海对峙。淮南军阵线先开始移动起来,并不深入那些营寨之间,而是绕着营寨群的外围继续攒射火箭,盾墙随之移动,很快这一线几个简陋的营寨俱都被火光所覆盖,照亮的区域便更大起来。一直到了此刻,淮南军才在那些火海之间一个稍大的空隙中穿行入内。

    此时,终于有一路按捺不住,嚎叫着向淮南军阵营冲来。

    “甲字,射!”

    一声重鼓之后,弓阵前列三排扣弦而设,而后侧身后撤,后阵队列前跨一丈而后止步扣弦待命。那些前冲的乱军中间顿时扑倒一线而被腰斩,后路乱军惊骇驻足后撤,至于被截在前路的近百乱军则不敢顿足,心知只有冲得更快冲入敌阵,才能避免被攒射而死。

    “杀!”

    很快这些乱卒们便冲到咫尺之近,淮南前阵刀盾卒格盾挥斩,两翼迅速包抄,原本线形战阵顿时收缩成环,继而虬结成团,一阵急促的金铁交鸣,攒聚的刀盾卒迅速抽身奔向两翼,而在原地中则横倒着近百具支离破碎、浸泡在血泊中的尸骸。

    眼见这一幕,周遭蠢蠢欲动的乱军们心内骤凛,掌心里源源不断的沁出冷汗,呼吸瞬间都变得粗浊起来。

    “生民无辜,从贼必殃。即日起,凡从于逆贼陈光作乱之民,无问忠奸,杀无赦!”

    淮南军阵型始终凝结如一,静默时已是令人胆寒,移动起来则更有一种逼人威慑。在展示过几次干净利落的搏杀技艺后,周遭乱军虽然越聚越多,但竟无人敢于欺近。而后,淮南军又继续箭射火烧近遭七八座小的营寨,然后便保持着阵型徐徐退出。

    其阵型后退一步,那些持戈对峙的乱军便前进一步,但却始终不敢过分拉近距离。一直等到淮南军彻底退出这一片区域,乱军们则驻足在那一片菽地中,目送淮南军渐行渐远,渐渐消失在夜幕中。

    “其众不过千数许,我军已集数千众,陈公因何不战?”

    眼见淮南军缓缓消失,杨召一脸的愤懑不悦,望向陈光抱怨道。

    陈光闻言后,蓦地转首望向对方,倒映着火光的厉目更显阴鸷,过了好一会儿,紧握着刀柄的手指才徐徐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