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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自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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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京师皇宫外有一处潜龙胡同。

    离当今天子少时所居住的府邸不远,所以这潜龙二字因此得名。

    这胡同可是京师出了名的小吃一条街,再加上这条胡同的含义颇有意义,所以来这里的人特别多。

    今儿是六月的天气,来胡同的人又多,所以显得更加燥热无比。

    街道上蝉鸣声此起彼伏,让路人听后心中越发燥闷。

    在胡同中穿梭,往往那些卖吃食的铺子里会往外钻出一些烫人白色热气,让整个胡同越发热起来。

    可今天这里却出现了一位中年和尚,他此刻正站在一个豆腐脑摊子前,两眼满是欣赏。

    与过往的其他人不同,如此热的天气,这和尚居然一滴汗都没流下,而其他路人与食客早就汗流浃背了。

    更奇怪的是,有些人经过他的身边,往往还能感觉到一股凉爽之意,仿佛待在他的身边就能远离夏天提前进入秋天一样。

    中年和尚满心欢喜地走进豆腐脑摊子,与其他正吃得津津有味的食客们坐在了同一桌子上,他对着店主来了句。

    “上碗豆腐脑,嘿!要麻辣的!”

    食客们纷纷抬头惊讶地看着他,这和尚居然点了如此怪的口味,真是实实在在的豆腐脑异端。

    这豆腐脑从来只有咸甜之分,哪里来麻辣这种口味。

    小二倒不惊讶,看来这和尚也是这里的常客。

    当小二把那碗浇着红油辣椒的豆腐脑端上来的时候,和他坐在一起的食客纷纷起身离开,对他们而言,这和尚已经侮辱了豆腐脑这一美食,实在是应该眼不见为净。

    要不是佛教乃天阳国教,当和尚的不能轻易得罪,要不然今儿说什么也要好好教训这异端。

    和尚倒不在意,从袖子里摸出三文钱在桌子上,即刻拿着勺子吃了起来。

    “香!还是你家的好,这豆腐都是早晨刚做的。”

    瞧见和尚的夸赞,小二笑着拍着胸脯说道。

    “那是自然,您是老主顾了,我们用的可都是真材实料,绝不作假,您吃着,小的忙去咯~”

    和尚连忙挥挥手,继续对着桌上的豆腐脑大快朵颐起来。

    这豆腐脑多在晨间出售,老豆腐则在午后,所以早上的豆腐脑是最好吃的,因为够嫩,更滑。

    豆腐脑主要分为甜、咸两种吃法。一般来说,甜食主要分布于天阳南方,咸食则为北方,这中年和尚的吃法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有些“独特”。

    其实豆腐脑能够出现在天阳,是前朝某位不出名的道家在炼丹时发明的,传说他召集各种道家炼丹师于八公山下,燃起熊熊的炉火,别出心裁地叫他们用黄豆和盐卤来炼丹,结果炼得雪白细腻的豆腐。它虽非灵丹妙药,可美味可口,别有风味。

    此物迅速传开,风行于世,有诗为证:种豆豆苗稀,力竭心已苦。早知淮南术,安生获泉布”。

    不一会儿的工夫,和尚把整碗吃得干干净净,随意拿袖口擦了擦嘴,笑容满足地说道。

    “你们这些牛鼻子,其他先不予说评,光是能造出如此美味的东西,光是这一点上,我普贤是服气的。”

    和尚心满意足地从摊子里走了出去继续前行。

    这一走走了快小半个时辰,直到在转角才来到一处颇为安静的地方。

    这个地方只有一座府邸,四周并无商贩和其他行人,府邸的门牌更是用红布遮挡住的。

    普贤不免有些感叹,以前经常出入这座府邸,记得上一次来都是5年前的事情了,那次来是交代他办一件事情。

    门口有京师红袍卫兵把守,那可是天子亲卫,闲杂人等别说进入,便是靠近说不准都要被打上一顿,见到和尚停驻在府邸门前,两位卫兵连忙把手中长枪对着他,并吼道。

    “哪里来的野和尚!此处为我皇家禁地,想挨板子了吗!”

    普贤笑了笑没有说话,向前踏出一步,虽然他长相和蔼,可身上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寒冷气息。

    初时两位卫兵只觉得有些凉爽,可他刚刚向前进了一步,二人就感觉掉入了冰窟,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冻死在冰天雪地之中。

    可二人职责所在,再加上这是京师天子脚下,就算下一秒要死,也不能让他擅闯!

    “不得无礼,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这时门开了,从府邸里走出两个人来,一位穿着富贵的少妇与一位穿着朴素的紫衣少年,可奇怪的是少年比起其他这个岁数的男子少了一些阳刚,多了一份阴柔,更重要的是,他似乎没有喉结。

    两位卫兵瞧清楚了这少妇面容后,瞬间悉数跪地,刚要张嘴喊话,那少妇便轻声道:“免了。”

    “今日我是来找他的。”

    普贤对着少妇说着,可眼珠子却往后面的青衣少年看。

    少妇看了一眼身后的少年,眉头微皱,对着跪在地上的两名卫兵说道。

    “你们先退下,待会儿再出来。”

    “是!”

    待两名卫兵退走后,少妇叹了口气问道。

    “时候到了?”

    普贤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少妇,而是对少妇身后的少年说道:“三保很长时间没见了,今儿为师下山就是来找你的,还记得当年为师说的话吗?从今天开始你可以离开京城了。”

    叫三保的少年貌似对普贤并不陌生,听完这话满是欢喜,上前几步,对普贤行礼道:“老师,我等这一天太久了,这次总算可以出去了,我..这是什么味道?哎哟~老师你又吃麻辣红油豆腐脑了,这味道真冲!”

    他嫌弃地用手捂住鼻子,又退后了几步。

    普贤哈哈大笑,故意对着他的脸呼出一口气来,“闻闻,刚尝了一碗,那味道酸爽到佛祖都能睁眼,爽不爽?”

    三保赶紧捏住鼻子,躲到少妇身后,继续嫌弃道:“老师,您这口味,恕徒弟我实在不能消受!”

    少妇也用袖袍散了散味,显然她也受不了这个味道。

    普贤从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过少妇一下,少妇也明白,十一年前要不是自己的错,也许身后的少年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当上他的学生,也不用现在一样天天躲在这里,看似没有软禁实则与软禁没有区别。

    今天他能让他出去,可心里总是有一些担忧的。

    “拿起你的剑,现在就去吧!”

    “我的剑可是从不离身的。”

    三保袖口一甩,一把三尺软剑从他袖子里飞了出来。

    此剑薄如蝉翼,不细看,近似透明。

    普贤拍了拍三保的肩膀,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温柔语气说道。

    “五年前,为师让你这把细雪跨入四把名剑之一,今次出去,我希望你的名字能响彻整个江湖!三保,这次为师希望你去趟北边。”

    “北边?这次是去杀谁?”

    普贤双手环抱于胸,稍微思量了一下,随后缓缓说道。

    “不一定是去杀,不过你要证实下这位与你同龄之人是否存在反心,假如没有,你和他做朋友都可以,假如他有反我天阳之心,直接宰了他!”

    三保收回细雪,嘴角轻轻扬起。

    “老师说得可是北疆小王爷叶一南?”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不像你那位师兄楚王,老是让我生气。”

    听到说起楚王,少妇连忙提醒道。

    “先生还请慎言,小心隔墙有耳,惹来麻烦。”

    普贤大声吼道。

    “隔墙个屁!”

    三保这家伙立马却使劲点头附和道:“麻烦个屁!”

    少妇又叹了口气,显然她拿这师徒俩毫无办法。

    “三保咱们都是一只脚踏入江湖人,不要理那些庙堂上的人,永远记住,你现在开始是自由的。”

    三保嘿嘿一笑,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轻声道:“免得他们烦您和老师,索性下次回来我把他们全杀了!”

    见三保越说越荒唐,少妇急忙伸出手掌想打他,可这手伸到一半,迟迟又落不下去,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普贤大笑道:“那倒不用,说不准以后他们可以为你师兄所用,你啊尽管自由地去闯,整个江湖天大地大,这次出去给为师我闯出一片属于你的天地来!”

    三保点头道:“我现在就动身!”

    三保迫不及待的跳到房顶上,朝相邻的其他屋顶飞去。

    边跑边兴奋地高声叫道。

    “我自由了!我自由了!”

    少妇看在眼里,眼眶似乎有些湿润,她等这一天,也等很久了。

    普贤站在下面,运起自身内力,高声叫道。

    “哈!你自由了,我说的!”

    “从今往后,你是要追着太阳还是月亮跑,没有人可以再阻止你,无论你去哪里,你可以大大方方地让他们看到你的背影,他们永远也别想追上你!”

    “天下再大,青天再高,也都困不住你!”

    “去翻那泰山之顶,去渡那黄河之水,无论前方有什么,都要像现在这样,一直给我往前跑!或许你能跑进太阳之上!因为你比谁都要自由!”

    “谢,老师!”

    远处传来三保有些颤抖的声音,这一天他等得太久了。

    “为师手里没剑,可为师最后送你一首诗吧!”

    “长剑,爽雪明,超腾若流星,细雪杀一人,唯有刀留行...”

    少妇望向三保离去的背影,语气平缓道:“这些年苦了他了,谢谢先生当年不计前嫌保了他,本宫...”

    普贤极为洒脱地把双手放于背后,平静说道:“救他不难,养活他也不难,教他更不难,难的是,我无法控制亲情,他毕竟是你的儿子,假如不是的话,当年我肯定亲手杀了你。”

    少妇不以为意,不晓得是不是听懂了,反而轻声说道:“三皇子楚王已经去了临安,说真的,我并不太想见他,他临行前来后宫请安,为了躲他,我在这里已经待了好几日了。”

    普贤没有出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串佛珠。

    “虽然今后他是这天阳的皇帝,但我始终也看不上他,当然啦,他也并没有把我这位养母放在眼里。”

    普贤冷哼一声,“只要我存在一日,楚王就会对您恭顺有加,即使我不在了,您身边还有三保,所以皇后你不必多虑。”

    皇后悄然不作声,似乎默认。

    普贤转身,准备前往皇宫方向。

    她没有转身也没有转头,仍是望向红布遮住的府邸,沉声道:“我还是喜欢当年你、陛下还有叶世昌年少时在这里的时候!”

    普贤没有停下,冷笑道:“既然如此念旧,你怎么不对她念旧,请您不要继续再说下去了,我的佛心会乱的,说不准真的会杀了你!”

    “不管你怎么说,我绝对不会后悔的,我是皇后,他不过一位王妃,她何德何能对我指手画脚,这是她不敬的下场。”

    “白痴!”

    普贤说完继续前行,虽然她的死与眼前这位有着一定的关系,可真正的凶手绝不可能是这样的妒妇所做,要不是那件事三保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和尚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府邸门前。

    皇后幽幽一叹,站在府邸门前有一种想扯掉这块红布的冲动,转头望向中年和尚消失的地方,怔怔出神,她依稀记得当年亲眼见到那位心高气傲的世袭王爷,一脸醉酒后的傻笑,在与和尚及陛下在圆月下争着谁撒尿撒得远的荒唐场面,最后还是被那位桑姐姐揪着耳朵在花园里罚跪的才结束。

    无论是陛下还是那和尚对这位桑姐姐都有着别样的情绪,因为他们见她眼睛里都有光。

    她嫉妒了!

    她好想变成她,为自己的夫君做一个妻子该做的一切。

    可惜始终与她有着不小的距离。

    哎~雅乐未兴人已逝,雄歌依旧大风传。

    皇后落寞地重新踏入了府邸。

    这一日,整个京城都响起了一阵犹如佛音的喊叫声,那股声音似乎在祝福,似乎在告别,可无论是谁,都感觉那股声音在耳旁诉说着一段往事似的,犹如谪仙人下凡,为凡人开悟。

    也就是在这一日,天子的上书房奏折如雪片一样传来,更是惊动了太后及众中股之臣亲自来问讯。

    可他们得到的答案出奇的一致。

    “他刚走?要不你追上去试试?反正我没啥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