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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二十五章:难以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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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幕,让二人沉默了很长时间。

    然后李三奎开口了,他的脸上不再有玩世不恭,也失去了所有的兴味:“嚯嚯,这可真是了不得,神通吗?”

    如苏伏在此,定能认出此人便是他曾在蛟龙王所造苦海里遇见的“凡人”李三奎,shí jì 上他是被罗生王派去协助苏伏破“苦海”的人,同时也是罗生王的囚犯之一。

    事实上,所有不愿投入往生轮的修士,在六道界都属于囚犯。一天不愿往生,一天就不得自由,永远都要禁锢在六道界。

    另外,十九层炼狱,只是民间以讹传讹。shí jì 上六道界并没有上下之分,不如说是横向排列。只因每界都有三层空间,所以与秽土居士所在的炼狱合称十九层炼狱。

    真正称得上炼狱的,只有传闻中的第十九层。

    而阿什狱所关押的“囚犯”,修为都是真人及以上。像刘能这种修为,在酆都登记造册后,就会被派发广微狱,也就是广微王的领地。当然,还有些类似鬼差这种,就不限修为了。

    “什么神通,能做到连居士都做不到的事呢。”罗生王轻声反问。

    居士,便是秽土居士,人称初有佛。

    罗生王与李三奎不同,他轻易就洞悉了“分解”的本质,乃是一种回归,回归天地自然,如同反哺。

    由此,他终于明白居士为何要下命让他与苏伏结下“因果”,惟有如此,他们才能干涉阳界,惟有如此,才能争取到苏伏的支持。

    而眼前这一幕,就是初有佛下了多步棋后的收获,仿佛他早已预见有这一日。

    苏伏念诵的《太玄经》总纲,传达六道界时,罗生王隐约听到了。

    他平复了起伏不定的心神,淡淡说:“因是那惫懒家伙就在阳界,本王去一趟炼狱。”

    说罢,人已到了虚空,有鬼王辇车呈现,载着他驶向虚无。

    “嚯嚯,老鬼,你当我愚蠢吗?”李三奎望着他的背影,阴冷地笑着,“真当我看不出来,这是回归天地了,如同应法劫的那些纯阳。这是劫啊!大劫……”

    他低头咀嚼两遍,忽然低沉地笑了起来:“是我们的大劫,也是我们的机会,这个脱离桎梏的机会,我们等太久,太久了……”

    ……

    地府深处,暗无天光之地,便是炼狱鬼府所在。四野里,尽是黑泽般的湿地,每一寸土地都只有枯败,没有半点生机可言。

    但独独有一处长满幽莲之所在,中有一方枯槐,前座起一张月台,点缀数朵幽莲。台上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僧,其满脸褶皱,不知岁有几龄。

    幽莲、枯槐、月台、老僧,构成一幕极为安宁祥和,与别处绝然不同的风景。

    一鬼王辇车驶来,停在高空处。

    罗生王自车上一跃而下,微微俯身行礼:“居士,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种什么因,结什么果,您所盼之事,终于有了一丝眉目。”

    “此事我已知晓。”老僧脸上含笑,“当初定下此事,虽为数劫推算之果,却令吾心惶恐,生怕走错一步,致这方天地万劫不复,才屡次求请楚渡维护他性命。楚渡这懒物,三番二次推脱,如今反倒传了他衣钵,真是世事难料,我参不透啊。”

    罗生王也笑了笑,道:“楚王以不回真界为代价,保住了他,也算是还了居士人情。但西边那个忤逆,好像找到了替代品。”

    “该来者,自会来。”老僧淡淡说,“法劫临近,我推算不出因果,料想有那人在,他讨不到好处。”

    “是。”罗生王点点头,又道:“但这劫难渡,是否向苏伏透露一些?”

    “万万不可。”老僧摇头,“缘法乃心生,你我皆属方外,假借幽姬立因果,已是极限,再想引导,就失了本分,只怕果报立现,他性命立刻不保。”

    “是,还是居士看得清明。”罗生王叹了口气,“但那些倒还远了。临近的法劫,加上南域又不太平,鸿……罗刹图的什么,我至今也猜不透。”

    “也许是件好事。”老僧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罗生王微微一怔,略略一想,仍有些不解,焦狱入侵怎么就变成了好事?

    但他没有再问,而是道:“还有,《太玄经》之事,怕是瞒不过李三奎,他故作不知,我也就顺水推舟,想必他也会以为,这会是他们的机会。”

    “该来者,自会来。”老僧微微笑道,“此界合该有这一劫,既因《太玄经》而来,也因《太玄经》而去,忧虑太多,反倒苦了自己。不过,你等也该尽早筹谋,劫到临头,才不至慌了手脚。”

    “说的是。”罗生王收了自失,淡淡一笑,当即行礼,“既如此,我便告退了。”

    老僧抬了抬手:“你去给因是递个消息,就说容他出力便是。”

    “是!”

    罗生王点头,再不停留。

    ……

    苏伏回到别院,已是掌灯时分。

    苏瞳已恢复了精神,正拉住苏伏的大手说个不停:“爹爹,原来你不知道黄昏道场的由来啊。”

    “紫极虽然是个讨厌鬼,但修为确实很强的。黄昏大陆便是由他的法力承载而起,悬浮在无尽海南面,那时候还没有三山岛呢。”

    她推开主卧的门:“黄昏道场还未被击沉时,如同枷锁一样捆缚在所有大门派的身上,太渊派才能趁势而起,登高一呼,神道仅仅统治大地不到四千年就化为乌有。”

    “对了对了,那时还没有剑斋呢。莫问剑主那时候根本不管真界的恩怨,太渊的掌座邀请他共同讨伐黄昏道场,却被他jù jué 了,所以后来剑斋的建立,一下子就成了天下公敌,甚至被诬陷与神道勾结哩。”

    说着说着,她忽然发现身后的苏伏没动静,不由回身一望,却见苏伏处于沉思状,如提线木偶一样任她拉着走,不由噘了噘嘴:“爹爹,还想什么呢?都不认真听人家说话。”

    “没什么。”苏伏回过神来,笑着在他精致的鼻梁上一刮,“剑斋崛起时,流了很多血,这我倒是不意外。莫问剑主当时已有如此影响力,太渊和紫极怎会容忍他逍遥自在?”

    “因为飞仙剑呀。”苏瞳倒了一杯水,“那时莫问剑主虽然是散人,天下却少有能与他抗衡的人,加上飞仙爷爷,根本没人敢同时招惹他们。两方都不愿惹怒一个这样可怕的散人,所以默契地选择放任自流。”

    “原来如此。”苏伏淡淡点头。

    苏瞳端起水杯本想喝,忽然顿了顿,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爹爹,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我能有什么心事?”苏伏诧异道。

    苏瞳拉着他左看右看:“难道是错觉吗?”

    “肯定是。”苏伏笑着说,“你今天受了伤,早点回房间歇着罢。”

    苏瞳的美眸忽地透出狡黠,沿着檀木桌从右边绕到苏伏旁,摇着他的衣袖,娇声说:“爹爹,咱们好久没有‘双修’了。”

    苏伏脸色一板,正要jù jué ,忽然眉头一挑,斜睨左侧窗门:“谁!”

    正此时,苏瞳的耳中方才传来一个瓷器的碎裂声。

    两人迅速冲出房门,来到别院靠着西厢的抄手游廊,夜色中,只见得一道黑影从院墙翻了出去。

    “想跑!”

    苏伏神色冷然,但灵识探过去,神情却是一怔:“景仁?”

    “这,这是青衣姐姐用来装丹药的瓶子。”苏瞳从地上捡了一块稍显完整的碎片,“好像是我送给景仁的。”

    “他一定是误会了。”苏伏脸色忽地一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用这种容易引起人误会的说法。”

    “哦。”苏瞳吐了吐小香舌,浑不在意地一展袖袍,便将这碎片给扫除。

    “景仁怎么会在日曦城的?”两人回到房内,苏伏wú nài 地说道,“他对你痴心一片,听到这样的话,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样子。明天我让邵明轩找找他的下落,你去跟他解释清楚罢。”

    “我不想解释。”苏瞳微微垂着螓首。

    “怎么了?”苏伏轻轻抚着她秀发,“是不是他什么地方惹你生气啦?”

    苏瞳摇了摇螓,忽然走向门口。但她没有走出去,在门槛处小驻片刻,回过身来。美眸中的狡黠已然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沉静;美貌伶俐的脸上变得十分淡薄,如已看透红尘一样。

    苏伏从未见过她脸上露出这种表情,正有些担忧,她却开口了。

    她说:“爹爹,自古以来,真正任性痴情的人,不会在乎你有多不好,不会在乎你是丑是美,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更不会在乎你是否喜欢了别人、是否嫁作了人妇。”

    她留给苏伏一个背影。

    苏伏沉默,他终于知道,她是故意的。

    这世上,所谓的痴心,是否只是迷恋完美的容颜,还是真的有一种chāo yuè 现世,chāo yuè 世俗,chāo yuè 毁灭的爱?

    苏伏的内心是宁静的,《太玄经》总纲一出,似乎也跟着颠覆了他的人生观。

    但没过多久,苏瞳又回来了。

    她的手上拿着一张纸,两个巴掌左右长,一个巴掌宽。

    苏伏接过来,只见上面密密麻麻挤着一堆蝇头大小的字,看了之后,若有所思道:“你再把今日发生的事讲一遍,从头到尾,不要一丝遗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