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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要来小酌便来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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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难想象,一向以坦荡磊落自持的简清谙会再次换上一身夜行衣。

    说实话,从那年因为轻功不佳被蓝府暗卫发现而后重伤之后,她在轻功上下的功夫简直比医术拳法剑道三项加起来都要多。她自己兴许不知为何如此执着于轻功,兴许是年少的挫败感,或是想去见一人的执念。

    夜黑风高之时,简清谙仔细观察蓝府环境,纵身清跃躲避开暗卫的眼线,轻盈的飞跃到树上。

    蓝府最深处,绕过树木阴阴的园林有一处华丽的院落。依约恍然的烛光使园中的景色多了几分沉静和寂寥。

    教习夫子还在昏暗烛光下教蓝三跳舞,不倦的摆正着蓝三的腰肢,一再的让他柔软些,再恭顺些。纵使蓝三沉默不语,那夫子依旧滔滔不绝。烛光微沉,那舞从刚柔并济逐渐柔和顺从,影子在窗纸上跃动盘旋。

    简清谙在角落中遥遥看着他,真的是他。这一激动之下气息不稳引得树叶微颤,险些暴露。

    她连忙费心隐匿,毫不拖沓的在树枝间跃走,飞身到一处檐角,俯身贴在屋檐边缘,在黑暗处与夜色融为一体不敢发出分毫声响。

    果不其然从黑暗处出现两个人来查探她刚刚藏身的树枝。那两人身姿矫健,身手敏捷,一看便不是简单角色。

    清谙暗自吐了一口浊气心道好险,同时佩服蓝太府卿对蓝三的重视。一个朝臣能培养出几名这样水平的暗卫要耗费庞大的财力与精力。若确凿消息,蓝府大约供养暗卫三十名,竟然分了两个给家里的孩子,足见蓝太府卿对蓝舒阖的重视。只是这爱之深,却不得儿女意。

    等到月驻高阁,教习夫子才走离去。

    她看见,蓝舒阖从屋里走出来,一个人面无表情的站在院子中。

    蓝舒阖感受着月光洒在身上那若有若无的光感。月光柔和,刺痛着他麻木的面庞。

    这种惹人厌恶的束缚感快将他折磨疯了。清晨到夜晚,蓝府侍仆环绕,教习夫子刻板的规划着他需要做的事情,要学的东西。每到夜深人静之时,本应是他一个人独享的时光。他却知道黑暗之中有两个人一直如影随形的跟着他,监视着他的每一个举措,甚至每一次起身,每一个嬉笑怒骂,每一回心绪低落。

    这种束缚犹如笼罩在头顶的黑云一般久久不散,沉郁之气困与胸膛之间,积压深重。

    蓝舒阖走到花圃前,夜色撩人之下依稀可见玫瑰花艳丽的轮廓,尤其是花下的刺,格外的尖锐爽利。他背对着两个暗卫平日里藏身的树,抚摸着这娇艳微阖的花,一下,一下,或者说,他顺着花瓣而下在抚摸着花下那尖锐的三角形的刺,温柔隐忍。他缓慢地将花茎攥到手里,任由花刺扎近娇嫩的皮肤里。

    这疼痛给了他一丝知觉,一丝丝有血有肉的知觉。

    简清谙在暗处微微张口,欲喝止而不能,月光下,花茎上隐隐有了血痕。可她只能藏在暗处远远的看着不能暴露分毫。她在那一瞬间很想出现在他面前,可是她不能。这会让蓝太府卿监管的更加紧密。那会逼疯他的,她想。

    她看着云澜的手攥在花茎上,花瓣隐忍克制的颤动。

    蓝舒阖缓慢的松开了玫瑰花,怅怅吐出一口气,试图压抑住内心的浊气。

    不想回屋中,不想面对那装饰华丽却没有一样东西是他所爱的闺阁。所谓抗拒与压抑的反叛在作祟,今日夫子教的舞蹈中所包含的柔媚与讨好让他厌恶至极。而房屋中的每一个物件都在竭尽所能的提醒着他,他马上就要成为那样卑躬屈膝的顺从之人了。蓝舒阖不是逃避那早晚都会降临的自然的顺从,而是在竭力抗争被毫无道理的世人所谓的德行而规定的顺从。

    可在这反叛而内敛的情感中他已经疲惫了,甚至让他自寻狭隘。

    蓝舒阖第一次想在院落之中多呆一会儿,哪怕在这个有人监视的目光下停留一会儿,第一次觉得这个精致的院落还能吹到不被禁锢的晚风。就是在刚刚,他感到冥冥之中有种力量让他多停留在此,似乎这院落中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他救赎。这感觉微妙至极,他急于寻找却毫无头绪,这使他有些慌乱,又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他抬起手,一点点的舞动。

    这是刚刚教习夫子教他跳的舞。这舞蹈柔美又带有一丝毋庸置疑的顺从,它诉的是娇花易折,劝君采撷。

    寂静之下没有丝竹之音,精致的院落中有一男子趁着如水月光翩翩起舞,绝美的风姿醉了满园花草。衣袂飞扬,如盛开在夜里的昙花灵动高雅。男子身姿不断舒展,回旋。回眸之间顾盼高华,仿若云间冷月凝霜洒落凡尘之间。

    随着柔美的姿态越跳越疾迅,衣袖舞动之间,恍然有杀伐之气。回首低眉处,眼中是另一种坚韧起伏在一举一动之中。

    花朵娇艳,在月光与血色的浸染之下妖艳动人。

    娇花似剑,蓝舒阖原本舞姿中柔弱的花语霎时间金戈铁马。若有山河可踏碎,若有大漠长烟共倾颓。望鸿雁盘桓越过孤漠独行与天地之间,寻枯枝而落止息游魂。高楼倾颓,云山雾海,纷纷直道而行。恍惚间一招一式都是多年不得志苦闷与他少有人知的坚韧。

    少年脑中一曲终了,他挽过一个并不称心的剑花,飞身将花刺入凌空之中,任由花瓣散落漫天。

    夜空之中朗月星稀,夏日的晚风钻入袖中恍惚间有冰凉之感。花瓣散落之时,蓝舒阖仰着头望着天空,顺着房檐看着月有阴缺之处,突然想到了一个念切多年的旧友。

    “谙月...”心有所思,念念轻词。

    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忽然心中的郁结被什么东西悄然抚平。鬼使神差之下,他冲着挂在檐角的月亮轻轻的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这个极难察觉的笑容却点亮了蓝舒阖整个人,他不再死气沉沉,不像一片死海一般沉寂,也不再是任人摆布的蓝府三公子。他是云澜,在拳场上小有威名的云澜,那个少年公子初露锋芒的云澜。

    房檐后的清谙看到这抹笑容,心底某处被触动。或许可以再坚韧些,再努力些,再疯狂些。或许她可以不太克制那些埋藏于心底的偏执于不甘,去放纵自己扔掉禁锢在身上的皇室体统。或许,她简清谙真的不如云澜。

    这个笑印在她脑海中久久不散。

    黑暗之中一名暗卫突然跪在蓝舒阖面前:“公子,主母不让您..”

    “知道了”

    话未说完,就被蓝舒阖毫无温度的嗓音打断。

    蓝舒阖脸色霎时恢复了冰冰凉凉的样子,径直转身回了内室。

    暗卫冲着他的背影行了个礼,又消失不见。

    月光下精致的院落之中,散落一地稀疏的花瓣,血与花,红的艳丽热烈。

    只见蓝舒阖用一丝细微但精准的真气将玫瑰花拦腰折断,一阵微弱的风将花枝卷起,握在了手中。尖锐的刺又一次扎进了皮肤,鲜红的血渗了出来,染红了花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