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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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来风寒，撼动初雪。
细小的雪花飘飞，似一粒粒冰晶般向行人砸来。雪花砸在脸上，融化时不像往年的雪羽那般柔和，而更像细小的烟花一般爆开在肌肤上，刺的人有些生疼。
迎着幽暗的风雪夜，一行人回到了璧妆阁。
往日温馨的璧妆阁在风雪下显得有些萧索冷清，踏着落叶缓缓走向内阁去，只听一阵娑动。
“谁在那里。”一声悄悄的呵斥从阴暗的角落传来，让众人止住脚步。
“是我们。”薄雾出声回应。
“主子，你们回来了，我和大哥将阁里守的好好的。”沈全从暗角走了出来，步伐雀跃的走到众人面前行了个礼。
“小全，你稳妥些。也不怕薄雾哥笑话。”沈克在身后严肃道。
“无妨，咱们快进去说吧。”薄雾不恼，相反，他还很喜欢这俩兄弟的憨厚坦诚。
璧妆阁正殿内早就点好了灯，想来是这两兄弟一直点着不让旁人起疑心。阁内比外面更冷上几分，众人刚踏进殿内就发觉了，谈话间谁都不曾脱掉身上的厚斗篷。
“这几日有什么事情发生吗。”俞长歌坐在阁内出声询问两兄弟。他知道这几日后宫一定不会安稳的让他养病。
沈克语句平稳，从容镇定，可见是个稳重的人，他弯着腰恭敬的回话：“这几日，内务府来送过一次衣食。只不过那棉被里的绒絮都是陈年破旧的，奴看了那腐糟的程度根本不能防寒保暖。送来的一些食材不过是生蔬和粗米，说是让咱们小厨房自己做着吃。我和小全这几天，日日餐时都去小厨房开灶，略做些吃的，佯装阁内有人。昨日，宋侍卿来人奚落过一顿，也是远远的骂几句就走了。恐污了先生耳朵，那污言秽语奴就不学了。此外，便没有别的事情发生了。”
俞长歌不在意的笑笑：“想来，也未曾差太医过来吧。”
宫中何等势利。何筂当权，任谁都愿意巴结讨好一番。俞长歌与他不睦已久，这时候踩一脚俞长歌就能从何帝君手里抢到一块香甜软糯的糖来吃。如此简单的举手之劳，宫里上至内务府有品阶的管事，下到扫街的小侍仆，谁不是争着抢着做？
何筂不能明目张胆的对他下手，但让他自己病死饿死冻死，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且让他们逍遥几日，我这病，过几日便无恙了。”俞长歌冲众人笑了笑，眼里几分狡黠的光闪的俏皮。他挥挥手，让众人各自去休息了。
不出五日，俞长歌的‘病’便好的差不多了，薄雾报了门口的侍卫，只是那侍卫并不肯放行，逼的沈全在众人的合力之下翻出的墙头去通报的太医来看病。
沈家两兄弟原本也不是什么贫寒之家，也算是耕读的门户。大哥沈克小时候家里还有钱让他去读了几年书，颇有几分读书人的风骨。等弟弟沈全要启蒙的前年，那地方闹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蝗灾，几番转折之下，逼的家里没了退路，只能四处逃灾。沈全也就错过了读书的时机，在大哥的指导下略识得几个字。逃灾途中磕磕绊绊，全凭了沈全的机灵头脑，和儿时爬树翻墙的一些打架玩闹的力气。周折之中，竟也让沈全有了身半吊子的武艺。
这翻墙一事自然是落到了他的头上。
有了太医的诊断，俞长歌便又正大光明的‘病怏怏’的出现在人前。
倒不是他们不愿意多贪图几日清静，只是那内务府实在是欺负人，打定了主意让俞长歌吃苦。隔几日送来的东西是一天比一天潦草不堪。那寡淡滋味逼得俞长歌不得不出来抖抖威风，也好让后宫众人知道，他并不是能一味忍让任凭奴才欺负的。
那日宋侍卿领着几个侍夫在御花园南角赏雪景，碰上了出来透气玩雪的俞长歌和清谙等人，自然是好一顿酸言酸语。
宋侍卿领着众人在半开的红梅旁扭着腰肢，形容做作的笑着，张嘴便是尖酸的声音，那如桌角蹭地的尖锐声音遥遥从小凉亭传来：“俞先生身份高贵，怎么也出来赏这里的雪景。不是应该好好的在你屋里养养你那传人的痨病么。你们知道吧，这神医的名头啊，大多是摆给人看的。那外面的无知百姓不知情，倒真以为他是个人物了，省省那收敛民心的腌臜手段吧！也就皇上信那一套，最后还不是失宠了么。”
他一边捏着嗓子，一边招呼着身边的侍夫环伺。这声音隔着数十米远，一字不落的清晰传到俞长歌耳朵里。
俞长歌听到这几句，淡淡的横眉扫了他一眼，从前他对这些无聊的酸话不予理会，心下觉得无趣了便离开，从不屑于这些养在深宫大宅里只会拈酸吃醋的小人。
而今时候不同了。只见他神色淡漠的一步步慢慢向宋侍卿所在之处直逼而去，带着不容侵犯的凌厉和骤然而起的高贵气派。绣着凤瑾花的锦缎长靴一步一步踏在初雪堆积的路上，细微的吱念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宋侍卿见俞长歌面带着诡异的浅笑信步而来，突然收了声音没了气势，挪着步子一点点往后退着，试图躲避开俞长歌的接近。他对这样如宝剑出鞘般的俞长歌有些心底发憷，忍不住的收声臣服。那腿慢慢在往后挪着，不小心磕到了一旁安置的桌子，把自己蹩在了桌角。
俞长歌悠悠在他面前站定，不急不忙的回道：“宋侍卿向来胆子大，只是本阁没想到，这么大。”
“你，你什么意思！”宋侍卿暗自咽口水。
“本阁得此神医之名乃历经湘楚尸疫的天下医官有目共睹而来，更是当今皇帝御笔亲封。怎么到你口里，竟成了皇上轻信奸佞了？嗯？”俞长歌略微逼近宋侍卿，微微拉长的尾音显得更加威仪，他正色逼问道，“胆敢这般诟病圣谕，怎么？你宋家手里掌着玉玺可号令天下了不成？”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还是那副慵懒的样子，一字一句的传到了每个人心里。这话当先便惊的宋侍卿腿下一软，堪堪扶住了桌角稳住身形。他自己刚刚都说了这么不过脑子的话啊！这话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宋家小命休矣。
很显然，俞长歌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你们这些头脑昏聩的人啊，总觉得本阁没有母家可依。”说到此处，他突然轻笑了一下，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一般，“可宋侍卿你用你所剩不多的脑子想想看，宋家三代祖辈家业在清源堂面前，能算得几分？在正本斋面前，又能算得几分？在天下医官药者面前，还能算得上几分？”
“你那不过是几个穷酸医官的背景罢了，我，我宋家才不怕你！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失宠是事实！皇上出征前连你璧妆阁的门都没进过！在前朝，我我，我娘！我娘可是四品大员！！”
俞长歌轻笑了一声，深深的看着宋侍卿，眼中锐利直逼深处，震得众人心下发颤。
或许这才是统领天下医官的俞长歌，自刀山血林而来，见贯世间生来死落，睥睨天下的肮脏而不拘一格。众人听到俞长歌颇为轻蔑的冷哼。
“呵，区区四品大员何惧？”
他逼上前去，大有压迫之势却只是轻轻帮宋侍卿扶了扶方才磕乱的簪子，他说，“前朝欠我恩情未还的一品高官大有人在。就算本阁不济也是正二品先生，何惧你从四品的娘？嗯？”
随着最后两句话沉声而落掷地有声，俞长歌不等众人从这番跋扈的言论中反应过来，扬手便拔掉了宋侍卿的簪子，利落的甩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这声音脆而慑人，仿若随时能倾颓的宋家一般。
簪子应声而碎，而俞长歌沉下面色头也不回离开了亭子。留下一个摊坐在椅子上面容愕然慌乱的宋侍卿，那发髻散乱癫狂被风吹的逆着发髻飞了起来，仿若个失德的疯子一样。
一旁几位侍夫和宫仆们连大气都不敢出半口，颇为拘谨的目送俞长歌遥遥离去。仿若俞先生刚刚掷地有声的几句话，每个字都化作钢钉嵌在每个人心里，钻进了墙壁房梁之中，久久不能化去。
那天此事一出后，后宫就传遍了。似乎那些人脑子这才想起来，原来这位俞先生背后的势力远远超了官宦之家的基业，这才小心收敛了欺压璧妆阁的小心思。
夜来风寒，撼动初雪。
细小的雪花飘飞，似一粒粒冰晶般向行人砸来。雪花砸在脸上，融化时不像往年的雪羽那般柔和，而更像细小的烟花一般爆开在肌肤上，刺的人有些生疼。
迎着幽暗的风雪夜，一行人回到了璧妆阁。
往日温馨的璧妆阁在风雪下显得有些萧索冷清，踏着落叶缓缓走向内阁去，只听一阵娑动。
“谁在那里。”一声悄悄的呵斥从阴暗的角落传来，让众人止住脚步。
“是我们。”薄雾出声回应。
“主子，你们回来了，我和大哥将阁里守的好好的。”沈全从暗角走了出来，步伐雀跃的走到众人面前行了个礼。
“小全，你稳妥些。也不怕薄雾哥笑话。”沈克在身后严肃道。
“无妨，咱们快进去说吧。”薄雾不恼，相反，他还很喜欢这俩兄弟的憨厚坦诚。
璧妆阁正殿内早就点好了灯，想来是这两兄弟一直点着不让旁人起疑心。阁内比外面更冷上几分，众人刚踏进殿内就发觉了，谈话间谁都不曾脱掉身上的厚斗篷。
“这几日有什么事情发生吗。”俞长歌坐在阁内出声询问两兄弟。他知道这几日后宫一定不会安稳的让他养病。
沈克语句平稳，从容镇定，可见是个稳重的人，他弯着腰恭敬的回话：“这几日，内务府来送过一次衣食。只不过那棉被里的绒絮都是陈年破旧的，奴看了那腐糟的程度根本不能防寒保暖。送来的一些食材不过是生蔬和粗米，说是让咱们小厨房自己做着吃。我和小全这几天，日日餐时都去小厨房开灶，略做些吃的，佯装阁内有人。昨日，宋侍卿来人奚落过一顿，也是远远的骂几句就走了。恐污了先生耳朵，那污言秽语奴就不学了。此外，便没有别的事情发生了。”
俞长歌不在意的笑笑：“想来，也未曾差太医过来吧。”
宫中何等势利。何筂当权，任谁都愿意巴结讨好一番。俞长歌与他不睦已久，这时候踩一脚俞长歌就能从何帝君手里抢到一块香甜软糯的糖来吃。如此简单的举手之劳，宫里上至内务府有品阶的管事，下到扫街的小侍仆，谁不是争着抢着做？
何筂不能明目张胆的对他下手，但让他自己病死饿死冻死，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且让他们逍遥几日，我这病，过几日便无恙了。”俞长歌冲众人笑了笑，眼里几分狡黠的光闪的俏皮。他挥挥手，让众人各自去休息了。
不出五日，俞长歌的‘病’便好的差不多了，薄雾报了门口的侍卫，只是那侍卫并不肯放行，逼的沈全在众人的合力之下翻出的墙头去通报的太医来看病。
沈家两兄弟原本也不是什么贫寒之家，也算是耕读的门户。大哥沈克小时候家里还有钱让他去读了几年书，颇有几分读书人的风骨。等弟弟沈全要启蒙的前年，那地方闹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蝗灾，几番转折之下，逼的家里没了退路，只能四处逃灾。沈全也就错过了读书的时机，在大哥的指导下略识得几个字。逃灾途中磕磕绊绊，全凭了沈全的机灵头脑，和儿时爬树翻墙的一些打架玩闹的力气。周折之中，竟也让沈全有了身半吊子的武艺。
这翻墙一事自然是落到了他的头上。
有了太医的诊断，俞长歌便又正大光明的‘病怏怏’的出现在人前。
倒不是他们不愿意多贪图几日清静，只是那内务府实在是欺负人，打定了主意让俞长歌吃苦。隔几日送来的东西是一天比一天潦草不堪。那寡淡滋味逼得俞长歌不得不出来抖抖威风，也好让后宫众人知道，他并不是能一味忍让任凭奴才欺负的。
那日宋侍卿领着几个侍夫在御花园南角赏雪景，碰上了出来透气玩雪的俞长歌和清谙等人，自然是好一顿酸言酸语。
宋侍卿领着众人在半开的红梅旁扭着腰肢，形容做作的笑着，张嘴便是尖酸的声音，那如桌角蹭地的尖锐声音遥遥从小凉亭传来：“俞先生身份高贵，怎么也出来赏这里的雪景。不是应该好好的在你屋里养养你那传人的痨病么。你们知道吧，这神医的名头啊，大多是摆给人看的。那外面的无知百姓不知情，倒真以为他是个人物了，省省那收敛民心的腌臜手段吧！也就皇上信那一套，最后还不是失宠了么。”
他一边捏着嗓子，一边招呼着身边的侍夫环伺。这声音隔着数十米远，一字不落的清晰传到俞长歌耳朵里。
俞长歌听到这几句，淡淡的横眉扫了他一眼，从前他对这些无聊的酸话不予理会，心下觉得无趣了便离开，从不屑于这些养在深宫大宅里只会拈酸吃醋的小人。
而今时候不同了。只见他神色淡漠的一步步慢慢向宋侍卿所在之处直逼而去，带着不容侵犯的凌厉和骤然而起的高贵气派。绣着凤瑾花的锦缎长靴一步一步踏在初雪堆积的路上，细微的吱念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宋侍卿见俞长歌面带着诡异的浅笑信步而来，突然收了声音没了气势，挪着步子一点点往后退着，试图躲避开俞长歌的接近。他对这样如宝剑出鞘般的俞长歌有些心底发憷，忍不住的收声臣服。那腿慢慢在往后挪着，不小心磕到了一旁安置的桌子，把自己蹩在了桌角。
俞长歌悠悠在他面前站定，不急不忙的回道：“宋侍卿向来胆子大，只是本阁没想到，这么大。”
“你，你什么意思！”宋侍卿暗自咽口水。
“本阁得此神医之名乃历经湘楚尸疫的天下医官有目共睹而来，更是当今皇帝御笔亲封。怎么到你口里，竟成了皇上轻信奸佞了？嗯？”俞长歌略微逼近宋侍卿，微微拉长的尾音显得更加威仪，他正色逼问道，“胆敢这般诟病圣谕，怎么？你宋家手里掌着玉玺可号令天下了不成？”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还是那副慵懒的样子，一字一句的传到了每个人心里。这话当先便惊的宋侍卿腿下一软，堪堪扶住了桌角稳住身形。他自己刚刚都说了这么不过脑子的话啊！这话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宋家小命休矣。
很显然，俞长歌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你们这些头脑昏聩的人啊，总觉得本阁没有母家可依。”说到此处，他突然轻笑了一下，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一般，“可宋侍卿你用你所剩不多的脑子想想看，宋家三代祖辈家业在清源堂面前，能算得几分？在正本斋面前，又能算得几分？在天下医官药者面前，还能算得上几分？”
“你那不过是几个穷酸医官的背景罢了，我，我宋家才不怕你！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失宠是事实！皇上出征前连你璧妆阁的门都没进过！在前朝，我我，我娘！我娘可是四品大员！！”
俞长歌轻笑了一声，深深的看着宋侍卿，眼中锐利直逼深处，震得众人心下发颤。
或许这才是统领天下医官的俞长歌，自刀山血林而来，见贯世间生来死落，睥睨天下的肮脏而不拘一格。众人听到俞长歌颇为轻蔑的冷哼。
“呵，区区四品大员何惧？”
他逼上前去，大有压迫之势却只是轻轻帮宋侍卿扶了扶方才磕乱的簪子，他说，“前朝欠我恩情未还的一品高官大有人在。就算本阁不济也是正二品先生，何惧你从四品的娘？嗯？”
随着最后两句话沉声而落掷地有声，俞长歌不等众人从这番跋扈的言论中反应过来，扬手便拔掉了宋侍卿的簪子，利落的甩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这声音脆而慑人，仿若随时能倾颓的宋家一般。
簪子应声而碎，而俞长歌沉下面色头也不回离开了亭子。留下一个摊坐在椅子上面容愕然慌乱的宋侍卿，那发髻散乱癫狂被风吹的逆着发髻飞了起来，仿若个失德的疯子一样。
一旁几位侍夫和宫仆们连大气都不敢出半口，颇为拘谨的目送俞长歌遥遥离去。仿若俞先生刚刚掷地有声的几句话，每个字都化作钢钉嵌在每个人心里，钻进了墙壁房梁之中，久久不能化去。
那天此事一出后，后宫就传遍了。似乎那些人脑子这才想起来，原来这位俞先生背后的势力远远超了官宦之家的基业，这才小心收敛了欺压璧妆阁的小心思。