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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明朝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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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澜那一舞,乱了简清谙心神。

    在俞长歌和清玉的提醒下,才堪堪想起过几日的考究。勉力温书,闲来去校场跑马。

    听闻考究时用的都是战马,一应用具都是边疆苦寒之地的粗粝。清谙试过,若非手中有常年练剑积攒下的老茧怕是要磨破了。几日时光飞逝,终是到了考究这日。

    第一日上午要考算学、琴棋,下午考兵法、书画。

    在此前,还有将文章交上去由夫子评判高低,待最终文法与武艺成绩出来后一同在宗亲的见证下将成绩录入皇室宗碟,独承给皇帝一人圣揽。

    林外鹰鸟长嘶,飒飒风声而过,学堂内一片和谐。

    才交了算学的卷子,众人松了半口气,闲聊几句。

    清玉是个闲不住的皮猴子,一直拽着竹三说个不停,清谙就侧耳听着他们俩闲谈。萚六皇女盯着肖柠看的有些发痴,恪五就在自己的位子上认真背琴谱。

    “竹姐姐,你算学那么好,往日的题都不会出差错的,你最后一题得了多少?好姐姐你告诉我嘛,我心里不踏实。”清玉跪在高凳子上,隔着桌子扯着竹三的袖子撒娇道。

    自古问答案的时候学生都会分外留心,几人纷纷停下了手里的事情,竖起耳朵听着。

    竹三皇女正经的脸上带了丝笑意:“三千六百七十五。谙哥哥,你呢?”

    “我同你一样。笛子你呢?”

    徐笛腼腆一笑回道:“我和陆纯也是这个数。”

    清玉噘噘嘴:“唉,我好像是一千八百多?八成是我没算对了...诶下午的文章你们猜是什么题目啊?”

    算错数这件事看起来没影响清玉分毫,倒是聊起了别的。陆纯低头笑笑,方成寒两耳不闻,独自低头看书。

    可旁边的萚六却低低的叹了半口气,眼睛瞟着肖柠带有几分侥幸的悄悄问:“你不会也得的这个数吧?”

    只见肖柠微微点头,萚六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当下也不盯着肖柠发呆了,烦躁的将琴谱翻的哗哗作响。恪五低了低头,翘了翘嘴角,却将自己放的更加安静。

    大约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教四艺的韩夫子唤人去考究琴棋。

    清谙离开学堂,穿过悠长的小廊走进静阁中,韩夫子端坐在琴案前,还是那副柔和似水的样子。

    韩夫子也勉强算是贵家女,一生安逸毫无风浪,一身热血全都醉心于四艺之中。也不能说她寡淡,只能说她太过柔和,对谁都甚是柔和。除了偶尔与教算学兵法的胡夫子有几分不对付以外,她从不与任何人争执。

    “韩夫子好”清谙依规矩行了个学生礼。

    “谙大皇子好。今日先考琴艺,怎样,紧张吗?”韩夫子声音绵软得体,像极了樊疆进贡的软绸。

    “回夫子的话,不紧张。”

    “不紧张便好。”

    “不知今日考哪一曲?”清谙的回答不紧不慢,恰到好处。

    “今日晴好,就弹那曲‘双鹤听泉’吧。”

    简清谙轻轻整理了衣衫端坐在琴案前,净了手后试了试音色,眼神中有几分惊喜。

    她细细打量了一番这琴:“这是老师的那张独幽吧,真是好琴,这般昆山玉碎的音色,学生怕是要辜负此琴了。”

    韩夫子略微笑了一下:“谙大皇子好眼力,这独幽久不遇生人,也该让她出来松泛筋骨。大皇子请吧。”

    这张独幽琴是前朝遗落的古琴,还是百年前才再得问世。琴面黑红相漆,琴身的五样断纹是当世罕见的梅花断。琴面的桐木光泽古朴,琴音圣洁飘远,声声引人入空灵之境。

    野史有传,此琴可使人梦至悠然桃源之中,得平生所不能得之志。

    指落音出,如清泉吻玉般沉稳的流动。山野之间劲松沉翠,岩石秀丽一片浑然天成的仙境之景。仰晖长空,双鹤齐鸣落与山泉之间。泉水清冽剔透,击打山石,置身空山,涧流清韵。双鹤嬉于泉前闲整飞羽,穿回于秀石之间。宽转平和,洗涤尘襟。

    静阁之中袅袅盘桓着沉静的琴音,一弦一音尽在寻常音谱之中,又尽脱与世俗忧虑之外。

    一曲终了,泛音虚幻缥缈,不似人间。简清谙缓缓抬头,望到了韩夫子那深深的眼睛。

    韩夫子还是波澜不惊的模样,没有批评也没有夸奖,她起身走到棋盘前,拢袖伸手,向清谙邀请:“谙大皇子请移步。这盘棋我们只下五十步,你的成绩我自有评估。”

    清谙并未多言,行礼落座,一盘棋静默而开。

    气宇宁和之下,只听得落子之声。

    起初这声音起落爽利,速如春雨豆落。渐渐的速度缓和了几分,带有凝滞之意。

    不过一刻钟,这一盘棋便走足了五十步。

    韩夫子将棋子放回盒中,垂眸道:“谙大皇子好棋艺,不过五十步竟隐隐有压制之势。”

    “谢夫子夸奖,学生愧受。不知学生可算是通过了考究?”

    “自然是通过了。只是我教导大皇子多年,却并未看明白过大皇子。以至于到如今都不知你是什么性子的人。”韩夫子的声调未变,只是多了几分试探与慎重。

    “学生怎么引得夫子这样的疑惑?还请夫子明白告知。”这话问的清谙也有些愣住了,她不知韩夫子何出此言。

    “双鹤听泉是简单的曲子,熟知曲谱不难,你的技艺磨练的也算纯熟。只是这曲子甚少有人得之精髓,你却能领会其中的意境。醉翁之意不在酒,双鹤之意不在泉。无忧无虑无惊无恐,栖于汀州,怡情泉石,唯不受世人樊笼之苦。若非极通达境界之人,是不得其中真意的。野鹤悠闲,与世无争,我起初以为谙皇子是这样的人。”

    “浮生若梦,学生只求得平和逍遥罢了。夫子慧眼,为何还说看不懂我呢?”清谙有些佩服韩夫子。

    “不,你若是求得平和逍遥,便不会有那般果决的棋艺。我见过太多人在棋局之中,或步步紧逼或柔和迂回。可我唯独见你,处处留有一份余地,又处处掌控在鼓掌之中。不求取胜,先求制衡。你这番走势,不像棋局中人,到像是...观棋之人。谙大皇子,我可有说错?”韩夫子微微蹙眉看着清谙,一字一句缓缓道来。

    清谙一时语塞,不知道回些什么。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寂。

    “总以为韩夫子温婉,却不想您有这般以琴棋读人心的好本领。观棋之人不必牵动自身愁肠别绪,不必拘泥于乱象纷扰之中而不自知。执子之人或是棋子都免不得缠斗,猎手与猎物都是恩怨纠缠。如此劳心费神,用来过自己的日子有些得不偿失了。”清谙敛去那客套的笑容,正色看着韩夫子。

    “谙皇子隔岸观火,是自觉身在其外。若缠斗在自己身上,兴许连你做不到心绪平和。若我所猜不错,谙皇子此时也被俗事叨扰,不得其法。世间乱象纷杂,谙皇子何以解局?”

    “身在俗世,便应承着俗世的规矩。这最大的好处便是允自己心绪不稳。尝了不稳的滋味,才知道如何是稳,有过情绪的烦杂嘈扰才能知道自己心之所向....”简清谙说着说着不由得顿了一顿,仿佛理清了什么思绪一般,轻笑一声,“有了心之所向,这纷杂才有意义,才知道熙熙攘攘该去往何处。”

    “往常我独爱五皇女的柔和,却没注意到大皇子的通达,是我这个做夫子的疏忽了。”韩夫子顿了顿,挥手道,“你且去吧,代我唤三皇女前来。”

    清谙揖揖手,转身向门口走去。脚步还未踏出门,只听得韩夫子的话又在身后响起。

    “大皇子。人生在世,没有人能独善其身的过一生。身在棋局之中,万不能观棋不语。”

    清谙身影顿了顿,并没有回话。只是回身向韩夫子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